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朝寒暮暖发作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从最初的一天一次变作一天四五次,难受的时间也越来越长。韩锦虽然傻了,可他还记得,毒发的时候要背着丹阙,这是他的小“秘密”,如果让丹阙发现了就会有什么事情变得不好。
韩锦咬着牙忍了一会儿,渐忍不住,猛地从车上跳了下去,跑了一段路以后扎进了一个温泉池中。
丹阙吓了一跳,连忙跟过去,却发现韩锦将自己整个人都埋进了池水中,连脑袋都不露出来。他焦急地喊道:“痴儿,韩锦,你做什么?快上来!”
此时正是韩锦觉得寒的时候,温暖的温泉池水正好缓解了他的寒意,每一根头发丝都浸在水里,舒适极了。
丹阙等了好一会儿不见他上来,只看他吐出一串串气泡,不由慌了神,匆匆把夹棉袍子和鞋子脱在岸上,跳进温泉池中。他刚刚接近韩锦,还没来得将伸手将他拽出来,韩锦突然自己从池底跳了起来,一阵水花炸开,把丹阙吓了一跳。
丹阙抹掉脸上的水,怒道:“你又在玩什么?”
然而韩锦没有理他,慌慌张张爬上岸去,穿着湿透的衣服在岸上跑了起来。
丹阙讶异,对着他的背影喊道:“你到底在玩什么?快回来?”
湿衣服迅速冷却,奔跑时带起的风让落汤鸡一般的韩锦感到凉爽,缓解了他体内的炽热。
丹阙不知他究竟发了什么疯,又抓不住他,索性泡在温泉里等他疯够。这温泉水泡的人十分惬意,驱走了长期在马上颠簸带来的腰酸背痛感,令人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了,连真气都走的更为顺畅。
丹阙试着运功,发现自己的丹田较前些时日又丰盈了不少。照这样下去,再过一个月,说不定就能恢复到受伤前的水准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韩锦终于回来了,整个人灰溜溜的,湿衣服上沾满了泥土,是他在地上打滚所致。
丹阙蹙眉:“你怎么弄成这样?”
韩锦低着头:“锦锦……锦锦……玩……”
丹阙啧啧摇头,道:“把脏衣服脱了,下来泡泡。在这水里,真气走的异常顺畅,说不定泡在里头练功也能事半功倍。”
韩锦讷讷地把沾满泥土的衣服都脱了,跳下水,从后面紧紧抱住丹阙。丹阙试着掰了掰他的手,掰不开,奇道:“你怎么了?”
韩锦把脸埋在他的背上,摇了摇头。他不喜欢痛苦的滋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掩藏起自己的痛苦。如果能告诉哥哥,让哥哥在他疼痛的时候抱抱他、亲亲他、说些好听的话安慰他,也许就不会那么痛苦了。可是他不敢说,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头脑不太好用,先前记下的事,就要按先前记下的做,若不然,他就会办坏事,很坏很坏的事,或者会害了他自己,或者还会害了哥哥。
第49章
两人在山谷里住了一夜,丹阙对这山谷越看越喜欢。在他走火入魔之前也曾经找过一个山谷想要和韩锦在那里住下,然而那里就只是一处很普通的山谷,山就是寻常的山,水就是寻常的水,全不能与这处世外桃源相比。丹阙打定了主意,去过万艾谷之后,再带着韩锦回到这里来。
大清早,他们在山谷中采集了一些果实和水,再次出发了。
丹阙驾车行到谷口,瞧见谷口处有一棵高树,样貌十分奇特,树高约有十米,无明显主干,枝杈繁密,令人眼花缭乱,长得更像是棵灌木,灌木却没有这样高的。树上还长了许多白色的小果子,丹阙捻起一枚石子打下颗果子,验了一验,发现这果子竟有剧毒。
他驶着马车出了山谷,刚刚离开那棵高树没几步路,突然间寒风劈头盖脸地刮了过来,叫他猛地打了一个寒颤,连忙抓起毛毡外套穿上。他回头看了一眼,那棵高树竟然成了一个分水岭,谷内是微风徐徐、春意盎然的,谷外却是疾风刺骨,冰天雪地。也不知这山谷究竟有什么奥秘,疾风过了谷口,就自动变得温和了。
丹阙回身拉开车帘,对马车里的韩锦道:“痴儿,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树,不知他有没有名字,不然我为它起个名字吧。疾风过了它,竟会自动消散,使得谷中气候宜人,不如就叫这高树作‘卫疾风’。‘卫疾风’上结的果子是有毒的,以后我们住进这山谷里,不准外人来滋扰,有谁敢闯,就喂他吃这毒果。这白果子就叫做‘挂客’如何?你瞧,‘卫疾风’上长满了‘挂客’啊。”
丹阙自顾自说了这一串,韩锦却一直缩在车厢的一角里没有给他回应。丹阙终于察觉出他的不寻常,不由得一惊,勒停了马钻进车厢里:“痴儿,你怎么了?”
他的手刚碰到韩锦,韩锦就把他的手推开了,身子更往角落里缩了缩,闷声道:“锦锦没事。”
这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丹阙硬把他拉出了车厢,外头的光一照,才发觉韩锦的脸色惨白的像一张纸一样,脖子上、手上都是汗,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丹阙连忙去摸他的额头:“你怎么了?病了?”
韩锦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目光闪躲:“没、没有,锦锦、锦锦很好…”
由于有了马车,他们总是交替驾驶,一人驾驶的时候另一人可以躲在车厢里休息,提高了赶路的效率,因此这几天韩锦毒发的时候都没让丹阙撞见,丹阙也没有起疑过。
丹阙去摸韩锦的脉,从他的脉象上依然看不出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不过脉势比前段时间似乎弱了一些。
韩锦颤声道:“只是、有些冷。”
丹阙连忙抓起毛毡大衣把韩锦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可韩锦依旧不停哆嗦,他把韩锦推进去,用被子把他裹住,又张开双臂抱着他:“还冷么?”
韩锦一边哆嗦一边道:“不、不冷了。”
丹阙蹙眉,目光在韩锦的脸上游走,韩锦心虚的表情完完全全地落在他的视线里。
不一会儿,韩锦突然把丹阙推开,又把身上裹的被子和毛毡都脱掉了,大口大口喘着气,连眼睛都变红了,努力把身子缩成一团,喉咙里泄出一串猫叫般的呻吟。丹阙一摸他的脸,发觉他身上的皮肤很烫。
丹阙不由得暗暗吃了一惊:韩锦的症状,怎么像是中了朝寒暮暖?他自己也曾中过一次,症状和韩锦现在这样像极了!他连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中毒了?”
韩锦没有回答他,呻吟的更大声了——既然已经叫丹阙发现了,躲也躲不过,索性破罐子破摔,终于能将这些天的隐忍发泄出来。
丹阙虽然能理解他现在的感受,可是对于他的症状却是手足无措,见他如此痛苦,也就不再逼问,惟有在他热的时候用衣服给他扇扇风,在他冷的时候就把他抱进自己的怀里。
韩锦折腾了好一会儿终于停下了,虚弱地躺在丹阙怀里直喘气。
丹阙替他把衣服一件件穿好,用袖子把他额头上的汗水擦掉,道:“你是不是中了朝寒暮暖?”
韩锦喃喃道:“朝寒暮暖吗……一阵热……一阵冷……肚子很痛……”
丹阙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韩锦翻了个身,把脸埋进丹阙的肚子里,揪着他的衣服不敢看他:“好、好久了的……”
丹阙硬生生把他的脸正过来,迫他对自己对视:“具体,什么时候?”
韩锦一脸快要哭了的表情,却没有真的哭出来,他似乎比旁人缺失了泪腺,便是疼极了、委屈极了、害怕极了,也从来流不出眼泪,唯有在装可怜的时候沾点唾沫抹在眼睑上假哭几声。他道:“和那些坏人在一起的时候……就痛痛了……”
丹阙凝眉:“是无眉给你的那颗解药?难道那是朝寒暮暖的毒药?”
韩锦道:“锦锦也不知道。”
丹阙瞪了他一眼:“为什么从来不跟我说?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你一直都在骗我?!”
韩锦吓得缩了缩脖子,怯怯地说:“锦锦不敢说,锦锦怕哥哥生气……”
丹阙不轻不重的一巴掌扇在他脸上,骂道:“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