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纳雅莉见沈方宇退走,便提着长枪急忙追过去。王后一时约不到,约沈方宇比试也是一样的,他们都是大燕人,武学方式肯定相似,总有她可以学习的地方。
炎接过伊利亚送上来的纯白锦布,仔细擦着宝剑,将尘霾一一拭去,那寒光一闪一闪就像天上炫星。
乌斯曼就坐在炎的身边,看他好整以暇的拭剑,不知为何,这脖子根总觉得凉飕凉飕的。
“炎炎。”乌斯曼冲炎微微笑着,“雅尔塔方才向我禀报说,希娜已经离宫了。”
“什么?”说话的伊利亚,他吃惊得下巴都要掉了,“这么快?就半日的功夫她就走了?”
“有给她足够的盘缠吗?”炎倒是波澜不惊地问道,把剑竖起在自己眼前,细细看着那千锤百炼如流水般的剑身花纹。
“只多不少。”乌斯曼讨好道,“雅尔塔在这方面办得很好。”
“呵。”炎忽然冷笑,乌斯曼顿时噤若寒蝉。
第99章 撒娇
伊利亚虽然好奇希娜怎么就干脆利落地走了, 这转折比大漠里变天还快, 且一点预兆都没有, 但他也知道继续留在这儿迟早殃及池鱼,不如早早退去方保平安。
伊利亚蹑手蹑脚地溜到殿门边,扒开一条刚够他闪出去的门缝就开溜了。
“乌斯曼。”炎把剑插入剑鞘, 平放在方木茶几上,尔后正色道, “我要是不喜欢你就好了。”
“蛤?”乌斯曼愀然变色, 心更是往下一沉。
炎瞥了一眼面如死灰的乌斯曼, 又无声叹了口气,继续道, “那样我就不用吃那种透顶无聊的醋!我知道你早已斩断与希娜的往来,也知道你留着她不过是出于道义,于情于理我都不该动气的,不然就成那小鸡肚肠之人。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 我不断想如果我更早认识你,更早的来到你的身边,那是不是就没有希娜或者别的宠妃占据你了?这种念头在我心里就跟泡发了的面团似的又沉又黏,压得我很火大。等回神过来时, 整个人都跟酸菜坛子那样的酸了。”
“炎炎……”乌斯曼双唇微张, 眼眸里流光溢彩,满是动容之情, 右胳膊一伸搂过炎的肩头,还把脸埋在他的颈项里。
“你、你干什么?我身上都是汗!很臭。”炎都还没沐浴呢。
“炎炎, 你一点都不臭。我爱你,我好爱你。”乌斯曼像只猫一样反复用面颊蹭着炎的脖子,还伸舌头舔他的锁骨。
“哎!你是猫吗?”炎被撩得心头痒痒,“别乱舔。”
“我委屈。”没想乌斯曼顺杆子往上爬,反倒告起状来,“刚才你说不要喜欢我,你不知道那一瞬我就像坠入冰窟窿里,又冷又痛、四肢麻痹都不能呼吸了……”
炎突然回想起许久之前他做过的那个噩梦:乌斯曼漂浮在冰封的河面下,银发似月光般流泻着。他望着自己,满眼的渴求,双手还拍击着冰层,像是在求救……但他最终还是往下坠去,被冰冷的黑暗给吞噬了……
可怕的梦境和眼下乌斯曼的话重叠在一起,炎的心咚咚急跳,一把揪提起,左手不觉揽上乌斯曼的腰:“说什么傻话,大漠里找个沙坑埋了容易,找个冰窟窿难吧。哪怕是有冻住的漾面,到了早上太阳一晒就都化了。”
“炎炎,我那么正经的忧伤,你却说什么找不到冰窟窿……”乌斯曼更委屈了,埋首在炎的肩头道,“你好过分~。”
“我方才说了这么多,你就抓着我的一句玩笑话?”炎捏了一把乌斯曼的腰,不满道,“乌斯曼,到底谁更过分?”
“还说呢,你先深深的捅我一刀子,再往伤口上抹大把的蜂蜜。炎炎,你是不是把我当做烤肉了?”乌斯曼的手指轻轻戳着炎的左胸,纤细的银睫微垂,语带娇喘地道,“嗯嗯~~真是坏。”
炎忽然就气息一窒,没了声儿。
乌斯曼惴惴不安起来,暗想:“是不是挑得有点过分了?怎么炎炎一动不动了?也没揍我?”
“哎……你……”炎的这声叹息特别冗长,像是积压了千百年似的,不,更像是火山口往外冒的烟气,因为透着灼热。
“嗯?”乌斯曼终于抬头,看到炎的黑眸分外明亮,比他与济纳雅莉比试时更耀眼也更专注,他那双暗茶色的眸子里只映照自己一人。
“你能不这么撩我么?”炎眉心微微拧着,喑哑着声道,“乌斯曼,我和你不同,没那么多经验,可以坐怀不乱。”
“炎炎,和心上人撒娇讨糖吃,是我遇见你之后才学会的必杀技。”乌斯曼额头抵上炎的额头,
迷人地笑着,眼里都是宠溺。
“哼,你还用得着吃糖?就你这张嘴都不知抹了多少蜜……也不怕€€死人。”炎的脸早就红透了,两手揪起乌斯曼的耳朵,迫他退后,“你先让开,我要去洗澡,我身上都臭汗,你闻着不难受么?”
“都说不臭了,而且我又不是第一次看见你香汗淋漓的样子,”乌斯曼却死皮赖脸地往炎身上凑,“看你一头热汗,无比认真地与济纳雅莉比武,炎炎,我的鸡儿都邦邦硬了。”
“你!亏你说得出口!”炎连胸口都羞耻到发烫,出掌轻击乌斯曼的脑门道,“还有,看场打斗都能让你发情,你果真无药可救!”
“没办法,我的炎炎太帅太诱人了,这想要没反应都不行啊……”乌斯曼说着就伸手去搂炎的腰,炎挡着不让搂,他就去亲炎的脸颊,去吮他通红的耳根,炎缩起脖子,抬手拉开乌斯曼的脑袋,乌斯曼就又伸手去搂他的腰,还搔了把痒痒肉。
“哈哈……”炎被逗弄得都没脾气了,还从长榻上笑到了地毯上,最后乌斯曼一个打横抱起,就将他送入寝室了。
夜深而寒,菲拉斯裹着一条软绒绒的羊毛毯,脚下烘着一只暖炉子,蜷缩在那张比一般书案要大上两倍的长案上。
他面前摊开着大簿子,鹅毛笔飒飒作响的书写着今日查到的一些古城信息。
古卷轴上藏着七颗星,他起初以为是北斗七星但对不上号,因为天枢星、天璇星和天玑星的位置都有些偏离,他不得不再去翻阅有类似记载的星座图,一本又一本,终于在一本最古老的星座图里查出,那是乌鸦座。
那小小的弯钩是乌鸦头,长柄是乌鸦身和尾。
这乌鸦星座站立戒备的形态和祭司塔的象征物一致,菲拉斯嗅到一丝阴谋设计的味道,可是怎么会有阴谋一藏就是数千年?这排面未免太大了吧?且这中间有太多变数,祭司塔怎么能保证几千年后一定会有人注意到乌鸦座?
罢了,菲拉斯摇头,不管那些有的没的。找到了正确的星座,再比对那成百上千的古城就方便许多,因为西凉古城的建筑布局多与星象图有关。
话虽如此,千年前的古城布局还是与现在的地图有出入,就算有星象图做指引,仍有盲人摸象之感。菲拉斯做好了长期熬夜奋战的准备,可没想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把那七座古城从浩瀚图海中给找寻出来了。
它们分别布局在七张不同的古城地图上,菲拉斯原想拼起来看方便些,但没想这一拼就是一张完整的乌鸦星座图,也就是说它们原本就是一张图,是被人故意分割开的。
“可这……也太容易了吧。”总感觉是故意引诱他顺藤摸瓜,先找到正确星座然后再拼凑出地图,最后找到了与星座相应的七座古城的具体位置。
是就这样把结果呈上去,让君上和王后自行判断是否要派人去看看,还是进一步调查后再说?
菲拉斯不敢冒险,尤其是看起来像极陷阱的地方。万一出了什么事,他这个相爷还要不要当了?
“那就再查查……”菲拉斯这么想,往簿子上标注星座的具体方位,漆黑的墨水写在透着花草香的宣纸上,一笔一划都十分精致,忽然他想到长老祭司神秘兮兮说的那句:“手里的记事簿是时候往后翻一翻……”
从在祭司塔学习术法开始,他就使用厚重的亲手制作的记事簿。起初是为了记录所学知识,后来发现用来做日常提醒也不错,但凡有谁问他什么事,他都能顺手翻查一下,然后给出准确的结果。
这让他成为祭司塔无所不知的“百事通”,不管什么事弄不清了,只管问他菲拉斯就对了。
“往后翻一翻,我不经常翻的么?”菲拉斯觉得白木法是不是老糊涂了,作为总是翻找记录的人来说,往后翻也好还是往前翻不都是经常做的事。
天快要亮了,菲拉斯打着哈欠放下鹅管笔,再把记事簿合上,轻压了压,这是他惯常的结束一日操劳的动作。
指尖可以感受到记事簿光滑又透着韧劲的牛皮封,它防水防油污,万一遇到刺客什么的,既能当盾牌又能当板砖,简直是一物多用的金不换。
这里面的宣纸都是他亲手捻羊肠线再一针一针细细缝起来的,这页面怎么摔都摔不脱,等写满了需要换页时,再用小剪子拆开线,装裱新的纸张进去。
介于它的厚度相当于两块板砖,这一本大约可以用一年。
“……白木法难道说的是我以前的记事簿?”菲拉斯想了想,把簿子工工整整地放好在桌上,然后起身去到书柜前。
望着按年份排放的一长排簿子内页,凭直觉把那本他离开祭司塔时用的簿子找了出来。
他把厚厚一沓内页托在手里,指头捺着页角耐着性子翻阅起来。都是些日常记录,甚至鸡毛蒜皮,谁家生了一个男孩来祭司塔算命都有记录,菲拉斯终于明白为啥自己那么爱叨叨了,他亲笔记录了那么多琐碎的事情,能不叨叨么。
从头看到尾,菲拉斯也没看出所以然来,难道不是这一本?
菲拉斯把簿子内页收拢好,想重新放回防腐木书柜,手不小心一抖,内页刷拉一声全散落在地。
菲拉斯急急忙忙弯腰捡拾,把纸页统统叠在一起。纸页的排列次序显然乱了套,前面的到后面去了,后面的跑第一页去了,还有的干脆颠倒过来,那文字都看不懂了。
菲拉斯抱着那沓杂乱的纸粗略翻了翻,突然怔住了。他就像见鬼似的抱着纸张匆匆跑到书桌前,先是飞快地整理好它们的顺序,再它们全都倒过来,就如同看着倒映在镜子中的文字,从最后一页开始,快速翻阅着。
在这些不断跳跃的文字当中,出现了一行行只有他才看得懂的西凉古文字。
那一瞬间菲拉斯面无人色,浑身血液都似在逆流,他猛然意识到他对自己下了摄魂术。
在那日准备离开祭司塔、去君上身边伺候的时候,他用簿子为道具深深的催眠了自己。
目的在于让自己忘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而在他思索这些的当口,簿子已然翻完,他瞬时便恢复了全部的记忆。
“竟然是……!”菲拉斯那才思敏捷的脑袋像被冻住似的,一时间无法相信自己隐藏的竟然是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
“菲拉斯……你看看自己都做了什么事!”菲拉斯大骂着自己,激动到站不稳,一屁股跌坐在椅子里。
“现在该怎么办……我该怎么面对君上……!”菲拉斯抱着头,最后更是愤怒地把那本视若珍宝的记事簿扔出去,砰一声重重砸在地上。
“白木法,亚斯赛拉,你们这么做……太过分了……为什么要对君上这么……绝情!”菲拉斯痛苦地揪着自己的头发,既恨自己参与到如此残忍的阴谋中来,又恨自己醒悟得太晚,连懊悔都没时间了。
白日的阳光透过窗子,将他的书房照得透亮。
菲拉斯坐着一动不动。天色又暗下去了,漆黑得宛如深渊,逐渐地,这黑渊里又透出些许淡若无物的薄亮,是天边泛着的晨曦。
菲拉斯终于从椅子里站起身,他走向记事簿,居高临下地看着它,然后弯腰捡起,拍打干净了。
“一直以为我是君上的人,但原来我还是祭司塔的走狗……”菲拉斯的脸上毫无神采,如同行尸走肉般做着他理应要做的事情,那些祭司塔一早就吩咐好的事情。
“不过……”菲拉斯猛然驻足,“还有王后在啊……君上只有‘半颗心’,本来不可能爱上一个人,这就说明还有奇迹在!”
菲拉斯瞬时反应过来,“对!我不能就这么就放弃了!”
菲拉斯紧紧握着记事簿,迈开步子,既然他的记忆都回来了,那就直接面对吧。
第100章 醋王
“炎, 所以你是怎么知道希娜会立刻走的?”伊利亚缠着炎问, 炎正倚在树荫下看书, 被问烦了才道,“她告诉我的。”
“咦???”伊利亚更好奇了,“她是怎么告诉你的?我一直在那儿, 都没听到啊。”
“她不是说,不会离开这里吗?”
“对啊, 她说过。”伊利亚猛点头。
“她没说不会离开他。”炎头也不抬地道, “如果她心里还是放不下乌斯曼, 就不会说‘这里’,而是‘他’了。”
“嗯……?”伊利亚依然不懂, 眼巴巴地看着炎,希望得到解答。
“等以后,你有了心上人自然会明白的。”炎微微笑了笑。
“我有心上人啊,不就是你么?”伊利亚不怕死地说。
“你来迟一步, ”炎翻过一页书,“换一个人喜欢吧。”
“那炎,我要是比君上还更早认识你呢?”
“那你就来得太早了,依然碰不着我的心。”炎漫不经心似地道, “有什么办法呢, 只有乌斯曼来的时机是刚刚好。”
“你这个人……”伊利亚忽然反应过来,吐槽道, “想说喜欢君上就直说嘛,遛着我玩儿, 太坏了。”
“谁让你这么口没遮拦的。”炎抬手就敲了一下伊利亚的脑门,“下回别再说什么喜欢我了,被那醋王听见还了得,你的小命也难保。”
“嗯嗯!”伊利亚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在君上面前,哪怕你借我一千个胆子我也不敢呀。”
“什么东西不敢?”乌斯曼走进繁茂的树荫里,身后还跟着一脸憔悴、像熬了好几宿的菲拉斯。
伊利亚瞬时吓懵!浑身抖抖索索得跟白日见鬼一样。
“他不敢乱吃东西。”炎接话,然后从草地上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看着乌斯曼以及他身后的菲拉斯道,“菲拉斯,你是怎么了,眼底挂着老大的两团乌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