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说吧,丹尔曼王子是很强健,但鸦灵之力对于他来说还是太过强大,这才诞生了乌斯曼。是乌斯曼承受住全部的施咒之苦,承载住全部的鸦灵之力。丹尔曼王子依旧是凡人,但乌斯曼已经是半人半仙,比丹尔曼厉害得多,我猜,丹尔曼王子迟早会消失的。”
“那乌斯曼呢?”
“乌斯曼的使命就和始皇帝一样,都是把自己献祭出去,以救西凉。”
亚斯赛拉终于明白祭品始终是祭品,在她决定牺牲亲生儿子的时候,丹尔曼就不可避免地要走上献祭之路,所以她想要力挽狂澜,拯救丹尔曼。
“乌斯曼……”望着熟睡中的少年,亚斯赛拉手高举着匕首,流着泪,“你不要恨我,你是半人半仙,不懂母子之情,怎会明白我此刻的心情有多么沉痛。不错,我后悔了,我不想管天下苍生的死活,我只想要我的儿子回来,我答应过他,一定会杀了你!”
猛然下落的刀尖还没碰到乌斯曼的额头,就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迸发而出,将亚斯赛拉给掀翻出去,她的脊背撞破石窗,从高塔上直直坠落……
“……亚斯赛拉自杀了。”
每个人都这么说,是国君厌弃了她,所以她一时想不开跳楼自尽。
亚斯赛拉被白木法救起,腰椎粉碎,浑身是血,在床榻上苟延残喘了三日才死去。
“对不起……”这是亚斯赛拉最后的遗言。
当时,是乌斯曼立在她的床榻前,两行清泪顺着他年少的脸庞滑下。
父亲只顾着沉溺酒色,兄弟姐妹们日日勾心斗角。对乌斯曼来说,母亲是他在人世间唯一的憧憬和倚靠。
白木法发现乌斯曼的力量突然变得极为不稳,于是匆忙的对他再次施加封印,还差遣菲拉斯去他的身边伺候,让日子看似寻常的过着……
五行占卜殿的大门缓缓开启。
而乌斯曼的手根本就没有碰到门,随着他继续往占卜殿里走,地上的白沙纷纷吹散开,露出灰白色的石砖地面。
“放开!€€€€啊啊!”
被狼群扑咬得东倒西歪的鸦灵术士们挣扎着,他们想冲进占卜殿保护长老祭司,可是乌斯曼手指仿佛掸灰般轻轻一抬,那沉重的大门便“砰”一声急速阖上,将那些呼喊之声彻底隔断。
“君上。”白木法倒是笑盈盈的迎接乌斯曼,“看来您的鸦灵之力用的甚为顺手。”
“还好吧。”乌斯曼摸着指头上的绿宝石戒指,微笑道,“如果不控着点力的话,很容易拧断什么,比如你的脖子。”
“君上,您为何要与祭司塔、与老夫过不去?”白木法露出困惑的表情,“您的降生可是老夫耗尽气力才得以成功的。”
“白木法,本王从小就看你不顺眼。”乌斯曼驻足在那代表五行的巨大水晶石阵前,看着它们道,“现在才明白,原来就是你夹在我和丹尔曼之间各种搞鬼,让丹尔曼出来逛荡几日,再放我出来逛荡几日……把我们兄弟的感情弄得可真够僵的。”
“不知君上说的是何意?”
“不懂?”乌斯曼一笑,很有耐心地解释起来,“依照祭司塔的古书记载,始皇帝曜在承袭鸦灵之力后就仿佛换了一个人,对过往的恋人都不记得了,直到力量耗尽,行将就木之时他才恢复神智。所以施展鸦灵咒术后,是不可能出现两个‘人’同时存在的情况。”
白木法闭口不语,但他知道乌斯曼说的对,在当年,他发现丹尔曼依然残存时,感到万分惊奇。
这就好像在沙漠里发现浩瀚汪洋般的不可能。
白木法身为长老祭司,难免想要对此做一番研究。于是他瞒着亚斯赛拉,对乌斯曼施展意识剥离术,他想要两个‘人’都能听从他的指示,选择是什么时候,又是谁出现在众人面前。
而正因为白木法的私心研究,导致丹尔曼和乌斯曼都极度不稳,彼此都想杀了对方,尤其是作为前主人的丹尔曼。
白木法见事态逐渐不可控,这才提出封印乌斯曼的鸦灵之力,以免两人争斗过于激烈,导致力量暴走。但乌斯曼的强大超乎他想象,他居然趁着封印,直接“拿下”丹尔曼,一举成为身体唯一的主人。
而当乌斯曼的记忆恢复之后,他便立刻想起当年白木法对他们做了什么。
“你们不是兄弟,只是不同的屋主罢了。”白木法定了定神后,不急不缓地道,“而一间屋子只能有一个主人,这一点您比老夫更清楚。”
“你当初也是这样对亚斯赛拉说的吧?”乌斯曼的手指轻轻点着那颗象征亡灵的黑曜石球体,它顿时发出幽暗的光彩,像在回应乌斯曼的碰触,“你对她说,丹尔曼会回到这个‘屋子’里,重新成为‘屋主’,可你真正的目的在于希望借由她的照顾,来稳住丹尔曼的意识不让他消散。白木法,你太贪心了,你想借由丹尔曼来控制住我,控制住鸦灵之力。”
白木法握紧了手中的拐杖,他内心的最想要的东西第一次暴露出来,是啊,面对那样强大、可以逆天改命的力量,试问有谁能不动心?
“你口口声声说着天命难违,要守护西凉苍生,可你做的事情却是极度可恶的,你用亚斯赛拉的母爱去控制丹尔曼,再用丹尔曼来制约住我。你放着很长的一串风筝,飞往哪儿都由你说了算,但你没想到亚斯赛拉无意中偷听到你的话,她想杀了我,彻底解放丹尔曼……”
“老夫是高看了亚斯赛拉……她太痴迷于做母亲了,以至于毁我大计。我原想让丹尔曼稳定出现,继承西凉大统,而你是我们祭司塔,不,是我手里最强大的鸦灵术士……”白木法扼腕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君上,我知道你心里也舍不得亚斯赛拉,但她的死是你造成的,难不成也要算在老夫头上,杀了老夫吗?你这么做可平不了民心。”
“不瞒你说,我今日来,就是来杀你这个百姓嘴里的‘老好人’的。”乌斯曼手指轻收,那黑曜石晶体顿时皲裂出数道深痕,“不过,不全是为了亚斯赛拉。”
“那……”
“如你所见,我要当父王了,想必任何阻碍你计划实现的人都会被铲除,这头一个就是炎炎吧。”乌斯曼的笑颜如同一朵冰花,散着森森寒气,“你以为我会让你碰他一根汗毛?”
“这!”就在刚才,白木法还想着早知道早点抓住淳于炎,以此要挟保住自己。
“君上!”白木法忽然激动道,“就算我有私心,想要掌控鸦灵之力,可我的目的还是在于西凉千秋万代,生生不息……”
“这种事是身为西凉王的我该忧心的,不劳你老人家操心,白木法,你就安心去吧。”乌斯曼伸手一握,殿内原本燃着的豆大的烛火猛地蹿烧起来,形成一条巨大的火蛇,在占卜殿内上下翻飞,所经之处全都染烧起来,最后在白木法吃惊的目光中,火蛇穿透他的胸口……拐杖跌落在地,白木法大口吐着鲜血。
“我、我不该费尽法力,让你这厮降生于世……结果还命丧你手……啊啊啊!”白木法诉说着遗言,哀嚎不止。
“有道是‘请神容易,送神难’,这种事情不该一早就知道吗?”乌斯曼讥笑道。
被狼咬得满身伤的哈里戈终于冲破紧闭的占卜殿大门,他滚入进来时,看见是烧成火人的老祭司,以及轻轻一挥袖,就把五行水晶彻底粉碎的君上。
他的银发映染着火光,他的眼眸倒映着死亡的色彩,却又是那么波澜不惊。
鸦灵术士全都跪在那里,愣住了。
乌斯曼带着霜牙和狼崽群,在高塔滚滚浓烟下踏上永诀桥,他们身后的高塔里,有喊救人的,有喊灭火的,那以“神力和巫术”蛊惑民心的祭司塔,已经名存实亡。
“乌斯曼,你这是要逆天吗?”是丹尔曼的声音,带着怒气响起在乌斯曼的耳畔,“你知道祭司塔有多重要吗?!”
“本王拥有的一切,本王都会守护住,哪怕逆天而行。”乌斯曼头也不回地走向王宫,待他站在王宫的地界上时,便抬手轻摸永诀桥冰冷的石栏,只听轰隆几声巨响,桥自中央断开,那墨黑的砖石倒影着塔里慌乱的鸦灵术士、旺盛的火光以及乌斯曼那道迷人的浅笑。
第136章 夫夫同心
“啊~真舒坦……。”炎这一午觉睡得很踏实, 醒来后, 看着伊利亚张罗下一大桌的糕点。
有盛在小木船里的“龙凤莲子桂花糕”, 有摆在银月盘里的“贵妃红酥山楂糕”,还有摆在镂花金鸟笼里的“鸳鸯薄脆椒盐乳鸽”,这些御点全是大燕制式, 全因乌斯曼交代饭菜点心必得合乎王后的口味。
王后在外奔波的这段日子,御膳房也没闲着, 一直钻研大燕美食, 尤其是精致的糕点。得知王后有孕后, 御膳房里准备的美食更加用心,连一颗小小的金丝蜜枣都要反复挑拣并剔去枣核才拿来烹饪。当那些枣子缀在雪白的糯香蒸糕上时, 那个头匀称且颜色红亮,让人想起雪里绽放的红梅。
炎看着这一桌从食具器皿到装饰糕点的一片糯米做的小绿叶,全都是御厨精心制作而成,当真是看傻了眼。
大燕的御用糕点确实比西凉讲究得多, 但皇兄素来节俭,用点心不过是青花瓷盘里盛着几块桂花糕罢了,也让炎几乎都忘记这才是大燕宫廷御点,摆在桌上仿若是一座御花园, 亭台楼阁, 飞鸟走兽,好不热闹。
炎的肚子也应景地咕咕直叫, 本想吩咐厨房别那么铺张,但又觉得犯不着替乌斯曼这富得流油的家伙省钱, 只要不浪费便好了。
“伊利亚,你和他们说,以后别用金鸟笼装乳鸽,还有,撤掉这几个太夸张的银盘子,这芝麻饼烘烤得真酥脆,好香啊……伊利亚,你也来吃,我一个人可吃不完。对了,再叫上沈方宇、济纳雅莉一起吃……这牛皮糖也好吃……呜呜。”炎的嘴巴就没空下来过,他好久都没吃到这么地道的大燕糕点了。
“炎,你是要吃点心还是要说话,总得选一个来。”伊利亚给炎倒上一杯热腾腾的奶茶,“别噎着了。至于沈大统领和济纳将军一会儿会来拜见你的,到时候你再赏赐他们也不迟。”
就在这时,祭司塔的方向传来轰隆巨响。
炎才把一块牛皮糖给解决掉,心里咯噔一惊,差点噎着。
伊利亚是浑身一颤,手里拿着的奶茶壶都差点丢出去,他朝窗外张望:“这是什么声?”
“祭司塔着火了?不会烧塌方了吧?!”炎快步来到阳台上,祭司塔离炎的寝宫太远,中间还隔着空中长廊和御花园,但滚滚烟火在夕阳的紫红色暮色中不断升腾、飘散……
“快!找人去救火。”炎即刻下令,“祭司塔里有不少术士……”
“炎你先别急,祭司塔里面可都是能人异士,这火……我看八成是他们又倒腾什么炼金秘法之类,给弄爆炸了。”
“还能这样?”
“嗯,听说十多年前,就有一层祭司塔被炸毁过,这大火差点波及王宫,老国王大怒,彻查之后才知道是炼金惹的祸。”伊利亚见到是祭司塔起火,便成看好戏的模样。
“王后。”沈方宇匆匆赶来,“卑职来向您请安。”
“是请安还是护驾?”炎看着始终俯首抱拳的沈方宇道,“外面不会是有刺客吧?”
“回禀王后,没有刺客,只是祭司塔内失火,众人正在营救,应该无大碍的。”沈方宇道,“君上担心您受惊,特命卑职来道一声平安。”
“他人呢?”
“在御书房。”沈方宇道,“君上与国相有要事商议,晚点便会过来的。”
“沈方宇。”
“卑职在。”
“抬起头来看我。”
沈方宇一愣,炎的锦鞋便出现在他下垂的视野里,他一个抬眼,与炎的视线瞬时对上。
炎面色红润,神清气爽,相反沈方宇倒是眼底乌黑,面如菜色。
“这是怎么了?”炎不解地问,“你病了?”
“不,卑职没病。”沈方宇有口难言,接着他闪烁的目光不觉移上炎的腹部,那里像山包一样明显的隆起着,没有借由披风之类的衣物刻意去遮挡,沈方宇不禁看呆。
孕妇他是见过的,孕夫那是头一回。
在炎回宫前,沈方宇就从济纳雅莉那儿得到消息,炎有孕了,他很震惊,虽然知道炎是巫雀族人,但没想过他当真会怀孕,更无法想象身怀六甲的炎是什么样子的。如果是乌斯曼,他还能理解一些,毕竟他长相华丽。
而自从知道炎有孕后,沈方宇时不时做噩梦,一会儿梦见炎不小心流产,浑身是血,一会儿又梦见炎难产,连北斗神医都束手无策……
加上摄政王景霆瑞时不时入宫,来找他“吐苦水”,宣泄无法回睢阳的郁闷心情,可是沈方宇看见景霆瑞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紧张,生怕自己说错一句话得罪摄政王。济纳雅莉又总是找他切磋剑术,不论何时何地,他俩都能乒乒乓乓的“打”起来,沈方宇没得喘气的时候,眼下自然是一副“禅精竭虑”的憔悴模样。
“你是在担心我吧?我最初也是不习惯的。”炎微微笑了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还抬手戳了戳肚脐附近,“但现在不摸两下还不放心呢。”
“殿下,别……”沈方宇似要阻止。
“怎么了?”
“您这么戳来戳去的不会碰坏吗?”沈方宇眉心微皱,肃然问。
“碰坏?”炎捧着大肚子,“哈哈,你当它是皮球做的,戳一戳还能漏气?”
“……”伊利亚心里想,“早知道该抓一把瓜子放兜里的,现在看戏没瓜子磕可真难受。”
“是卑职失礼了!请您责罚。”沈方宇的脸孔骤然涨红。见到炎和往常没什么两样,当然,炎的肚子是大了,但他的精神和气色都很好,双眼神采奕奕,沈方宇终于从噩梦的阴影中缓过劲来。
“冲你刚才那样盯着我看,是该罚。”炎坐下来,“我本还想赏你品尝大燕糕点,现在就不赏了,你就站着看我和伊利亚吃吧。”
“是。”沈方宇规矩站在一旁,还端起茶壶,帮炎和伊利亚倒奶茶。
伊利亚笑容灿烂,这会儿他连茶都不用倒了,只要放开肚皮吃就好。不过,即便是再好吃的点心也是堵不住伊利亚的嘴巴的,他开始说关于骆驼的西凉民间笑话,还是带点色色的那种,把炎逗乐了,连沈方宇都绷不住那张俊脸,噗嗤笑出声来。
御书房的气氛就没有炎的寝宫那般欢乐了。
菲拉斯得知白木法毙命以及永诀桥被毁后,整个人呆若木鸡。
白木法死了,祭司塔还有继位者,说不定是二把手的哈里戈,可是永诀桥连接着王宫和祭司塔,象征权力和神力的合二为一,毁桥带来的后果十分严重。
“君上,您一怒之下杀了白木法,朝堂和百姓那儿本就不好交代,您还毁了永诀桥……”菲拉斯拍着脑门,急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你是想说本王图一时痛快,后患无穷吗?”乌斯曼手持水晶杯喝着葡萄酒,一副“皇帝不急太监急”的安稳模样。
“对、对!”菲拉斯点头如小鸡啄米。
“呵呵,本王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话都说不利索。”乌斯曼微笑道,“不过,可见你是站在本王这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