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萧哈了口气:“我当然喜欢这里,这里比我的肃和好多了,美人也多。”燕靖不可置否,封地自然都是苦寒之地,那里比得了都城。燕萧被他这么一劝果然高兴了:“四哥说的是,我还想一直留在这里呢,不是什么江南好,最忆是江南!”燕靖看着他无语,这个风流王爷记得最清楚的词是称赞美人的,除了美人赋,别的他一个也记不住。
燕萧拉着他袖子:“四哥,今晚我再带你去个好地方,我这两天发现的,叫清越楼,里面有一位美人,弹一手好曲子,更重要的是人长的……美若天仙,听说是。”燕靖笑笑:“好,那我们现在就去好了,顺便在那里吃饭。”燕萧很高兴:“好,走。”
清越楼虽然比不上春花秋月楼,可是也还不错,里面的布置相当的雅致,檀香炉里香气冉冉,琴声叮咚,可能是位置稍微偏了一点,没有临着秦淮河,客人相对的少。
燕萧却没有在意这里冷清,径自招来老板娘:“听闻清越姑娘琴艺好,可否让本王一见?”
燕萧虽然是个王爷,可是都城里哪个官都比他有实权,潘王一旦离了自己的封地什么都不是,在朝中没有实权,在都城也没有人手,人家都把他当成了闲散王爷,只要好好哄着他,他也不给你惹事,银子大把的花,是一个很好伺候的人。而他身边的靖王,她们原本是不认识的,可是经过这几天的接触,靖王也在秦淮河畔有一定名声了。看到两位王爷来,老板娘赶紧把他们迎到墨香阁,燕靖看着这几个字,知道这跟门口的清越楼都是出自同一个人手笔,字从表面看来非常的大气,一点都不想是一个奸臣所写的。
燕靖跟燕萧吃了一顿别开生面的宴席,老板娘待客热情,再加上没有多少客人,把大部分姑娘都叫来了,其中就有那位清越姑娘,清越姑娘一来,萧王爷直接看直了眼,又把他的《美人赋》背了一遍:“北方有佳人……”
顾清风就在他隔壁,听着他念诗嘴角抽了下,这个家伙原来只会背这一首诗啊,不过这首诗好像是夸人的,顾清风哼了声便没放心上。
燕萧跟美人合奏的时候,燕靖起身了,不出他所料,老板娘引他到了隔壁,陈相看见他来拉着顾清风跪下了:“下官见过王爷。”
燕靖扶他起来:“陈相快请起。”
两个人这是自过年以来第二次见面,陈相在这一方面很低调,跟他通信多年却一点把柄都抓不到,字里行间都是他对大梁朝的担忧之情,看的人还以为他真是悲天悯人。燕靖打量了这所清越楼笑了下,陈相家财万贯,只这一座青楼就足够显出相爷的阔气了。不过眼下不是抄家的时候,就连低调的陈相都不得已露面了,可见情势危急。
陈相看着顾清风跟林景卓,一个站在门边一个站在窗边,就有话直说了:“下官实在是着急,不得不请殿下来这里,还请殿下赎罪。”陈相开门见山,燕靖也坦诚以对:“我知道丞相的好意,丞相不必拘谨。”
陈相请他入座,亲手给他斟茶:“皇上要动手了,还请殿下早作准备。”燕靖喝了一口茶:“陈大人有何高见。”
陈相看着他:“皇上并不是只想留下王爷,据我的推测,皇上不日就会派人去接王爷家人入宫,我想接到的人最大的可能是小殿下。他想牵制王爷您,皇上留王爷在这里,那北平无人看管,皇上很容易安插他的人接手。”
陈相果然是老狐狸,竟然把老皇帝的心思猜的这么清楚,且分析的头头是道,燕靖心里清楚,他端着茶杯的手紧了下,陈相看着他语重心长的模样:“殿下,小殿下不能被接回来,一旦接回来就会被扣在宫中做人质,以后殿下的一举一动都会寸步难行。”
燕靖点头:“陈相说的是,只是晚了,父皇刚才已经跟我说要接朝儿入宫了。”陈相吃了一惊,皇上既然把话说出来了,那就是早已经派人去接了。现在就算派人去也晚了,陈相着了急:“殿下!”
看燕靖脸色不好,陈相焦急了一会叹了口气:“皇上这一次的举动超过了我的预料,我没有想到他会提前动手,到底是什么让皇上起了疑心呢?他的丹药都还没有练成呢?怎么会提前让位呢?这个情形是为太子登基做准备了啊。”
林景卓抬头看了一眼燕靖头上的伤,知道这是怎么来的,燕靖看着一脸着急的陈相没说话,他知道是他上一次太冲动,直闯勤政殿,跟皇上吵了那一架吵的。皇上把砚台扔他头上的时候就再也没有父子之情了,当然也许是他不对,不能那么质问他,可是他不后悔,他为连将军做的那些他不后悔,就算再重来一次,他也会那么做的。
陈相看他不说话也就叹了口气:“殿下也别太担心,皇上如今修行,他既然说是接小殿下入宫那就不会伤害小殿下,如今迫在眉睫的是皇上派人去北平。我们要好好合计一番,尽快送殿下回封地去。只要殿下的封地平安,皇上就不敢动小殿下,殿下,来日方长,我们从长计议。”燕靖定定的看着他,陈相并无畏惧,他今晚既然能来那就是孤注一掷了。
燕靖看着他:“陈相可知道皇上会派谁去北平?”陈相说出了一个人名:“御史中丞方玉竹。”燕靖了然,皇上上一次下贬方玉竹原来是为了今天,以方玉竹的耿直,皇帝饶他一命他就会感恩戴德,一定会誓死效忠太子。
林景卓跪在了地上:“王爷,卑职这就回去。”燕靖扶他起来:“林将军,北平的将士就托付给你了。”林景卓抱拳:“王爷放心。”顾清风看了他一眼,林景卓竟然是个将军?陈相喊他:“清风,你今晚护送林将军出城。”顾清风领命:“好的相爷。”
看着他们两个人从清越楼的后门出去了,燕靖端起茶来喝了一口,他的北平不怕查,那里是他的封地,固若金汤,方玉竹是个文臣,一时间动不了他的将士。他唯一郁闷的是皇帝对他作出的防范,看样子他从来应天的那一天就进入了皇帝的掌心里。
陈相也叹了口气:“殿下入京的那一天,皇上派都尉亲卫去接殿下,为的不止是迎接殿下,还有看看殿下带了多少兵马。”燕靖嘴里有些苦涩,这茶到了嘴里竟然都是苦的,陈相看着他叹了口气:“说到这里,都是下官不好,让殿下不得已暴漏了身份,如果不是殿下出手教训小徒,殿下就不会这么快被皇上当成眼中钉。”
燕靖笑了笑没有怪顾清风,既然皇帝早就想除了他,那早一刻晚一刻又有什么关系。燕靖平复了心情对陈相笑了笑:“陈相也不要怪顾大人了,事已至此,我们还是想想以后的事。”
陈相点头:“殿下说的是,不瞒殿下,这清越楼就是下官的一处家产,王爷要是有事就可以来这里,我会让清风代为传达,下官身为丞相,再见王爷多有不便,还请王爷海涵。”
燕靖点头:“我知道,多谢丞相大人了。”陈相连忙低头:“下官恐慌,下官送王爷出去。”燕萧正在跟青越姑娘弹琴,看见燕靖回来都不知道他去干嘛了,林景卓不在了他都不知道,燕靖看着他叹了口气,他的儿子也是受了自己的连累要入宫陪读了。
第35章
果然,靖王的长子燕朝,萧王的长子燕武在二月初二的这一天来到应天的,燕靖算了算日子,这是自己刚离开封地没多久皇帝就派人去接了。燕靖看着自己8岁的儿子很高兴一手就抱了起来:“朝儿,家里还好吗?”小孩子被他母妃教的很好:“父王,家里都很好,母妃让我告诉你,弟弟妹妹都很好,风雨顺调,嗯……家里一切安好,让父王放心。”
燕朝点了点头,家里的事他很放心,他常年在外,家里的事都是他的王妃替他操持,他很放心,燕靖摸摸他的头:“皇上爷爷想你,所以把你招进宫里来陪他,你就替父王去陪你爷爷几天,好好照顾你的弟弟小武,你是哥哥明白吗?”
燕朝搂着他脖子:“父王,你放心,朝儿会好好陪爷爷,好好照顾弟弟的。”
燕靖很欣慰的拍拍他屁股:“好,不愧是父王的好儿子!”
燕朝朝他小大人样的笑了笑,这对父子没啥看头,跟普同家人没什么区别。顾清风正在看燕萧那对父子,这对父子太有意思了,燕小武胖胖的小手指着他父王:“父王,你是不是一点都不想我,连来接我都迟到!我就知道你乐不思蜀!”
燕萧拿着扇子拍了他一下:“什么叫乐不思蜀,混小子,谁教你的浑话!”
燕小武从鼻子里哼了声:“羞恼成怒了吧!还是我母妃英明,说只要把这几句话带给你,你一定会脸红!”燕萧果然羞恼成怒了,合上扇子就要打他,两父子围着前来迎接的都尉亲卫队转圈。
顾清风能憋住,可是他后面的都尉亲卫笑了场,宋昱笑岔了气,撑着刀直打哆嗦,李探也傻呵呵的笑,顾清风憋了一会也憋不住咳了声,宋昱站直了身体,几个人规规矩矩的站好了,都尉亲卫那是皇帝的颜面,走到哪都要标枪一样站着。
燕靖看着追着打的燕萧喊了声:“五弟,别闹了,我们回宫吧。时辰不早了,皇上说为两个小家伙准备了午膳。来小武,让皇叔抱抱,皇叔很长时间没有见着你了。”
燕小武是个自来熟,果真跳上了燕靖的手臂,燕靖抱着两个小孩毫不费劲,把两个小孩放到马车上,自己也跳上了车,顾清风看着燕靖很惊诧,他没想到,燕靖在孩子面前竟然这么有人缘?
两个小孩在宫中住下了,皇上看起来很高兴,对燕靖就更加的和颜悦色了,没有让他回封地,让他在应天多陪陪孩子;让他跟朝中大臣一样,每日上朝,有什么事都要问问他的意见,出一点小事也都要他去调停,燕靖被他重用了。
陈相看这个样子叹了口气,皇上这是没有掌握好北平啊。皇上这边不肯松口放他回封地,燕靖脾气更硬,硬撑着,皇上要他做的工作他也一丝不苟的做了,不让他走,他也在他自己府里安安稳稳的坐着,唯一的消遣大概是去青楼了。
但是去青楼皇帝也要过问,因为皇帝最近想享天伦之类,对自己的众位皇子颇有慈父之相,常常招众位皇子来宫中相聚,奈何燕靖燕萧常常迟到,一打听,竟然留恋青楼,以至于忘了时辰!
老皇帝脸上不大好看,看着燕靖:“你身为皇兄要为几个弟弟做榜样,为子女做榜样,怎么能胡闹呢?”燕靖也认错:“儿臣知错了,儿臣只是觉得民间也有才情俱佳的女子,比如春花秋月楼的云风,牡丹阁的夕月,还有清越楼的青越姑娘,都是才貌双全。”
他竟然能举出例子来!皇帝气得气不打一处来,太子殿下扶着他:“父皇,四哥五哥只是去吃饭而已,从没有留宿过。父皇你就别生气了。”皇帝一甩袖子:“他还敢留宿!大梁朝的朝规都忘了!”燕靖低头:“儿臣没忘,官员夜不宿青楼,违者斩。”
老皇帝哼了声:“知道就好!”
燕靖默默的看着他,皇帝看上去气哼哼的,可是燕靖知道他只不过是表面的生气而已,跟那天要杀了他的时候一点都不一样,显然他是愿意看着自己这个样子的,远在天边不受控制的靖王也成了青楼的一份子,他高兴着呢,燕靖低下了头,让自己想点别的,皇帝把他的行踪摸得一清二楚,想必这些青楼里有他的暗探,或者哪一间青楼就是他的。
燕靖被皇上训斥了,就留在宫中帮他处理朝政,太子已经监国,有很多的事皇帝都交给他来做,燕靖想让自己低调点,可是他总能跟太子吵起来,两个人意见总是不一样,比如对盐课。
盐课是每一年都让朝廷头疼的大事,官盐价高,私盐就暗自走红,私盐价低,百姓们都偷偷摸摸的买,以至于官盐销售不出去,银子收不回来,于是上头加重刑罚,抓住销售私盐的便是砍头的大罪,可是即便是这样,也依旧有人铤而走险,这一桩案子就是,吏部尚书楚卫抵上来的折子。
这是张家村的一桩命案,张兴是张家村的一户贫民,因家贫私自想贩子购买私盐,不料想正好碰上朝廷捉拿盐贩子,混乱之中被打死。其60岁老母亲沿街痛哭,影响极为不好……
这只是表面的,这一点小事不值得楚卫上折子,楚卫上折子的原因在这里:贩卖私盐者态度猖狂,竟然有武器装备,在与官差起冲突时,竟打死官差7人,狼狈逃窜,说是狼狈逃窜,是因为他们就抓了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小角色,别的都训练有素的跑了。
这桩案子相当严重,贩卖私盐本就违法,再加上打死朝廷中人,更是罪上加罪,已经上升到了刑部,刑部尚书楚卫不得不上了折子,请求皇上做主。
皇帝把折子交给两个人:“你们怎么看?”
太子有些生气:“父皇,这些盐贩子太猖狂了,简直无法无天了,父皇,儿臣领命去严查!”皇帝拍了拍他肩膀:“恩,敏儿你先别急,靖儿你说呢?”燕靖合上了折子:“父皇,持械聚众贩私并打死朝廷官差罪同谋反,理应严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