“教主,属下错了。”孟散单膝跪下,“属下当年被水寒衣逼迫,心中一团乱,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属下很怕教主有事……”
袁玖呆呆地站着,脸上失去了神采,半晌,嘴边挤出冷笑。
“我命何足惜?尚有一年时间,我有信心灭掉古门光复我教,到时一死,也算为之前所犯的错误赎罪。可是,可是你让孩子们怎么办?他们那么小,难道也跟着我一起死吗?”
孟散心内一抽一抽的,这正是他最担心的地方,如今被袁玖亲口道出,仿佛给伤口再次撒盐。回头再看,因为他的处事不周才有今天的结果,换言之,就是他亲手将袁玖和孩子推上了死路?
眼前的身体似乎有些站不稳,颠簸了几步,继而转身快速离开。孟散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却只是抓了个空,衣料从手心划过,传递着阵阵失而复得,得而又失的空虚和痛苦。
他离去,是因为他对自己失望了。
孟散攥紧拳头,对自己说,不能每次都落于下风,不能每次都甘心认输,否则他们永远只能这么不咸不淡不好不坏地僵持下去,他们永远也不会幸福。
一定要有一个人,首先迈出那一步,说出那些话。
思及此,孟散心下使力,追了上去。
袁玖用走的,孟散用跑的,中间的距离很快被追上,只听袁玖前脚大力将门带上,孟散后脚便破门而入。袁玖背对着他,冷声道:“出去。”
孟散不仅没出去,反而将门从里面上锁,几步走到袁玖身后,去拉他的手腕。
袁玖手臂一闪,又是衣袖滑到孟散手里,不过这次他抓住了机会,紧紧将那布料攥着,趁袁玖未及反应,转身横跨一步至他对面,将他双手握在掌心。
“我爱你。”
语气低沉坚定,目光坚信不疑。
袁玖连续两天被这人震住,难以接受,更难以反应。
现在似乎并不是表白诉请的好时机,但孟散明白,如若他不说这个,就没机会说下面的话。
袁玖看样子还想逃避,孟散却豁了出去,封住他所有去路,一股脑讲心事全部道出。
“我不想每次只把话说一半,我要跟你讲个明白清楚!”
即使袁玖一脸厌烦很没兴致,孟散依旧吼了出来,“你明白我当时的心情吗?我怕他说的是真的,我怕你过了五年真的会死!我知道我很笨,做了错的决定,被人利用伤害你,所以我要尽我所能去弥补!你听我说,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救治你和孩子,相信我,我决不会让我们的孩子有事!至于你……”孟散急喘了两次,压低声音,满目深情,“你生,我便生;你死,我就死;我绝不与你分离。”
……
躁动过后的沉寂仿佛让时间凝结。袁玖呆立在那儿,双目无光。他不知自己方才听到了什么,如今只有耳畔嗡嗡的回响,和那人急促的呼吸拍打在脸侧的温热气体。
这一切仿佛都不是真的,他有些头晕,便拨开孟散的手,摇摇晃晃地走到床边,倚着床头坐下。神色仍是黯然,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前方,没有焦距。
孟散有些慌乱,难道自己吓住了他?
他从一开始就不懂那个性格古怪的教主,三年后重逢,袁玖完全变了个人,他就更不懂了。
他只是拙略地用自己能想到的办法讨好他,争取他,虽然感情的事变数太大,可他依旧坚信,只要他努力过、付出过,袁玖就一定能感觉得到,也一定会回应他。
他从身后轻轻抱住那人,将下巴贴在他脑顶,缓缓地挪动,给予他安慰。
“我爱你,我爱你……昨天的话我不该问,我感觉得到,你也是爱我的……”孟散的声音低而轻柔,好似哄小孩子睡觉的细腻催眠曲,能将人心头的棱角逐渐磨平软化。
“我们从新开始,好吗?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
他矮下身吻住袁玖的额头,然后一点点向下。方才与莫竹青讨论时他确实慌乱,可见了袁玖才惊觉自己肩负的责任,他必须要支撑着袁玖一起走下去。
关键的时刻,再也不能离他而去了。
唇齿相依,肢体相拥原来是这样的美好。孟散发觉这次与以往都不同,好像两人间有些内在的东西正一点点变化着,大约是因为,心真正地靠在了一起。
袁玖也渐渐恢复了,软化了,投入了。莫竹青说他嘴硬心软,果然不假。只要那家伙说几句好话,他就算有再大的火气和不满也能瞬间化于无形,自己也确确实实喜欢与他相依相偎的感觉。
好像只要有他在,心里和身体一切空白的地方,就都被填满了。
迫切地想要拥有一个人,拼命地想要找到那份满足感。
原来,他们都在逞强,他们都舍不得对方……
因为袁玖在病中,孟散索性取来两条被子盖在身上,可紧要关头,袁玖却突然叫停。
孟散诧异,不解地看着他。
袁玖的脸上泛着爱与渴求的红色,说是羞涩,也未尝不可。
“只在外面,不能进去。”
孟散更不明白。
袁玖无奈地长叹,将脸扭到一旁,整个人埋进层层叠叠的被褥中,掩耳盗铃地以为那样别人就都看不见他,声音也是含含糊糊的。
“方才我说过孩子们,你没听懂么?”
第51章 小散的重生
“孩子们”三个字被袁玖刻意加重,孟散停下动作,呆呆地望着他。心中已有怀疑,却不笃定,只能用眼神期待着袁玖给他更明白的答案。
袁玖无奈,方才那样说已是他的极限了,孟散得寸进尺,还想怎么样?
两人在火热的顶端僵持着,最关键的话藏在嗓子眼,你不问,我也不说,吊着人在半空中,好不难受。孟散的目光几经变化,从疑惑到怀疑,再到惊异窃喜,却偏偏还有许多不安与委屈。即使袁玖没有正眼去看,也依旧能感受到那复杂多样的情感和呼之欲出的询问正迫切地跟着自己。
他暗自腹诽起来,谁说这家伙不懂表达?方才嘴上的功夫已亮了出来,如今于无声处也得见真章,步步为营将自己逼进死角,让人根本逃脱不得。
袁玖有些受不了此时无形的压迫,或者也是因为本就性情潇洒,区区怀胎的事,也不必非要藏着掖着,好像自己真害羞似的。想当年,不正是他自己大张旗鼓地要传宗接代么?
转过了这个弯,倒还显得想问又不敢问的孟散小家子气。于是袁玖很大方地将孟散的手拉到自己腹上,道:“如今这里有一个,你可不许伤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