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嶙,你疯了吗?”已察觉不对,南宫苍敖不动声色的问。
君湛然暗暗环顾左右,前方是夏军,后方却是已决定反目的阳嶙,无论他们手中这些将士是否听命于阳嶙,他们的处境都很不利。
“我疯了吗?”阳嶙冷哼,“鹰帅就是鹰帅,祸到临头还能这么若无其事,你们真以为我们凛南人如此好骗?!”
马背上,阳嶙和他身后的将士一个个神色紧绷,面无表情,没有表情的表情之下,那是愤怒。
无声无息的怒火暗暗燃烧,犹如结冰的河面,表面平静,一脚踩碎,却是要被卷入湍急的冰流之中的。
战马焦躁不安的甩着头,冷冽的空气里,一股杀意正在弥漫。
杀意不是来自夏军,而是来自阳嶙和他所带的人马。
君湛然身后,他们这边的凛南士兵之中有人大着胆子问,“阳将军!到底是怎么回事?湛王与鹰帅,那不是王……”
“我王被毒物所害,已然病危!”阳嶙打断他的话,怒目而视,一指君湛然,“六指郎君纪南天与你是何关系?!”
不好。南宫苍敖心里往下一沉,六指郎君纪南天对安嘉王下毒,本来就是为了君湛然,此事并非君湛然授意,但要说不是他的意思,哪里有人会信。
此事本来无人知晓,怎么会被阳嶙知道了?君湛然微微阖起眼,心中已是几个转念。
“不知你是从哪里听来的,简直荒唐,六指郎君纪南天,那不过是江湖传说中的人物,本王被奸人所害,一度不良于行,困于雾楼,与纪南天能有什么相干。”
不慌不忙的回答,君湛然拂了拂衣袖上的雪,他回答的这么淡然,这么平静,谁都不会怀疑他这番话的真实性。
阳嶙几乎要相信了,浓眉一拧,却发出一声冷笑,“你倒撇的干净!那下毒之人就是六指郎君纪南天,他与你君湛然乃是师徒关系,这毒物不是你授意所下,也与你脱不了干系!”
他狠狠瞪着君湛然,朝士兵们吼道:“就是他们,祸害我王在先,又谋夺兵权在后,将我凛南当做棋子!他们是想利用凛南将士的鲜血来得到自己想要的权位!”
凛南将士们一片哗然。
阳嶙的话却还没完,“别急着否认,我有人证在此!来人,把她带上来!”
众目睽睽之下,有个女子被人带了上来,披着薄薄的斗篷,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也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寒冷。
“沐朝霞……”娇艳的容貌一如往昔,几分憔悴只令她更添几分楚楚可怜的动人,南宫苍敖没有忘记这张脸,这张美丽的面容却只让他陡生杀意。
“鹰帅……君公子……”沐朝霞颤抖着站在那里,一脸无助,“我不是故意要说的,但我不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他们就会要我的命,还有我儿的命……我不是故意要害你们……我不是故意的……别杀我……”
“别怕!把你知道的都说了!让所有人知道他们的真面目!”阳嶙狠狠的说。
“……我的兄长沐昭冉已经被南宫苍敖所害,我怕我说了,他们当场就会杀了我……”美人垂泪,梨花带雨,沐朝霞如此一番表示,在场都是血性男儿,即便不信她的话,也会心软。
眼见于此,徐东林和安佟也不急着动手了,三方对峙,全都注视着场中这名女子。
“别怕,他们若敢动手,此地就是他们葬身之处!不过你若敢说谎,哪怕是一个字,我也会让你生不如死!你听见了没有?”
阳嶙对沐朝霞并无好感,这名惑乱朝廷的女子,真正是红颜祸水,若非她逃命之时遇到他,又说出这么多秘密,他绝不会带她到夏国来。
沐朝霞带着泪不断点头,好似早就准备好了似的,流畅的说道:“当年君湛然被人所害,离开皇宫,被纪南天所救,纪南天便是他的师父,他们密谋要夺回皇位,纪南天便用毒害了安嘉王,再由君湛然挺身而出,令安嘉王得以多活几日,如此一来,他便成了凛南的恩人,又博得安嘉王的信任……”
“这段话中九分是真,一分是假,倒算是说的不错。”没有对沐朝霞动手,君湛然淡淡点了点头,竟似赞许。
他没有阻拦她,沐朝霞反而心虚害怕起来,想到有人对她的承诺,有大着胆子继续说道:“君湛然利用凛南,助他谋夺皇位,与南宫苍敖联手,为的也是皇位,要不然,身为皇子,他怎么会愿意委身于一个男人?更别说这个男人还是他仇人之子!”
仇人之子?!雾楼里的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么。
阳嶙第一次听说的时候也十足的惊讶,本来还有怀疑,如今见南宫苍敖和君湛然两人脸上的神情,却不得不信了。
“你们一点都不惊讶,看来她说的果然都是真的。”
“不错,仇人之子这句话,确实是真。”双臂环抱,南宫苍敖坐在马背上那悠闲的姿态,仿佛在听一个属于别人的故事,不以为意的点头。
“当年君湛然是被南宫晋所害!又被纪南天所救!纪南天是君湛然的师父,救他的恩人,南宫苍敖却是南宫晋之子,要说君湛然和纪南天不是一伙的,要说他不是为了皇位而和南宫苍敖联手,我是不信的,他若不是另有目的,怎么会亲近仇人,却撇清关系说与恩人毫不相干?!他所做的这些,全都是为了达到他自己的目的!一切都是君湛然的阴谋!”
沐朝霞越说越气愤,指着马上的君湛然。
人群里就像炸开了锅,追随君湛然日久,好些凛南将士们不敢相信,哗然之中人心动荡。
“湛王?!怎么可能?!”
“不可能!”
人声议论,两个当事者反而显得最为平静,南宫苍敖忽然一阵大笑。
笑声打断了议论,“湛然当年是被我父南宫晋所杀,又和南宫晋的儿子走到了一起,他和我南宫苍敖之间这层关系,到底算是什么?是互相利用,还是各取所需?”
狭长双眸目色流转,犀利的目光环视了一圈,“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过往,除了我和湛然知道,有人可能也听过一些,除此之外,其他人并不知情,不过要我来说的话,是真是假,又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我与他之间是各取所需也好,是两情相悦也罢,什么时候我南宫苍敖对谁好,想怜惜谁,需要你阳嶙你们凛南来过问?!”
鹰眸锐利,那目光看得阳嶙心里一阵发怵,君湛然知道,南宫苍敖这回是动了真怒。
长刀半鞘,斜挂身侧,一声刀吟,红芒破开风雪,“今日,阳嶙你带着这女人前来指控我等利用凛南,祸害安嘉王,凭的仅是她一面之词,若这样就能作数,你阳嶙也不过如此——”
拖长的尾音,透着骇人的威慑,“君湛然与我之间,恩怨情仇,非外人所能明白,与你们更无半点关系!为他赔上个鹰啸盟,是我心甘情愿,我对他的情意,不容旁人多言,他对我的心意,更轮不到你们来评断真假!”
长刀一扬,“谁要不服,就来问问我手里的遮日!无论是几百上千人,我奉陪!”
刀光红芒吞吐不定,在白雪中犹如红蟒,遮日刀饱饮人血,煞气铺天,众人屏息,有人却慢慢拍起掌来。
“果然狂妄,不愧是我煌湛选中的男人。”
风雪吹起黑发,雪片让君湛然的眼神变得迷离深邃,一边说着,眼神却没有离开过身侧不远处的南宫苍敖。
“你对我的情意不容旁人多言,我对你的心意,更轮不到别人来评断真假。说得好。”君湛然微笑,白雪落在那身猩红鎏金的斗篷上,白的更白,那身猩红则更如人血般透出几分妖异。
虽然南宫苍敖不再提起,但他心里明白,这件事始终是他心里的痛,即便他不在意他的父亲做过什么,却不能让南宫苍敖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