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君湛然开口之前,他就说出答案,抱起他行至床边。
帐幔之后是高床软枕,就算是君湛然这等功力高深之人,几日没有好好休息,又与南宫苍敖一番深谈,精神上也有些经受不住,看到床榻,便想要躺下,等躺下了,缓缓吐出一口气,睡意即刻袭来。
睁了睁眼,他看到床边的人,南宫苍敖俯身下,“你睡吧,我在这里替你守着,谁也不会来打搅,你可以安心。”
安心吗,剑眉挑起一个锋利的弧度,冷然之后又沉淀下来,微微阖起眼,“于我而言,也许这世上除了雾楼之外,你的鹰啸盟是最安全的地方,但能安全到几时还很难说,煌德终有一天会忍耐不住。”
“岛了那时自会有办法,眼下又何必想那么多。”为他拉起薄被,南宫苍敖轻拍他的背脊,“你先睡,我命人来收拾碗筷。”
这一睡,便不知道今夕是何夕,当君湛然醒来,脑中几乎是一片空白,随即,所有前尘往事,远远近近,恩恩怨怨,都一起涌入脑中。
睁开眼,先看到的是帐幔,视线慢慢移动,便看到南宫苍敖的脸,他正俯身 看他,衣衫还未穿戴整齐,事实上,他的衣袍从未好好穿戴整齐过,总是带着几 分潇洒不驯。
散发垂落肩头,那双犀利如刀的眸子正盯着他,眉头微蹙,“你醒了?”
“我若是还睡着,现在便回答不了你。”这话岂非多余,君湛然看的出他神情有异,不动声色的,双臂撑着身体,慢慢从床上坐起。
窗外已是日色高照,看看这天色,竟已是第二日的白天,他没想到自己会睡这么久,还能睡的这么安心,莫非是因为南宫苍敖?
君湛然坐起身,开始穿衣床畔的男人按住他的衣袍,“我有话问你。”
“什么话?你可以直说。”如南宫苍敖这样的人,应该没有什么事是他无法直接问出口的,君湛然掩了掩内衫,“肖虎可在,若他还没有被你杀了,让他按照原样,为我再找人制一把紫铜椅。”
肖虎当然还活着,南宫苍敖一瞪眼,君湛然笑了起来,他笑得出,他却不能像他这般若无其事。
“听说六指郎君有一册贯天心经,能化他人之力为己用,更能打通经脉,当时在塔楼,他手中拿着那册东西,我说的可对?”眸色深沉,鹰眸之内暗光流动,嘴角似笑非笑的,这是南宫苍敖不悦的前兆,见过几次,君湛然早已熟悉。
“你既已知道,就不必再问,看来徐紫衣的耳力不错,又或者是眼力不错。”他颔首,并不否认,也知道南宫苍敖为何发难。
“还说什么不错!”南宫苍敖猛一皱眉,“你可知道你放过了什么机会?纪南天功力超群,他的心法对你更是弥足珍贵,可令你重新站起,你却这样放过!你到底在想什么?!”
查案无数,约人无数,他却独独看不懂他的心思,南宫苍敖咬着牙,压着嗓音,他不想破坏两人如今还算和谐的关系。
君湛然目光一转,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反问,“假若我告诉你,纪南天不光是煌德的人,更知道皇室秘辛,他给我心法秘笈,为的就是让我与煌德一拼高下,你会这么看?”
“纪南天知道?!”南宫苍敖猛一抬眼,“这么说来他的身份也不简单。”
“这么一个身份不简单的人,你要我如他所授意,学习他的心法秘笈?”君湛然摇头,悠然冷笑,“谁知道秘笈内容是否属实,学成之后又会不会冒出什么别的事,让我受制于一个身份不明的任务,没那么容易,我不会自寻弱点,授人以柄。”
“那你就甘心一辈子困于轮椅之上?!”质问在空气中如雷霆炸开。
就此事上,南宫苍敖的看法显然与他不同,“无论如何先拿了那册心法,对你又能有什么损失?你太傲,又太谨慎,更对自己太狠,竟连一丝余地也不留!”
第86章 大事不好
近到身前,南宫苍敖狠狠皱着眉,他已克制自己的情绪,君湛然看的出来,也不动怒,“我给自己留了余地,便是给他留下人可乘之机。”
眸色流转,一阵诡谲暗光,望向虚掩的窗口,“那册心法只要一沾手就难以脱身,我这幅摸样已到了今日,难道就不能再忍几十年?”
他收回眼,“还是说,你介意我是个残废?”
黑眸深沉,直直看向南宫苍敖,一字一句,问的缓慢。
南宫苍敖展眉,与他对视,看出他的质疑,也缓缓回答,“我自己介意。”
君湛然眸色一厉,在他有所反应之前南宫苍敖却又接着说道:“我自己介意你的双腿是否能行走自如,我不想看你再陷险境,为这最大的弱点身陷危难,你自己想想,要是你双腿灵便,还有谁能对你不利,凭你的翻云手和所擅毒理、暗器,江湖还有多少人是你敌手?”
君湛然朝他看去,不紧不慢的说,“你就算一个。”
“这种时候你倒是会开玩笑。”拿他没有办法,南宫苍敖来回踱了几步,这才停下。
若他能站起来,江湖叱咤,整个武林都可以在他脚下,设想那般情景,他不禁恨他对自己无情。
“我知道你关心我,但我有我的打算,一时之利虽然诗人,但从长远看,未必对我有利。”已大约穿好衣物,君湛然撑着床沿,南宫苍敖上前将他抱到桌旁的椅上。
他整了整衣物,“煌德若是知道我能痊愈,定会暴跳如雷,眼下已是将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要我冒险再去挑衅他,你不觉得有点得不偿失吗?”
若是双腿痊愈,却因此丧命,那还有什么好处可言?
“你还怕煌德?”南宫苍敖不以为然,为他顺了顺披散在肩上的头发,“我看你是担心煌德拿你周围的人开刀,若你能站起,他定会县剪除你身边的羽翼……”
说到这里,他语声一顿,君湛然抬起头,“这其中包括整个雾楼,包括肖虎,包括骆迁,也包括——”
“我。”为他说完,南宫苍敖抬起他的脸,“你非要这么绕着弯的告诉我你担心我?”
“是不是不这样做,你就说不出口?”手指在他脸上摩挲了几下,南宫苍敖俯身,由几分调笑。
君湛然按住他的手,“要算自作多情,你属第一,无人敢称第二。”
虽然这么说,却也没有再加反驳,捏着南宫苍敖手腕,手指缓缓动了动,轻蹭着他宽厚的手掌,视线移动到窗前,忽然掠过一阵暗光,“是不是我不说,你就打算让外头的人就这么看下去?着出戏很好看?”
指尖一抬,劲风弹射,窗户倏地打开,外面有人“哎呦”了一声,“楼主,是我!是肖虎啊!”
南宫苍敖俯身搂住他的肩膀大笑起来,“肖虎不信你安然无恙,我就让他自己看看,你可不要误杀了你自己的手下。”
门一开,肖虎大步走了进来,扑通跪下,“属下参见搂住,楼里的弟兄都安好。”
“嗯,我知道。”让他起来,君湛然也没顾虑这时间这地点略有不对,散下的发还被南宫苍敖的手指缠绕把玩,对他训斥道:“以后做事不要这么鬼鬼祟祟,要是再有下次,我废了你的眼。”
早知道这两人的关系,如今眼见为实,见他们之间的气氛已不若原来那么紧绷,虽然不知道发生丧命,但肖虎还是非常庆幸,经过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只要楼主与鹰帅之间和平共处,携手共度,还有什么难关过不了?
这会儿工夫,肖虎已经想的很远,南宫苍敖只见他对着君湛然有些发呆,也不知道想什么,便让他下去,命人拿来洗漱用具,让刚起床的人洗漱。
经过这番休息,君湛然的面色已好了许多,完全看不出是从塔楼生死间内出来的人,等他洗漱完毕,和南宫苍敖一起用了早饭,整了衣衫出去,外面已是另一番景象。
被人抱着行走到底不雅,也有失尊严,南宫苍敖考虑的周到,令人拿来曾给君湛然备用的轮椅,将他推出门去,到了议事大堂门前,只见黑压压的一片人,全是雾楼所属,见他们楼主安然端坐,骆迁当下上前跪拜。
“见过楼主!”在他身后,众人跟着跪下,齐声高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