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不死,也得昏迷上好一阵子,没个十日半月的可醒不过来。
“哇!狮子!狮子又起来了!”观众们也爆发出一阵阵不可思议的抽气声,“怎么可能!异乡人没打死它们?”
“这究竟是什么玩意啊?”炎吃惊地瞪眼,难不成要把它们大卸八块,才会放弃进攻?
两头狮子逐渐清醒之后,变得更加狂怒,它们疯了般地攻击草垛,那巨大的爪子就像刨子,把草垛边缘撕扯得粉碎。
炎脚下晃荡得厉害,仿佛遭遇狂风大浪,他弹身而起,落回到场地里,两头狮也猛转过身,跟冤魂似的继续缠向他。
“啪啪!”炎连抽两鞭子,刀疤狮的前腿都皮开肉绽了,理应疼得停下,可它还是往前冲,任由血撒了一路。
炎连连后掠,再次拉开与狮子的距离,眼角余光瞥见赫连乌罗在冲自己招手。
“罢了,先去杀了他,再杀两头狮子。”炎心里憋着一股火,因为他不想杀狮子,尤其在困兽塔里铲屎时,看着这些庞然巨兽被迫屈身于狭小、闷热的囚笼里,一点自由都没有,仅仅因为大家想要看到它们被杀戮,又或者想要看它们咬死兽斗士。
它们原本是天地间的王者,如今却是阶下囚,任人摆布,这其中的心酸,炎懂。
还有就是,炎觉得它们看起来和平时不太一样。在困兽塔时,他为狮子清扫囚笼、添饭加水,它们顶多嗷两嗓子,并不会为难他。
就像是它们知道他并无恶意。
炎突然想到乌斯曼说的万物皆有灵性,他此时招手是又有高见?
若能不杀死狮子就获胜是最好的,炎想听一下乌斯曼的建议,但又很想抽他两鞭子,于是在他飞掠到乌斯曼跟前时,手里的鞭子就甩了出去,直击那道铁围栏,炸裂出无数金花。
乌斯曼看着那瞬时开裂的栏杆,瑟瑟发抖。
“有话就快说!”炎接着狠狠瞪一眼道,“没见我很忙么?”
“炎、炎炎……”乌斯曼战战兢兢,“那狮子不正常,它……”
炎还没听完,青年狮就扑到了,炎一记腾空翻身,双脚攀附上铁栏,来了一个倒挂金钩,雄狮在下面扑棱着,摇得铁栏都在震动。
“它们的火气看着很大。”赫连乌罗就站在栏杆后,望着栏杆上方的炎。
“少说废话!我抽你信不信?”炎恼火道。
“当然信。”乌斯曼用力点头。
“那还不快说!”炎低头瞅着那两头狮子,它们就像得狂犬病似的,喷出的口水把嘴边的毛都给打湿了,而且全然不顾身上的鞭伤,不停往上扑腾着,炎的双脚夹在两根铁栏之间,铁栏光滑,他稍稍往下滑了两寸,狮子的爪子差点就捞到他的脑门。
“狮子擅长突刺追击,还有合作围猎,但没什么耐力,”乌斯曼道,“不会像今天这样持续不断地追赶猎物,它们身上一定有古怪。”
“能有什么……”炎后悔极了,刚才那一鞭子就该穿过铁栏直接抽在乌斯曼身上才对。
不过他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就看到狮子鬃毛下有什么东西紧缚着,让浓密的鬃毛被压成两块。
“它们戴着项圈。”炎道,“这算不算?”
“当然算!项圈里肯定暗藏玄机。”乌斯曼道,“炎,你就这样挂着别动,让我来把它们的项圈摘了。”
乌斯曼说着,当真就伸出手,摸向狮子脑袋。
狮子正狂躁着呢,看到有人挑衅,立刻张开大嘴。
“你不要胳膊了?!”炎一脚一蹬铁栏杆,整个人像箭一样地飞射出去,被吸引住的狮子也紧跟其后,拼命向他追赶。
“……他还是心疼我的。”乌斯曼看着跑远的炎,内心一阵难以抑制的激动,但是……看着炎这么东奔西跑的逃命,他实在是按捺不住了,他想要去帮助炎。
炎蓦然飞身上了一处草垛,回旋转身,甩了又快又狠的一鞭子,皮鞭抽到项圈上,咔一声,项圈便断裂,飞了出去。
炎再用鞭子一卷,项圈便到了手里。
“什么?”炎看到项圈内侧有沾满鲜血的尖针,那些血还沿着针尖在往下滴,这让他头皮发麻,倍感恶心。
会做这种事情的人简直丧尽天良,炎五指一收,项圈就震裂成好几段,彻底毁了,然后他又挥出一鞭,想要除了刀疤狮脖子里的项圈。
可是刀疤狮攻击力更强,在炎挥鞭的时候,它直冲炎而来,全然不惧怕鞭子。
炎可以往左闪避它的正面攻击,但也会错失打掉项圈的良机。
炎没有躲,狮子的前爪划过他的左臂,利爪的尖勾猛地扎透布甲,像刀子般刺进炎的皮肉里。
“唔!”炎敛起眉头,飞快撤回皮鞭,又一只嵌着血针的项圈跟着鞭子一起飞到炎的手里。
左臂伤口处突然激起一阵火燎的疼,一直爆烧到心口,疼得他当即就冒出一身冷汗:“爪中有毒?”
第44章 反击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这点刺伤岂会有万箭攒心之疼, 炎抬手速点心门至左腕的内关、郄门、中府、尺泽等穴位, 把毒液强硬地遏制在整条左臂乃至左肩上, 疼痛丝毫不减,但暂且不会要了他的性命。
只是这一封穴位,炎也封住了两成的内力, 而且他还得弄清楚这是什么毒,才能驱散它。
“乌斯曼知道吗?”炎不觉看向铁栏那边, 可是人呢?这人又跑哪里去了……?可恶!
“€€€€吼!”
刀疤狮一通愤怒咆哮, 那声音震得人头皮发麻, 炎却不像刚才那样积极闪躲,反而跳下草垛, 慢慢走向狮子。
两头狮子都在嘶吼,还不停甩脑袋,把鬃毛都呲开了,观众们看得很是惊奇, 从未见过狮子是这等模样。
突然,毫无预兆的狮子相继坐倒在地,喘着大口大口的粗气,眉眼都耷拉下来了, 戾气全无。
“怎么回事?”有人在问, “这狮子怎么突然就不行了?”
“就是说啊,怎么两头都趴下了, 刚还很凶呢。”
炎站在它们边上,它们都没有咬他一下, 反而像大狗一样趴下来,蹭着炎的腿,炎虽然胳膊疼得紧,此时也不觉露出一笑。
“我懂了€€€€异乡人在作假!”就在这时,有人跳起来喊道,“他的鞭子有问题!”
“什么?”炎回头,看向声音来源,竟然是花孔雀。他今天打扮的也特别华丽,腰间还系了一条花布裙子。
“作假?”
“原来是作假?”
“这情况不是和那头彪一样么,都是突然就不打了,肯定有鬼。”
“异乡人果然是骗子!”
“骗子!€€€€快还钱!”
这满场的节奏很快被带向“弄虚作假”上,炎前一刻还在被万众追捧,一口一个厉害,这一刻却是千夫所指,纷纷唾骂他是骗子。
“各位,稍安勿躁。异乡人是不是弄虚作假,我们斗兽营自会找人检验。”罗桑以一副老大哥的姿态,缓缓站起身说道,“我之前就说了,我们斗兽营一直是很公正的。”
“罗桑,你要怎么检查,这斗兽营里里外外都是你们的人,你们串通起来作弊有谁能看得出来!”有人高声抗议着。
“你要知道君上也在这里,我们岂敢包庇一个弄假之人!”罗桑挺直脊背,一脸的正义凛然,“为让大家放心,我们会在这里€€€€公开检验他的武器。”
罗桑的话音刚落,卜鲁罕就带着不下五十个虎背熊腰的斗兽士,拿着武器、列着队,气势汹汹的登场了。
他们先把狮子赶了下去,然后要求炎交出手里的皮鞭,让卜鲁罕当场检查。
炎不爽地眯起眼,卜鲁罕得意地笑着,伸出手道:“快,把鞭子交给我。”
炎一动不动,卜鲁罕便扬起下巴道:“我劝你识相点,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你还能怎么办?你犯了众怒,西凉王都救不了你。”
“好个恶人先告状。”炎盯着他,冷冷道,“作假的明明是你们,给狮子动手脚。”
“瞧你这话说的,不会是心虚了吧?我们斗兽营数千年的历史,怎么会做那种龌龊事。”卜鲁罕说着,越发的得意,“我早就说过,你跟着我可以吃香喝辣,非要不识好歹……”
“少废话,拿去。”炎忽然把鞭子丢给卜鲁罕。
卜鲁罕差点没接住,因为鞭子很沉,比看起来的要沉重得多。
卜鲁罕是使惯巨斧的人,却也感到手腕吃力,他不得不双手抓着鞭子,装腔作势地检查起来。
炎环抱着胳膊,看着卜鲁罕翻查着虎头鞭柄,又摸摸鞭身,很认真地瞪着鞭子细瞧,但其实根本没什么东西可以检查。
“喂,看不清楚呀,他们在干什么那?”
“卜鲁罕在检查异乡人的皮鞭……这鞭子真长。”
“鞭子要怎么作假?”
“是不是里面藏了什么东西?”
席间议论纷纷,大家都挤在一起、踮着脚尖看热闹,不少人紧张着自己的赌局,七嘴八舌地说:“异乡人肯定没作假!是斗兽营使诈!”
“对,肯定是罗桑心疼输钱了。”
太阳如此酷热,斗兽场内,炎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他的左臂开始发麻,又火辣辣的跟针扎似的,这可不是好兆头,于是冷着脸催促道: “卜鲁罕,你就别装模作样了,想使什么阴招就直接使出来吧。”
“哼,老子本想饶你一命,你却急着找死!那就休怪我无情了。”卜鲁罕冷笑一声,突然高举着鞭子大声喊道,“鞭子上面抹着一层驼膝草粉!它可以迷倒狮子!”
“€€€€什么?”
“怎么会这样!”
“驼膝草不是兽用的麻药吗?”
“果然是大骗子!快杀了他!”
“各位兄弟!请听我说,斗兽营出此败类,是我管理不善!我罗桑对不起大家!”罗桑就在席位上做出一副震惊又羞愧不已的样子。这是他们原本设计好的,如果异乡人赢得比赛,就说他作假,卸掉他的武器,当场杀了他以绝后患。
而且这么做还能树立斗兽营赏罚分明,绝不偏袒的形象,能为斗兽营拉来更多的观众、更多的赌徒。
至于这鞭子上的驼膝草粉,是卜鲁罕事先将粉藏在衣袖中,再以检查鞭子的方式抹上去的。反正他可以推说是检查鞭子的时候不小心沾染上的。在这群情激愤的当口,只要驼膝草粉确实在鞭子上,就没有人会去计较它的来源。
“杀了他!卜鲁罕!快杀了他!”越来越多的人在花孔雀的带领下振臂高呼。
卜鲁罕把鞭子丢到后头,拿过背负的那柄玄铁巨斧,杀气腾腾地俯视着炎道:“听见没有,大家都想要你死。异乡人,你下到黄泉后可别怪我,斗兽营本来就不是你的地盘,你就好好上路吧!”
这把斧头极大极沉,和砍头用的铡刀差不多,切去野兽的头骨就和切萝卜一样松快。
炎站在原地没有躲闪,只是微微眯眼,任凭卜鲁罕挥舞巨斧当头砍下。
“哎呀妈呀!”好些胆小的人已经捂住脸、尖叫起来。
“彭!”一大声,像是爆米花在炉膛里炸开的声音,卜鲁罕庞大的身躯被弹飞出去,他的斧头仍劈在炎的右手里。或者说,是炎的手指像铁钳一样卡着锋利的斧刃,而斧头铁力木握柄上染满鲜血,乍看以为涂着红漆。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众人傻眼,都结巴了。
卜鲁罕的身子深深嵌在三丈外的一座草垛里,两眼大睁地“站”着。他还没死,但眼耳口鼻不断冒血,他很痛苦,想要挣扎,身体却被草垛所困,只是发出微弱的哼哼声,可这一哼,那血就流得更多,就像开闸的洪水,把那华丽的铠甲都染红了。
一位离他最近的兽斗士,脸孔都吓白了,两腿不断打颤。见卜鲁罕虚弱求救,他鼓起勇气上前几步,伸手想要拉卜鲁罕起来,但贴近时才发现卜鲁罕的筋脉尽断,这会儿只是苟延残喘,没活头了。
观众里也有懂武功的人,尤其是武卫营的精锐兵,一个个全都看呆了眼,旁人看不清,他们是看清了的。
这是何等精纯又雄厚的内力啊!
卜鲁罕身为第一兽斗士可不是花架子,他力大如牛,身法灵巧,曾经赤手空拳打死一头狮子,更别说他是两手挥斧,使出浑身力气砍向异乡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