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臣 第8章

他说话轻声细语可让人觉得骨头都是冷的,小男孩看了他一眼:“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你们要杀要刮悉听尊便。我不怕!”让这么一个小孩说出这么一段庄严的话来,在场所有的人几乎都要被他感动了,方家一家人眼圈都红了,就连李探也有点尴尬,唯独顾清风没有良心,他笑了笑站了起来:“既然你不怕死,那我想这里一定有怕死的。你一个人死了到了黄泉之下一定害怕,我让你哥哥下去陪你好不好。”

小男孩还没有领会他话中意思,顾清风的刀已经架到了方文渊的头上,刀如闪电,迅如惊雷,方文渊也没有想过他会这么快的出手,死死的看了他一眼后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脖子挺直了。顾清风抿了抿嘴,眼里沉的厉害,他没有想过这个世上还真的有人不怕死。

方文渊不怕死,可是他的亲弟弟却当了真,刚才那个信誓旦旦的小孩一下子跑了过来,挡在了刀前:“你不要杀我哥哥!”顾清风笑了:“他既然是你亲哥哥,那我就不杀了。”方文渊抱着他弟弟,脸色极为难看,顾清风笑了笑:“你们兄弟情深,真是难得。”他说话总是带着一点轻佻,让人恨的牙痒痒。

顾清风把人炸出来后,看了看方家大小姐怀里抱着的那个小男孩:“齐晨宇?”小男孩脸色煞白,顾清风手飞快的探他脖颈间,小男孩吓了一跳护住了胸口,顾清风两指夹住了他脖颈间的红线,牵扯一块玉来,这块玉很大,更像是腰牌,没有哪个人会把它挂在脖子里深藏的,除非有特殊的意义。

这快玉跟方尚书家的是一种材质,顾清风想把玉反过来看看,带看清上面的字时顿住了,严进看他发呆拿过来看了看,果然上面有四个古篆字:“御赐齐家”。这个小男孩果然是齐家遗留的后人,严进看着方尚书:“方大人,想不到这狸猫换太子的把戏你也敢耍,你可知道这是欺君!”方尚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死死的咬着牙关,顾清风都能听见他的磨牙声。

方文渊一身傲骨,最恨都尉府的人,在严进的逼问下丝毫没有露怯,冷然道:“与我父亲无关,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做的!我父亲刚刚回来,他那里知道这些事!是我把这些人从诗词会上带回来的!我父亲完全不知道!”方家都是好男儿,铁骨铮铮。

方文渊更清楚如果承认了方家会是怎么样的大难,所以他宁愿一力承担,反正他还有弟弟,有妹妹。他不能让方家落难,更不能让太子牵扯其中。这样的情况方尚书也懂,他用尽力气删了自己儿子一巴掌:“你这个逆子!” 这一巴掌打的不轻,方文渊嘴角都打出血来,估计牙打掉了,这个力道,看样子方大人是想把这一巴掌打在顾清风脸上的。

方大人眼里的痛楚是遮不住的,他本来以为牺牲了自己的小儿子能换的齐大人的儿子。只要这些人走了,他想尽办法把这个孩子送出去,只要这个孩子走了,那他在狱中的孩子被人认出来,也没有丝毫的证据了,那他方家一家人都能保留下来,可眼下这一招暗度陈仓被顾清风拆穿了!怎么能让他不恨!

方家父子在那里互诉衷肠,顾清风在一边没动,也没有看他们,他只是看着窗外,外面果然开始放烟花,漫天的烟花把这黑夜都照亮了,严进偶尔扫他一眼,顾清风都没有反映,看着窗外眼睛极黑,黑的如同黑夜里护城河的水,看不透深浅,偶尔闪过的那一丝烟花也是浮光掠影,一闪即过,没有在他眼底留下温暖。

第13章

严进带着自己的爪牙压着齐家所有的人回了衙门,把所有的人关进了牢里,顾清风嘱咐好了看狱的人才回去休息。他的职责仅限于这些,至于如何处置这些人这都是严进该愁的。严进是真的愁,这件事牵扯大了,皇上让他暗查,那就是不想动太子少师方尚书,可是现在已经成这样了,那该怎么办?方尚书这是打皇上的脸啊!严进想不出明天的折子该怎么上,在他房间里走来走去,想了一番后换上了夜行衣,翻墙而出。

顾清风对于这些一点都不知道,他待在自己屋里折腾,这一夜太冷了,他从天擦黑就领着李探他们贴在城墙上,背都冻透了,脚更是没有知觉了,顾清风自己烧了水,好在炭火方便,他自己做的到比张老头还要利索,连烧了5大壶水,才把木桶倒满,顾清风顾着自己的胳膊小心的把夜行衣脱了,上面全是血了,不过不是他自己的血,顾清风也就不担心了,他泡到了大木桶里。

舒适的水温让他叹出口气来,终于好受了,顾清风听着外面偶尔尖叫的同僚们撇了撇嘴,烟花有什么好看的,他们跟没见过一样,在外面冻了一个晚上不算,这个时候了还在外面看烟花!果然都是世家子弟,真是闲的蛋疼!顾清风心里不屑,他对于那些世家子弟心里都是不屑的。这些人也顾忌他的淫威不敢靠近他的院子,只在墙外欢呼声,倒是给顾清风留了方便。

顾清风半躺着木桶里,看了看自己胸前的这块玉,这块玉跟今晚上齐晨宇身上的是一样的,形状材质都是一样的,只不过他的是顾字。

这块玉有什么来头吗?可惜齐晨宇是朝廷钦犯,现在估计已经被处死了,皇上的命令是立即处死,严进一定不会容他活着,这条线索断了。

顾清风把玉放进水里,羊脂一样,他一直藏着这块玉,即便是最穷的时候也没买了,因为这是他身上唯一的东西了,他想这应该是他爹娘留给他的吧,他靠着这块玉有了一个姓,陈相爷问他姓什么时,他说他姓顾,叫什么,顾清风喃喃的低语:“没有名字。”陈相爷很惊讶:“怎么会没有名字啊?”顾清风羞愧了,他有个名字,只是名字太难听了,狗剩,怎么说的出口。陈相爷听着他的名字没有笑,只是沉默了一会给他取了个名:“从今以后,你叫清风,顾清风,字枕溪。”

从那以后顾清风无父无母,却有了一个名字。顾清风靠在木桶里玩那块玉,玉比较大,是应该挂在外面的,可是他要藏在衣服里,贴身藏着,如果有可能他都想藏到肚子里,他那些同行饿急了土都吃。

顾清风深吸了一口气,把玉又收好了,这块玉虽然不知道有什么来头,可是齐晨宇因为这块玉死的,所以自己这块玉万万不能露出去。他要与他的过去告别,不能再去想过去,过去也没有什么好想的,他的前程是无限的,他以后会有好日子过的,会一日比一日好的。

顾清风泡在木桶里很舒服的时候,严进已经到了靖王府。

皇帝60岁大寿,自然是极为隆重的,这烟花从三更时候一直要放到天亮的,当今皇上的生日是三更时辰,皇上极为相信术士所说的话,从生辰开始放烟花,一直放到第二天天大亮,则是长生之道。按照这个道理,今晚的烟花要放整整一夜了,这比元宵节还要隆重,街上的百姓也跟过节一样,全都过反了夜。

三更时间已过,皇上寿宴也吃过了,燕靖自然要出宫回他自己的行馆。严进已经在靖王行馆等他。大概就连皇帝也不知道,严进是靖王的人。严进今年有40岁,任都尉府统领已经有10年,原本是皇上的带刀侍卫,在一次出行中救过皇上,自此深的皇上信任,被皇上人命为都尉府的统领,也称指挥使同州大人。

燕靖亲自扶他起来的:“严同州,出什么事了吗。”

严进把今晚的事情原封不动的跟他说了一遍,燕靖也沉默了,按理说这个消息是好消息的,方玉竹是太子的人,如果方玉竹出事了,那太子可就是少了一臂,这是有利于燕靖的。所以林景曜拍了拍手里的扇子:“恭喜殿下。”燕靖沉默了一会:“可惜了方大人。”林景曜知道他的意思也叹了口气:“我父亲常说方大人为人耿直,常为民请明,数次弹劾当今丞相,10年为官,依旧两袖清风,是难得的好官。”

燕靖慢慢的跺了几步:“我会跟皇上求情,让他免方大人一死。”严进有些不解,这个关头人人恨不得离方尚书元远点,当年的顾臣案,人人心有余悸啊。严进正想说什么,耿之言却笑了:“殿下英明,一箭三雕,既消除了皇上与太子的猜忌,又让方大人心存好感,不至于处处视我们为敌人,更难得的是让皇上看到了殿下与太子和平共处的样子。”

严同州听他这么一说才放下心来:“殿下英明,不过殿下还是要小心。当今圣上疑心太重。”燕靖明白,如果他疑心不重就不会有今天晚上的事,齐晨宇是齐家唯一一个遗留的后人,年仅7岁,皇上都容不下他。

燕靖笑了笑:“我也正想试试他对我的容忍度。”这句话让严进心中一荡,不由的抬头看他,燕靖刚从宫中回来,着一身青衣,这个朝代衣服尚黑,因为今天是皇上生日,所以里面的里衣是大红色的,衣服上用金线绣的龙。衣服庄严更衬得人威严,淡淡含笑的时候有一种睥睨众生的气度,严进把想劝他的话全都吞在了肚子里,对于这样一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他什么话都劝不了。

燕靖却像是自言自语:“我母亲早逝,他就从未视我如皇子,我12岁那年,他因为皇权,把我三哥处死,14岁我迫不得已前往封地,这些年他除了在我的捷报上关心一下外,从没有问过我。我都不知道我的存在于他有什么意义。”

林景曜陪在他身边:“殿下不必伤怀,皇家父子情分本就淡薄。”

燕靖深吸一口气笑笑:“今晚上是父皇60岁的生日,我感叹下,30年了,时间过的真快。”严进等人陪着他感叹了一下当今局势,燕靖不经意的问了句:“严同州,顾清风在你手下当值可还好。”严进点点头:“禀殿下,顾清风虽恶行,可是他心细,办事能力还好。”严进看了他一眼,燕靖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他把顾清风从马上踹下来是人尽皆知的事,他处罚顾清风近半个月为的是什么,他心里也大概清楚,他只是没有想到燕靖这么的厌恶顾清风,所以严进也不太敢给顾清风说话。

谁知道燕靖只是点点头:“好好教,既是可教之才,那就不要废了。”严进点头称是。燕靖便没再说什么,他临走前嘱咐他:“你今晚回去写折子,据实汇报,我会想办法保下方尚书的。”严进领命而去。

严进走了后,林景曜才笑了下:“想不到顾清风诡计多端啊,我原以为他只会仗势欺人呢。”燕靖不可置否,那个混蛋心眼比谁都多,最会看人心思,你一动他就知道你想干什么,端茶倒水比谁都仔细,只伺候了他半个月已经把他所有的习惯都记住了,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简单。古人说:着微小处见真功,说的正是顾清风。

燕靖唯一郁闷的是顾清风的冷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比他上一次见到的更加残忍,这种残忍带着几分算计的时候更加的可恨,明明看他的模样也不超过20岁,怎么就这么多算计,手段这么狠,一点都不留余地。 这样的性子真的是欠揍!燕靖心里霍霍的磨刀,有心想把他提过来教训一番。

林景曜看他走神便不再说什么,顾清风手段不留情,处处得罪人,总有一天会恶有恶报的,陈相倒台的那一天他的好日子估计也到头了,到时候不用他处理,天下人都不会容他。林家兄弟看天色不早了,就想告辞,林景卓是靖王旗下的大将军,这次随行是侍卫一值:“殿下,已经是五更天了,殿下早些休息,卑职且去院内守着。” 燕靖回过神来挥手让他们去休息。

第14章

第二天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雪,纷纷扬扬的,冰冷的温度并不能盖过朝堂上的轩然大波,都尉府严同州上折子奏:身为太子少师的方尚书竟然窝藏朝廷钦犯。这一折子一出,对平静了近20年的朝堂上可谓是巨石落水,以方尚书为首的太子一党几乎是人人自危,就连随侍一旁听政的太子也被这个消息打了个措手不及,一下子跪了下来:“父皇,方尚书为人清廉,不可能犯下这等糊涂事的。”太子的话一落,太子太保,吏部尚书等人也都跪了下来,一起为方尚书说话。

当今皇帝坐在龙椅上并没有多大的惊诧,显然严进已经事先告诉过他,如果不得他的同意严进也不敢在朝堂上折子的。

皇上看了看跪在朝堂上的这些大臣,属于太子的人一看便能看到出来,恩,朝中一大半人是愿意辅佐太子的,皇上又看了看他的忠臣陈相,陈相身后也跪着这么一批人,他是个老狐狸,这种事情他跪的比谁都快,跪在第一排,但是什么话都不说,他是忠于自己的,老皇帝心里松了口气,语气是很和蔼的:“陈爱卿,你有何想法?”

陈相跪在地上:“皇上圣明,微臣不知道昨晚的事情,所以不敢妄言。但微臣知道方尚书为人耿直,兼之两袖清风,是不是有什么冤枉之处啊。”言下之意是他皇帝的错了?皇上脸色马上就要转阴:“陈爱卿,你难道怀疑都尉府的能力?”

陈相立马说:“微臣的意思是,既然不是都尉府的错,那就是方尚书糊涂了,方尚书既为人耿直,所以一定是受了小人教唆,才犯下了此等糊涂之事。”千错万错都是别人的错,皇上那是没错的,处置朝廷钦犯那是必须的!方尚书窝藏朝廷钦犯那也是不争的事实,陈相心里笑,方尚书的好日子到头了,这真的是老天有眼啊。

陈相明保暗贬,一席话说的皇帝都矛开顿赛,他自己一晚上没睡,想不出怎么处置这个方玉竹,方玉竹是他为太子亲自挑选的人,为人是不错,更重要的是没有爪牙,不会结党营私,将来不会威胁到太子。再加上能力也不错,是唯一能够与陈相制衡的人。

他做出这样的事让他又气又急,怎么处理都不对,处死方玉竹这是打自己的脸,且处死了他就会放任陈相为大,可是不处死,自己这心里一关过不去。他最恨的是大臣伸手皇家的事,当年的顾臣案他处置的决绝,有很多的大臣碍于他的淫威不敢说他什么,可是背地里不服他的人很多,今天方玉竹就是个例子!竟然私下里救人!

老皇帝心里很气,可是还要下台阶,不仅是给自己下,更要给太子下。

老皇帝心里有了几分底了便问他的另一个儿子:“老四,你对这件事怎么看。”燕靖抬头直言:“儿臣也觉得这件事蹊跷,方尚书为人清廉,且又是太子皇弟的师傅,绝对不会做这种窝藏朝廷侵犯的事,此番一定是蒙在鼓里的。”

燕靖稍顿了一下做了结束语:“齐家余孽该死,但是方尚书罪不至死,还请父王从宽发落。”

他这一席话铿锵有力,字字中皇帝的心,既认同了他的意见,又给太子留了路。老皇帝感动之余也有些惊诧,他还以为他会说点别的呢,毕竟是抓着太子的把柄啊!

太子听了他的话也有些不敢置信的回头看他,燕靖朝他笑笑,他跟他并无多少感情,夺他的位子也并不是看他不顺眼,他只是想要回属于他的东西,既然都是皇子,那谁也有做皇帝的权利吧。

太子看他笑容浅薄也回了一个笑,燕靖不可置否的回了头,对于这个弟弟他说不出什么话来,这个太子做的实在窝囊,这些年都在老皇帝的淫威之下,并没有多少实权,更没有多少主见,皇帝纵容陈相误国,他也毫无能力阻止,这样一个人如何做皇帝,他做了皇帝他怎么会心服。

燕靖的话说完后,朝廷大臣们也看清了形式,连丞相大人都替方尚书说话了,那他们也就做个顺水人情了,于是这桩众人都以为是血案结尾的案子就这么淡淡的结束了,甚至都没有递交刑部。老皇帝恩威并施,责备了方尚书识人不清,把他从尚书贬为御史中丞,罚一年月奉,在家闭门思过。并责令严进处死齐家所有的人。

老皇帝一个晚上没睡好,早朝就早早的散了,独留下了严进,大概是处理后事。燕靖出了朝殿的时候外面的雪已经下的沸沸扬扬了,踩在上面咯吱咯吱的响。

耿之言跟林景曜等人只是燕靖的幕僚,不是朝中官员,所以并不能上朝,看到燕靖跟林景卓回来立马迎了上去,是很关心今天早上的事。燕靖朝他们笑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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