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纳雅莉和沈方宇也不觉屏息静气地瞧着,霜牙还好奇地拿鼻头蹭了蹭炎的肚皮。
“有了!”乌斯曼眼睛忽地瞪大,“踢在我手心里……轻轻的一下。”
“他是想和狼崽玩吗?”炎笑着说,“之前都不见他这么激动呢。”
“应该是吧。”乌斯曼点头,“看来我的儿也是一头小狼崽。”
“像狼崽……”炎看着满地狼藉,凳子、花盆都歪倒在地,惊叹,“不会这么皮吧?”
“这不是皮,是活泼好动。”乌斯曼笑得只剩一条眼缝儿,“像你。”
“是像你吧,这么爱与狼为伍。”炎瞪他一眼。
“他们可真恩爱。”济纳雅莉不觉低语,她做梦都没想过还能看到君上这么柔情的一面。
沈方宇没说话,但看着炎那甜蜜又开心的笑容,他的嘴角也不自觉地浮现着笑。
这孩子的胎动要么不来,一来就没个停,炎又开始担心了,是不是孩子哪里不舒服?
乌斯曼即刻招来御医,狼群都被霜牙一波领走了,济纳雅莉和沈方宇抓了半天,都不如霜牙一声吼,狼崽子瞬时安静,屁颠屁颠地跟着狼王走了。
几个御医一番细细诊断,面带笑容地禀告乌斯曼说:“孩子好得很,王后也好得很,君上无需担心。”
“所以,还是他太皮了。”炎笑着说。
“这不是皮,是活泼。”乌斯曼重复道,给炎盖好毛毯,“你睡会儿吧。”
“嗯,我还真有些困。”炎浑身放松地躺在床内,乌斯曼就陪在一旁,握着他的手。
“不知是王子还是公主呢……”乌斯曼轻捏着炎的手指。
“这么小就这么大劲,八成是王子。”炎也握着乌斯曼的手,后来索性把头枕在乌斯曼的肩头,听着乌斯曼叨叨着给孩子取名的事,没多久就睡着了。
经过狼崽们这一闹腾,炎完全忘记了祭司塔的事,这也是乌斯曼想要的。
“炎炎,安心睡吧。”乌斯曼低头吻上炎的额头,“我爱你。”
三日后€€€€
天气极好,炎命人把王后殿内的会客厅重新布置一番。
还让伊利亚拿了一身挺华丽的行头出来:一顶镂雕、镶嵌着红珊瑚和绿翡翠的双龙戏珠金冠,是乌斯曼最近才送他的,采用的是大燕皇族的发冠制式,不同的是镂雕等珠宝加工技艺都来自西凉,所以这发冠特别精致。
炎身上穿的是西凉王族的华服,一拢雪白的用金银线缝制的贯头衣。西凉的贯头衣顾名思义就是在一匹布的中央剪出一个洞,不需其它裁剪,将脑袋穿过圆形衣领,再用带子系住腋下和腰部的衣物。
民间的贯头衣从粗麻布到丝绸都有,王族的衣物就更华丽了,腰带用的是镶嵌珠宝的缎带。
穿好之后衣袖就像蝠翅呈半弧形,颈部的配饰是金项圈,项圈上镂雕着飞鸟走兽的图案,还会缀上金流苏。流苏的样式有许多,有缀宝石的,有缀象牙的,还有只是细细的金链子,简洁而华贵非凡。
轻盈的腰带及地长,后面还拖曳着一点,一走起来就仙气飘飘的。
炎的容貌和身段穿着这样服饰俊得跟画中仙一样,只是他圆耸的肚子也挺显眼的,尤其伊利亚把那绣着沙漠与骆驼的彩色腰带给提拉高了,越发显出炎富足的孕态。
炎还挺享受这样的变化,还对伊利亚说:“我才站着一会儿,腿肚子竟然有些酸。”
“可要传太医来瞧瞧?”伊利亚连忙问。
“不,我的意思是这孩子又大了些,所以我的小腿才会有感觉。”炎摸着肚皮道,“我真不知该怎么和你说,大概只有怀孕的人才能明白吧。像这种无法言喻的幸福感,伊利亚,你这辈子都是无法理解的。”
“你是在向我炫耀吗?是啦,我不是巫雀族人,享不了这福气。不过嘛,”伊利亚一边替炎整理鞋子绑带,一边道,“也不知道当初是谁一听到是喜脉,惊得嘴巴都合不拢。”
“我才没有那样。”炎矢口否认,还戳了一下伊利亚的肩头,“你说的是你自己吧?”
“是你。”伊利亚起身,也戳了一下炎的胳膊,“就是你!”
“反了反了,连王后的臂膀你都敢碰!”炎正要弹伊利亚的脑门,有侍卫入内禀告:“王后,大燕国摄政王景霆瑞求见。”
“终于来了!”炎一把拉住伊利亚的手,“快帮我看看,还有哪里不妥?”
“炎,你从头到脚都妥当得很,我真不明白……你贵为西凉王后,何必给那什么摄政王这么大排场,重新布置宴客厅不说,你还穿得这么华丽,这份隆重似乎连君上都没有吧?”
“你不用替乌斯曼抱不平。”炎噗嗤一笑,咚的弹了一下伊利亚的脑门,“我和他都是老夫老妻了,不讲究那些虚的,但外面那人不一样,该有的排场都得有,这叫先给他一个下马威!”
“下马威?”伊利亚瞧瞧坐立难安的炎,“我怎么没看出来。”
“你那眼睛能看出什么来,”炎左看右看,最后在一盆足有一人高的花篮前站定,还冲伊利亚招手道,“快去,把他叫进来。”
第138章 人生四大喜
“好, 我这就去, 你悠着点, 小心动胎气。”伊利亚看炎在那边一会儿挺腰,一会儿直背的摆姿
势,还真有些担心。
“€€嗦!我好得很。”炎瞪着伊利亚, “让我倒立劈叉都行。”
“哈哈……可别……!”伊利亚笑得不行,端着一张红彤彤的脸去请客人。
他之前听菲拉斯说大燕的摄政王很不好惹, 但是他想再怎么样那也是大燕的摄政王, 与他们西凉何干?何必这么如临大敌。
尤其是炎, 他的行事从没这么夸张过,不但盛装打扮, 还把平时嫌弃的金马都搬来了,整座宴会厅那叫一个金光闪闪,华彩熠熠。
伊利亚来到御花园,一眼就瞧见那站在花圃里的身形魁伟轩昂的青年男子, 他负手而立,似在眺望园景,不禁偷偷打量着:“这个头是挺壮实的,唔, 好像比沈方宇还高一些呢……除此之外也
没什么稀奇的, 又不是老虎能吃人。”
“王后有请大燕摄政王觐见。”伊利亚冲那人说道,“请您往这边走……”
景霆瑞转过身来, 那双黑眸深邃至极,那一瞬间伊利亚以为见着了大燕庙堂里那些揣着可怕兵器、面目狰狞的神像。
要说那些神像都是大燕皇帝“请”给王后的, 大燕皇帝说西凉只有祭司塔,炎若想祈福会有诸多不便,于是就差特使恭送而来。
如今这些菩萨、神像都安置在一座新造的寺庙内,伊利亚好奇去瞧过,但给吓个半死,那怒目大睁的神像比祭司塔的雕像还要诡奇!
而这摄政王的气势就似那些神像般可怕,冰冷的眼神仿若看着鞋边草芥,只要他跺一跺脚就能灭绝一座城。
伊利亚想说自己也是陪在君上和王后身边的人,气势可不能被盖过,可是……完全挺不起胸是怎么回事?
被摄政王盯住之后,除了想骂娘外,背后那是冷汗涔涔,伊利亚忽然想金马怕是镇不住他的,得搬一座金山来,才能闪瞎摄政王的鹰眼!
“怎么还不走?”摄政王眉头微拧,有些不悦,原来他在等伊利亚引领。
“啊?是、是,这就走。”伊利亚感到脚下打晃,这不过瞬时功夫,他腿脚都虚了。
炎看见景霆瑞穿过殿门而来。都说人生四大喜: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看到景霆瑞穿着大燕摄政王的官服,那身绛红色织锦衣,胸前团着四爪金龙,这熟悉的绣纹让炎的鼻间一酸。
他从大燕带来的使团大多数改穿着西凉服饰,因为这忽冷忽热的天大燕的锦衣并不合适,少数几个文官虽还穿着大燕制式的长衫,但或摘掉贤帽或去掉鞋履,不完全符合大燕装束。
就像眼下的炎,头顶的金冠和身上的服饰是风格迥异,可却又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大约只有炎这样俊美无俦的公子才办得到。
不过,这种“他乡遇故知”的喜悦,也仅仅限于对景霆瑞身上的官服,一瞄上景霆瑞的脸,炎眉心一皱,端起架子来。
景霆瑞无视那些金马、玛瑙花瓶,冷若玄霜的目光直直地落在€€€€炎的肚子上,接着,他的嘴角绷不住似的,竟然漏出一抹笑来。
“景霆瑞,你笑什么笑?”能见到景霆瑞笑是很稀罕的,除非皇兄在场,那笑得叫一个行云流水,眼下这笑意摆明不怀好意,炎的火气立刻就来了。
想来,他和景霆瑞是八字不合,天生犯冲的,所以每每见面都会迸射点刀光剑影出来。
伊利亚看到炎居然直呼摄政王的名字,还指着他的鼻子爆粗:“景霆瑞!你笑根毛啊!”
当真对炎刮目相看,想想也是,炎都降服君上了,还有什么人是对付不了的?
“淳于炎,今天这场面真是叫我想不到啊。”景霆瑞站定在周身炸毛的炎面前,一副耐人寻味的表情,“这就怀上了……”
“少唱戏!你怎会不知道我有孕!”炎羞恼地说,“我不在宫中的这段日子,你不是一直跑来蹭吃蹭喝!”
“我是来过好几回,但他们都离我远远的,什么都没和我说。”景霆瑞无解地摊开手道,“难道是西凉风俗?”
“风俗你个头,是你瞪人了吧?!”
“论瞪人,从小到大都是你比较厉害。”景霆瑞又是一笑,看来心情大好的样子。
“我说怎么这么热闹,原来是摄政王到了。”乌斯曼一身银白华服,一边招呼着一边走入殿内。王者气度,自是一番气定神闲。
“乌斯曼,你怎么来了?”炎惊讶地说,“不是说有公务要忙吗?”
“公事已经忙完了,来找王后用下午茶。”乌斯曼紧盯着炎看,“王后今日特别俊。”
“还好吧,我往日也挺俊的。”炎轻轻咳嗽一声,他不想在景霆瑞面前羞红脸。
“那是。”乌斯曼微笑点头,然后看着景霆瑞,“你向王后行过礼吗?”
景霆瑞和炎都不觉一愣。
两个人都太熟,属于“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那类,加上景霆瑞其实很吃惊炎竟然这么快就大肚子了,所以就没有见礼。
“对啊,景霆瑞,你还没给我行礼呢。”在大燕时,论官阶,景霆瑞身为摄政王比他高得多。论爵位,炎虽是宗室亲王,拿着比景霆瑞这个摄政王还要高一倍的俸禄,但景霆瑞可是“皇嫂”的身份,相当于大燕皇后了,所以无论怎样都是炎向景霆瑞见礼。
但今日不一样,炎是西凉国母,景霆瑞又是以摄政王的公职身份出使,也就是炎的地位比景霆瑞可高得多,那是君臣之别,景霆瑞必须向炎行礼问安。
“快点行礼。”炎在织锦扶手椅内坐定,催促着景霆瑞,“真是的,差点被你蒙混过去。”
景霆瑞瞅了炎一眼,那眼神就像猛甩出一鞭子,当空炸裂,但那又如何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大燕特使景霆瑞给西凉王后请安。恭祝您凤体康健,千岁金安。”景霆瑞抱拳,深深一鞠躬,这姿态上倒是没有偷工减料。
“好说。”炎下巴微扬,一副斗胜公鸡的姿态,“伊利亚,给摄政王上茶,还有赐座。”
“谢王后赏赐。”景霆瑞的腰都还没挺直呢,又得弯下去谢恩。
乌斯曼笑了笑,在炎身边的扶手椅里坐下。炎看着景霆瑞那俯首帖耳的样子,周身舒爽得很,这多亏乌斯曼提醒,炎不禁朝乌斯曼抛去一个媚眼,秋波暗送。
乌斯曼惊呆,脸孔竟然红了。
“王后。”景霆瑞端过伊利亚送上的奶茶,僵笑道,“大燕皇帝问候您好。”
“多谢皇兄挂念,臣弟一切都好。”炎一提起爱卿,俊气的脸上才有了柔和的笑容。
“陛下,臣这一次来西凉,不仅是为了运送亲王的‘嫁妆’,还有一重要职责在身。”景霆瑞突然对乌斯曼说道。
“是什么职责?”乌斯曼好奇地问。
“给亲王殿下证婚。”景霆瑞喝了一口奶茶,把茶盏放下,又扫了一眼珠光宝气的厅堂,“既然大家都是熟识,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皇上有旨,让微臣好好考察一下亲王的夫家,是否真的对亲王好。”
“乌斯曼对我当然是极好的。”炎立刻说道,“你也看到这满屋的金银宝物,都是他送我的。”
“金银乃身外之物。”景霆瑞淡然道,“这些只能是一个考量,而非全部。”
“你什么意思?!”炎有些不悦,暗想着景霆瑞你个穷鬼,才送给我皇兄多少值钱玩意,竟然还敢看不起这里的宝贝!
“王后自幼对臣下有偏见,故不论臣下说什么,王后都觉得不悦。”景霆瑞慢条斯理地说,“臣下明白王后的恼火,但圣旨不可违,皇上怎么吩咐的,微臣便怎么做。有道是食君之禄,分君之忧呀。”
“摄政王,依照你的意思……”乌斯曼思忖着说,“若是你觉得这桩婚事不妥,都无需回禀皇上,这和亲就黄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