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一愣,好笑道:“六百两?这位小兄弟,你开玩笑的吧?”这块玉虽好,但是公道的价钱大约也就在三百两上下了,绝无可能卖到六百两。他疑心这两人是一唱一和来抬价的,便对韩锦道:“好了好了,你别听他胡说,我看你年纪轻轻的,想必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才会把这块玉拿出来典当。你若要死当,我出你一百两。不能再多了!”
那年轻人掷地有声道:“六百两!这块玉我志在必得!”
掌柜乐了:“得,六百两,那你就卖给他吧。”
韩锦莫名其妙地打量着年轻人。反正这块玉卖给谁都是卖,既然这个年轻人看起来很想要的样子,他迟疑地说:“那你想要就卖给你吧。”
年轻人眉梢一挑,笑道:“好,那便多谢兄台割爱。”
掌柜见状,蹙起了眉头,粗着嗓子轰道:“你们俩是来捣乱的还是怎么的?不典东西就赶快走,别在这里影响我的生意!”
那年轻人悠悠瞥了他一眼。他脸上明明带着笑意,可是这一眼让掌柜突然感到一阵寒意,浑身汗毛都竖立起来,慌忙转开视线不敢与他对视。也不知这样相貌清俊的一个年轻人,何以能给人如此大的压迫感。
两人走出当铺,一阵微风刮来,年轻人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颈间的扣子。韩锦顺着他的手望过去,这才发觉他的衣领竖的很高,已经遮到了下巴(他之前都只注意到了美人的脸和屁股)。如今还未到深秋时节,气温算不得冷,风吹得人十分凉爽,看着年轻人也是练过武功的样子,当不至如此畏寒。
韩锦奇怪地咦了一声,然后手一伸:“钱呢?”
年轻人笑道:“兄台莫急,我并没有带这么多银票在身上。不如兄台陪我走一趟,我去取了银两,顺便请兄台吃一顿酒,如何?”
韩锦急着回去跟丹阙交代,想也不想就道:“不要!没钱你就把玉还给我!”
年轻人微微蹙眉,旋即舒展开:“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韩锦想了想,纠结道:“我姓高……韩……李……”一咬牙,仿佛痛下了决心:“我哥姓李。”
年轻人奇怪地挑了挑眉头,倒也不多问,道:“在下姓纪,单名一个舒字。李兄,在下实在是很想要李兄的这块玉,也绝不会赖账,只是今日实在没带这么多银两在身上。如果李兄很着急的话,我这就派人去取钱送来。”
韩锦道:“要多久?”
纪舒道:“半个时辰之内。”
韩锦看看天色,实在是不早了,于是还是摇头:“不行!半个时辰太久了,我要回去了。”
纪舒再次皱眉,似乎隐隐有些动怒,手把玉攥得更紧,压低了声音道:“李兄,这块玉在下当真势在必得。”
韩锦看了他一眼,只觉得他皱着眉头要怒不怒的样子十分有趣,抱胸笑道:“哎?小美人,你是要跟我动手吗?”
纪舒一愣,上下打量了韩锦一番,似乎在迟疑。韩锦懒洋洋地将手一伸,道:“你把玉还我,你若真想要,明天未时带足了钱过来,我就把玉卖给你。”
纪舒却还是攥着玉不肯放,道:“冒昧地问一句,李兄这块玉是怎么得来的?”
韩锦突然发作,道:“你这家伙好啰嗦!”疾出手去夺纪舒手里的玉,纪舒没料到他突然发难,猝不及防地将抓玉的手伸了出去,身子一侧,躲过韩锦这一捞。没料想韩锦手肘往前一靠,击在他胸口,他的脸色当即就变了,韩锦顺势把他的手往他身后一别,将他整个人扭了过来,对着他手腕轻轻一敲,他就不由自主地松了手,丹阙的玉掉回了韩锦手里。
韩锦抓着他的手,前胸贴着他后背,胯骨顶着他的屁股,姿势十分亲昵。拿到了玉之后,韩锦没有立刻松手,而是往前送胯,用胯部撞了撞他的屁股。纪舒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青天白日,大庭广众,被人如此轻薄还是头一回!
然后韩锦就松开了纪舒,啧了啧:果然撞起来也没有丹阙的屁股有弹性!不中看也不中用!白瞎了那张好脸蛋!
纪舒揉着手腕迅速往后退了一步,惊疑不定地打量着韩锦。他的身手绝不算差,甚至可以称得上是高手,而韩锦一招就将他制住了,就算韩锦抢占了先机,但从这样压倒性的结果来看,韩锦的武功简直极高!
韩锦笑嘻嘻地晃了晃手里的玉佩,道:“美人儿,明天记得带足钱哟,过时不候。”说罢就哼着小曲儿走了,脚下生风,转眼间人就不见了。
第23章
晚上韩锦回到徐记,丹阙问他:“玉佩当出去了吗?”
韩锦故作兴奋地点点头:“当了当了,好多好多,有三十两银子那么多!”他把手臂伸得长长的,表示到底有多多。
丹阙蹙眉:“只当了三十两吗?”他虽然不知道具体价值,但也知道玉是好玉,应该不止三十两。不过韩锦是个小傻子,能成功把玉当了已经不容易,三十两够他们花上一阵了。
他道:“既然当了三十两,你就不要出去做活了,三十两够我们花上一阵了。”
韩锦笑容一僵:“啊……”他之所以说玉佩只当了三十两,一来是因为不想把纪舒的事情告诉丹阙,他对此另有打算,二来就是害怕丹阙认为钱足够了不再让他出去——他还没玩够呢!
丹阙当然不知道他那点小心思。他和韩锦相处了那么久,渐渐已经把韩锦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用——朋友也好,佣人也罢。他说不清自己对于韩锦究竟是个什么心思,但总而言之,他把韩锦划归成了“自己人”。自己人到街上搬砖头做苦力,韩锦不觉得丢脸,他也觉得丢不起这个人。
韩锦纵然不高兴,却也不敢说什么反对的话,撅着嘴出去打水了。
替丹阙擦洗完身子,韩锦把衣服脱了,准备给自己洗。他脱光了衣服,眼珠子贼溜溜转了一圈,突然大叫:“哎呀!”
丹阙被他吓了一跳:“怎么了?”
韩锦像个做了坏事的孩子,目光看看房顶看看地板,就是不敢与丹阙对视,手指揪着脱下来的衣服,道:“三、三十两找不到了。”
“找不到了?”丹阙蹙眉:“你放哪了?再找找?”
韩锦胡乱在衣服里摸了两把,道:“就、就是找不到了,被锦锦、被锦锦不小心弄丢了。”
丹阙不说话,默默地盯着韩锦看。韩锦的表现实在是太虚假了,饶是想看不出问题都难。自己盯着他看越久,他就越心虚,嘴巴撅得高高的,最后索性吹起了口哨来假装若无其事,眼珠子转来转去,就是不肯看自己一眼。
丹阙失笑,道:“痴儿,你过来。”
韩锦慢吞吞地挪到床边坐下。
丹阙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谎,难道他很喜欢搬砖头吗?他板起脸道:“为什么说谎?”
韩锦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惊慌失措,大着舌头道:“没、没有啊,锦锦没有说谎。”
“哦?”丹阙冷笑。
过了一会儿,韩锦撑不住了,嘴巴已经抿成了一个倒挂的下弦月,脑袋快垂到肚子前,用蚊子叫的声音说:“锦锦……”
“大声说!”
韩锦一脸快哭了的表情:“街、街上有人唱戏。”
丹阙哑然失笑,饶他怎么想也没想到是这个缘由。不过韩锦是个小傻子,这个理由倒是有理有据——真是一个小傻子啊。
丹阙道:“那三十两银子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