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昭冉也笑了,冷笑,“除非你杀了我,否则我不会善罢甘休。”
这句话里,隐约有种笃定,沐昭冉似乎认定了,南宫苍敖不会要他的命,毕竟朋友一场不是?毕竟他们没有深仇大恨不是?更何况,他曾帮他们领兵对抗煌德,尽管是被迫,不得不为,但功劳岂可埋没。
君湛然不喜欢这种笃定,“……莫非你在求死?你可知道,要杀你,简直易如反掌。”
徐徐说出的话,幽幽冷冷,这时面对他人时候的君湛然,是鬼手无双。沐昭冉死死盯着那双手,“你不会,因为我对你还有用,因为我是南宫苍敖的故交,你若杀了我,你对得起南宫苍敖?”
“所以,你才有恃无恐,想利用西溯使者逼我们就范,救出沐朝霞?”君湛然的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表情,一丝都没有。
他没等沐昭冉回答,方才还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然笑了笑。
那是幽鬼的西奥,南宫苍敖并不陌生,他一把抓住君湛然的手腕,“等等!”
在君湛然以为他想阻止他的时候,红光徒然暴起,“沐昭冉,你错了——”
他错了?!遮日刀的红芒如火,袭卷而来,刀气是冷的,又像火,南宫苍敖似笑非笑的脸就在火芒之后。
沐昭冉拔剑,但,为时已晚。
“难道你不知,我最恨便是被人要挟?”话音未落,刀光已刺入他的胸腔,沐昭冉不敢置信的低头,看到自己的血顺着遮日刀涌出,染红了身上的甲胄。
“这一次,谁也阻止不了,任何方法都阻止不了,你懂吗?沐昭冉。你错就错在,不该低估我的决心,更不该高估你自己。”黑眸,鹰一般锐利,里面有着熊熊火光。
那是野心,是感情。对夏国的野心,对君湛然的感情。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南宫苍敖从不否认自己是个自私的人,只不过他的言行从不会让人真的相信他的话,他创建鹰啸盟,是因为他想这么做,他要为父报仇,不惜利用江湖势力,不惜背上叛国罪名。
他爱上君湛然,为帮他复仇,却又不惜送出鹰啸盟,不惜赌上自己的性命。
最后,殊途同归,他们两人用不同的方式走上复仇之路,而旁的那些试图阻碍他们前进的人,唯有一死。
无论是谁,唯有一死
他确实高估了自己。桃花眼在光下眨了眨,再也无力思考。
“将军!!!”鲜血染红了地面,他身后随行的将士们不敢置信的瞪着这一幕,大喊声里,沐昭冉眼前一黑。
他倒在地上,闭上了双眼,君湛然注视着他的尸首,也没有想到,南宫苍敖这一回竟如此决绝,出手如此狠辣,不留半点余地。
西溯使者在旁惊呆了,简直是连动不不能动弹一下,这一连串的事发生的太快,从沐昭冉出现,到他被南宫苍敖所杀,不过是片刻之间!
所有人都怔在原地,夜枭们本以为还有一场大战,谁想到会这样?
“这么做,真的好么?”君湛然并不觉得难过,但也并不高兴。
南宫苍敖慢慢收起遮日刀,无论他心中是何感想,此刻他并没有表露,“因为我,你不能动手,所以我来。”
再简单不过的回答,不过如此而已。
闻言者又是一骇,但君湛然没有,反而笑了,“只因不想让我动手?”
“‘煌湛’之死是因为我父南宫晋,所以我懂得那种感觉”鹰眸变得深沉,“我父亲杀了煌湛,我不想你再杀了沐昭冉。”
南宫晋杀了“煌湛”,令君湛然落到今日这般地步,以至于他和君湛然之间至今都盘桓着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他是他仇人之子。
那假若君湛然杀了沐昭冉呢?那么君湛然也将成为杀了他好友的人。
“如此,岂不公平?”君湛然显然懂他的意思,似乎正是因此,才想这么做。
“我不要你为此难过,觉得歉疚。”杀过人的手,温柔的抚过他的侧脸,君湛然隐约能闻到血腥的味道。
“那假如我说,我不想让你一人难过歉疚,所以才要这么做呢?”握住这只手,君湛然吩咐人将沐昭冉的尸首带走。
“这种感觉,我一个人来背负就够了,我怎么舍得让你难过。”看了一眼沐昭冉胸前的刀痕,南宫苍敖抬起眼,环顾周围。
听了这番对话,看到这双眼睛,许多人忍不住后脊发冷,这到底是怎样的两个人啊!
“他们杀了将军!为将军报仇!我们要为将军报仇!!”韩石被捆绑在地,眼见一切发生却无能为力,愤怒大吼。
沐昭冉所带的人吗也有数十,闻言纷纷拔出兵刃,他们确实忠心,明知面对的是谁,也毫不退缩。
“不愧是铁羽飞将麾下。”双臂环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南宫苍敖方才似乎并没有亲手杀了与他相识许久的世交似的,一派从容。
“将军为你们叛国,阻挡夏军,你们竟然恩将仇报!南宫苍敖——你不是人!!”韩石双目发红,悲戚嘶吼。
南宫苍敖回头看了他一眼,看到他在地上挣扎不休,恨不能亲手冲上来为沐昭冉报仇,摇了摇头,并不动容,“夜枭听令,动手。”
沐昭冉麾下那几十人已跃身而起,刀剑袭来,夜枭迎战,不知手下轻重当如何,正在犹豫,只见黑影翻身上马,扬声下令——
“凡举刀剑者,杀!”
绝杀!这边是绝杀!沐昭冉手下众人难逃一死!
西溯来的卢冯脸色一变,默不作声,心口却急跳了几下,这南宫苍敖比他听闻的还要狠辣,什么侠义,侠义之人岂会如此无情?!
“今日之事,无需隐瞒,我要天下所有人都知道,夏国必灭,谁挡我去路,谁就只有一死!”刀锋向天,煞气破开苍穹。
南宫苍敖朗声长啸,黑衣黑马,与一袭白影绝尘而去。
白衣人自是君湛然,策马在侧,冷风扑面,束起的黑发飞扬,“方才临走之前,你对阴鸠说了什么?”
“你猜?”分明才杀了沐昭冉,南宫苍敖却并不见低落,君湛然也不问为什么,露出了一个奇异的笑,“何用去猜,答案我已知道。”
“当真知道?”南宫苍敖笑着挑眉。
“若不知道,怎会命人带走沐昭冉的尸首。”他往后瞧了一眼,唇边的笑意越发诡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