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阙愣愣地看着他,忘了要将他从自己身上掀下去。
韩锦猛地低下头,吻住丹阙,热烘烘的舌头莽莽撞撞地伸进他嘴里。丹阙睁大了眼睛茫然地盯着他,突然间脸色一变。
韩锦将藏在舌下的野菊花渡到丹阙嘴里,趁着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用舌头搅着迫他把那朵菊花吞了下去。然后他松开丹阙,倒在地上直喘气。
丹阙剧烈地咳嗽起来,鼻腔和眼眶都酸热发烫,一股热流冲脑,不受他控制的,两行热泪涌出眼眶。他抬起袖子擦眼睛,可是怎么擦也擦不完,无尽的眼泪从里面涌出来,仿佛要将他淹没。他什么也看不见,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头脑也不再清明。他慌张地大叫道:“韩锦!韩锦!你不准走!你回来!”他狼狈地、漫无目的地在地上爬着,手四处乱摸,想抓住韩锦。
韩锦跌跌撞撞跑了出去,听见身后撕心裂肺的喊声,脚步越来越慢,最后竟跑不动了。他回过头,看着那边狼狈的丹阙,突然觉得心口绞痛,眼眶一热,鼻腔发酸,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突然间,不远处响起马蹄声,韩锦慌慌张张地顺着声音来的方向看过去,看清来人,却松了口气——来的是白小右。
白小右冲到韩锦面前,拍着胸脯道:“总算追上小教主了。”待看清韩锦的形容,他一声惊呼:“小教主、你你你、你怎么、怎么哭了!你你你、你别吓我!”
韩锦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一片湿润。他喃喃道:“这就是哭了?”从小到大,他从来也没过哭过,因他幼时是个傻子,饿了不会哭,渴了不会叫,痛了都不知道痛。好在是高晟风捡了他回去,有人伺候他吃喝,有人替他治疗,若他是在山下,就算能活着地长大,只怕也叫生生叫人欺负死。这还是他头一回为人流下眼泪来。
“韩锦!!!”丹阙用力地捶着身下的土壤放声尖叫。
白小右看到那边跪在地上大叫的丹阙,又吃了一惊:“他怎么了?”
韩锦一边擦着自己脸上的水迹,一边摇头,苦笑道:“你别问了。无眉他们呢?你怎么来了?”
白小右道:“无眉见他不是我的对手,就跑了。纪舒在我和无眉交手之际就被他的手下带走了。我担心小教主的安慰,不敢穷追,就弃了他来找小教主。”
韩锦点点头:“你来得正好,你带他走吧。”
白小右瞪大了眼睛:“我带他走?带他回出岫山?小教主你不跟着吗?”
韩锦看了眼被丹阙丢在一旁的匕首,摇了摇头:“我……算了,我现在不敢见他,等他平静下来再说。别带他回出岫山,带他去万艾谷,他伤势还没好全,让杜讳给他治。”
白小右道:“那你怎么办?我听说你也中毒了。”
韩锦点点头,道:“你们先去,我不敢跟他同路,他现在要杀我呢。”
白小右担心道:“小教主你自己可以吗?万一再碰上今天这样的情况,没有属下救驾……”
韩锦从怀里掏出那瓶救命的药,晃了晃:“还有一颗我没舍得吃,反正马上就到万艾谷了,能找杜讳解,就省下一颗药。如果真有危险,我就吃了。总之你放心,本教主可是大魔头,不会有事的。”他想挤出一个笑容来,奈何笑得很难看。
白小右还是犹豫,韩锦抬脚轻轻踹了踹他:“去吧,这是命令。他不听话,你点了他的穴道就好,他只有三四成的功力,远不是你的对手。”
白小右已经习惯了韩锦的任性,叹了口气,跳下马向丹阙走去。丹阙听到有脚步声走近,慌慌张张伸手去摸,摸到了白小右的脚,刚要张嘴叫韩锦的名字,白小右手起刀落,把他劈晕了。
第55章
白小右果然把丹阙带走了。他驾着马车离开,把自己骑来的马留给了韩锦。
他们两个一走,韩锦的眼泪一下如同开了闸的的洪水,稀里哗啦灌下来,把围脖都打湿了。他的泪腺整整封闭了十七年,此时突然打开了,顿时仿佛要把这十七年的分量都补回来似的,抽噎了一会儿,觉得不过瘾,索性一屁股坐到地上,放声哇哇大哭起来。也不知自己究竟在哭些什么,是小时候没有喝够母乳,或是摔跤摔疼了,又或是想吃的糖果没有吃到,或者把心爱的玩具弄丢了……
他嚎啕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终于安静下来,只觉身心舒爽,用手抹掉脸上的眼泪,狠狠擤掉鼻涕,爬起来跳上马,走了。
韩锦骑着马走了一个多时辰,眼看天色快黑了,他害怕峦山派的人又出来搅局,又害怕走得太快一不小心撞上白小右和丹阙他们,心情十分纠结,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该快着点赶路,还是慢着点赶路。
就在他纠结的当口,突然,他看见前方的一棵树下影影绰绰有一个黑影,似乎是有个人倒在哪里,顿时心神困惑,骑着马走近了一些。
待他走到能够看清的地方,不由得大吃了一惊:倒在那里的不是别人,正是纪舒!
纪舒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昏迷了还是已经死了,身上衣服厚看不出来,头上乱糟糟的还带着血污,显然经历过一场恶战。
韩锦迟疑了一下,跳下马去查看。
他走到纪舒身边,试了试纪舒的呼吸,发觉他的呼吸十分微弱,似乎已是濒死的状态,又摸了摸他的脉,也微弱到难以察觉的地步。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把纪舒带去万艾谷,只怕半路纪舒就死了,可若是不管,又觉得不合适,踌躇了半天,跑回马车边上解了水囊过来,先把纪舒扶起来,让他的背靠在树干上,然后解开水囊喂他喝水。
昏迷的人总是不会老老实实吞咽,韩锦灌进去的水从他嘴角边漏了出来,此地又没有麦秸管可以用,他只好捏着纪舒的下巴把他的头仰起来给他灌水。就在他全心全意摆弄纪舒的时候,突然间,脖子上一凉,多了一把匕首。
纪舒不紧不慢地张开眼,眼睛很亮,眼神犀利,没有半分刚从昏迷中清醒的样子。
韩锦张了张嘴,然后叹了口气:流年不利,一天之内两次被人拿匕首架脖子了。
纪舒微笑道:“不好意思,我恰好学过一门抑制心跳、脉搏、呼吸的功夫。”
韩锦翻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想干嘛?”
纪舒道:“我和我的部下走散了,我身中剧毒,又被人追杀,处境十分危险。所以我要借用你的力量,护送我去万艾谷。”
韩锦更加没好气:“你中的毒我也中了好吗!而且这毒还是你自己下的!我也在被人追杀啊,我凭什么护送你?”
纪舒微微一笑,道:“你既是五轮派的传人,又是天宁教的骨干,你还能把丹阙的毒给解了,我相信你一定有本事。况且,照无眉的说法,连万艾谷的谷主都认识你?如若我自己去,只怕万艾谷的人不会理睬我,有你在,我就有救了。”
韩锦哼哼道:“老子凭什么要帮你?就凭你给老子下毒?凭你坑了老子一次又一次?凭这个?”他指了指纪舒横在自己脖子上的匕首。
纪舒笑道:“我自会让你帮我。”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金属手铐,往韩锦的手上一铐,另一边铐到了自己的手腕上。他道:“这副手铐乃是精铁打造的,任何刀尖都砍不断,钥匙在我这里,你若要解开,或者砍断我的手,或者砍断你的手。不过我提醒你,这副手铐上是有机关的,如果你不小心触发,手铐内圈有一圈铁齿,会扎进你的手臂里,届时你这只手不断也废了。”
韩锦目瞪口呆,旋即气急败坏:“你!你蠢货啊!你把我们俩铐在一起,行动不便,万一有人来了,怎么打?”
纪舒道:“无眉他既不是我的对手,又不是你的对手,何况你不是还有那些手下吗?除非我们两个一起毒发,那届时做一对苦命鸳鸯,我也没什么遗憾。”
韩锦瞪他:“你不遗憾,老子却遗憾的很!”
纪舒只是无所谓的笑。
韩锦只觉得头很疼。那几枚令烟他都放在马车里忘拿出来了,叫白小右一并给带走了,这时想招手下来也没办法。更何况这里危机四伏,万一放了烟,没把天宁教的人招来,反倒把武林正道和无眉招来了,更麻烦。
他好没气道:“栓一起,拉屎不都避不开你?老子拉屎很臭的!”
纪舒掩嘴微微一笑,故作深情款款道:“没关系,我不嫌你。何况我的屎也不怎么香。”
韩锦算是发觉了,这纪舒脸皮着实厚的很,也许这些招数对丹阙有用,但是对于纪舒却一点用处都没有。
韩锦磨了磨牙,暂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道:“先上马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