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旨和亲 第128章

  “有道理。”乌斯曼点头道,“是我没想周全。”

  “你把这事再仔细和我说说。”景霆瑞把酒杯和酒壶都拿开,露出桌面,以手指蘸酒在桌上写下:“鸦灵?”

  “嗯。”

  “怎么来的?”

  “祭司塔的白木法还有神女先知,不,还得从西凉的始皇帝说起……”乌斯曼对景霆瑞缓缓讲述鸦灵之力的来源。他思路清晰、侃侃而谈,景霆瑞却时常懵呆,跟不上乌斯曼的话,看来西凉又在他心里留下极其特殊的一笔,暂且他是回不去大燕,见不到卿儿了。

  “……频繁的迁徙,只为一次永久的定居。”

  午后的阳光正好,炎坐在八角凉亭内,喝着奶茶、闻着花香,看着一本记载西凉地貌的古书。

  放下沉重的书,炎看向五彩斑斓、喷泉汩汩的空中花园,不禁感叹:“要是没有先祖不畏艰险的长途跋涉和勇于开创,就不会有如此繁华的丹炀城和€€琅宫了吧。”

  “唔?什么?”伊利亚在一张高背椅里歪斜着身子。他本来是听炎读书,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不过他挺警醒的,炎才出声,他便揉着眼睛醒过来。

  自打他们从盐城回来,眨眼就过去两月余,炎的月份大了,行动开始不便,伊利亚更是寸步不离的伺候。

  乌斯曼则一直忙于前朝事务。

  老祭司白木法的死也招来祭司塔本身的权力动荡,那些上了年纪的长老都肖想着祭司长的位置,而年轻一辈里,本事最好的就属首席鸦灵术士哈里戈,他也在拼力争夺祭司长之位。

  他们还想要趁着白木法余威未消的时候,稳住祭司塔在百姓心中的分量,于是他们把白木法的葬礼举办得十分隆重,堪称万人空巷。

  哪怕那具白玉石棺里只剩烧焦的残肢,也不影响祭司塔描述白木法的“圣体”如何不灭,引来无数信徒沿街叩拜。

  乌斯曼没有阻止葬礼的举行,还任由他们各种闹腾。

  炎明白这叫“窝里斗”,眼下的祭司塔是群龙无首又各怀鬼胎,等他们斗出一个“赢家”后,才是乌斯曼再次收拾祭司塔,并给新长老重新定规矩的时候。

  祭司塔内斗得越厉害就越无暇顾及乌斯曼,而正如乌斯曼预料的那样,朝中的墙头草们因为“永诀桥断裂”而被迫开始站位。有人选择了乌斯曼,誓死效忠,也有人趁机兴风作浪。

  朝中有些老臣受过白木法占卜的恩惠,或免于灾祸或升官发财,自然是想要向祭司塔报恩的,而有的人则是一直仰赖着白木法而活,白木法的暴毙对他们的打击极大。

  这些人怒气无处发,就联合几个素日就不太平的部落,弄出一个“斩妖后”的名堂。

  没错,这“妖后”就是炎了。他们认为君上突然与祭司塔决裂,是有人吹枕边风的缘故。妖后迷惑住君上的心智,使他善恶不分、误入迷途,所以他们必须斩杀妖后,才能重新架设起永诀桥,恢复王室与祭司塔的友好关系。

  据说他们在向乌斯曼发难之前,先送了好几拨的刺客潜入后宫。

  可是炎连刺客的影子都没见着,不过从沈方宇等将士披坚执锐、全副武装来看,行刺的事是真的,只是在接近他的寝宫之前就被灭干净了。

  霜牙这段时间也很忙,跟着他的主人上朝、处理政务,还要带领初长成的狼群巡查王宫的角角落落,是越发有狼王的样子了。

  大约是炎总和它说:“牙牙,你都快当哥哥了,不能总想着啃大羊腿,还有你的小弟们也得带好了,不然有损大哥威望。”

  霜牙望着炎高隆的肚子,若有所悟,一夜长大。

  除去霜牙外,景霆瑞竟然也没闲着,他以两国军事切磋为由,带着一支千人的精锐兵入住丹炀城,就驻扎在离祭司塔不远的一片民宅内。

  诚然,景霆瑞的这一驻兵举动也引起朝中某些人的反弹,他们认为这也是“妖后”所为,是引狼入室。

  不过不管他们怎么叫骂,炎依然安安稳稳的养着胎,事有轻重缓急,在炎的心里,这肚里孩子的安康就是最紧要的。

  至于妖后一说,那是炎从小就听腻了的说辞。他的爹爹被人称作妖物,他的皇兄有孕时也被人说是不详之兆,轮到他自然也会被人骂几句,炎并未放在心上。

  再说,前朝有乌斯曼鼎力护着,后宫有景霆瑞和沈方宇协力,再加上选择忠于王室的臣子也不少,所以哪怕现在这艘船遇上风浪有些颠簸,炎的心中还是充满着勇气。正因为如此,他才能稳如泰山,在这宁静的午后看看书,学学有关西凉的历史。

第140章 风流果

  “伊利亚, 你可睡醒了?”炎微笑地看着在伸懒腰的伊利亚。

  “醒啦!”伊利亚笑着道。

  “去把剑拿来。”

  “剑?”

  “对, 我想松松筋骨。”炎转动着手腕, “陪我练会儿剑。”

  “炎,你能行么?”伊利亚瞅着炎的大肚子,都快八个月了, 感觉肚子比炎的人都还沉。

  “对付你,足够啦。”炎站起来, 开始抬腿、抱膝的进行热身, “这些日子不是躺着就是坐着, 我再不动动,怕要没力气生产了。”

  伊利亚看着炎笨拙的动作, 他的膝盖根本抬不高,被大肚子顶着呢,不过一想确实如此,人越躺越懒, 力气也不是睡出来的,这腿脚多动动,对生产是好事。

  “行吧,你悠着点, 我去拿。”伊利亚很快就拿来了两柄没开刃的剑。

  “没开刃啊?”炎端详着剑, 眉头皱皱。

  “谁敢拿开刃的给你……”伊利亚认真道,“这刀剑无眼的, 万一你伤着我了怎么办?”

  “哦?”炎挑眉看着伊利亚,“原来你是为自己着想才选没开刃的剑。在你眼里, 我就这么笨重不堪,连剑都使不好了?”

  “炎,这不是明摆着的。你走路就像鸭子,摇摇摆摆的呢……哇!”伊利亚大叫着逃出亭子,炎的剑说袭来就袭来,比那闪电还快。

  炎是大腹便便,但身法招式依旧犀利,且对付伊利亚只需拿出一成功力就够了。

  伊利亚先是拿剑阻挡,后来敌不过,干脆抓着剑满花园乱窜,一边跑一边还嚷嚷:“炎你怎么能这样!一打人腿脚就变利索了!”

  “可不是么?我自己都觉得稀奇呢!”炎笑逐颜开。不得不说静养是一件很气闷的事,这放开手脚的跑一跑,动一动,整个人都精神气爽起来。

  伊利亚跑得满身是汗,正头疼该怎么脱身,乌斯曼就差一位老嬷嬷来给炎送午后的点心,说是某一富商进贡来的,叫做“风流果”。

  炎一听这名就觉得稀奇,便案兵束甲,不再对伊利亚开战了。

  伊利亚东躲西藏,跑得气喘吁吁,连话都说不出来,手里的剑都成了拐杖,支撑着他往凉亭的方向挪移。

  “这就是风流果?”炎除去额头冒着一些汗,面色格外红润之外,一点喘气都没有,他把剑搁在茶桌上,端起老嬷嬷送来的黄琉璃果盘,好奇地瞧着。

  这果子长得有点不雅,就像男人的“公鸡头”。浅黄色外壳硬硬的,炎拿起一枚轻轻一捏,果壳便碎开,露出莹白的果肉,有点像荔枝肉,但颜色较为暗黄。

  果子飘着一股淡淡的香气,炎放在嘴里慢慢一嚼,肉肉的,有点嚼劲。

  “炎,这果子壮阳补肾,还祛湿。”伊利亚终于回来了,一屁股坐在地垫上,抬头看着炎,“它是稀罕物,三年才结一次果,收成可少了,君上真是一有好东西就往后宫里送。”

  “壮阳补肾?”炎想了想道,“大约是前段时间,大夫说我肾气虚浮的关系吧。”

  “君上正是此意。”这位送果子的老嬷嬷长得慈眉善目,她恭敬地道,“君上差奴婢送来前,已经问过御医,这些果子王后是可以安心食用的。”

  “嗯,他对我一直都很细致。”炎脸上的甜蜜是藏不住的。

  “哎,真是羡煞旁人。”伊利亚不由想到菲拉斯,自从君上回宫后,菲拉斯就出宫去了,也不知在忙什么,连个信都不捎回来。

  “来,你也吃,别羡慕了。”炎又徒手剥开一个,把果肉塞进伊利亚的嘴里。

  “这是君上特意赏给你的,我可不敢吃。”伊利亚虽然这么嘟囔,但吃得很开心,一边一边嚼着果肉一边笑着说,“好甜呀。对了,炎,你可真厉害,顶着这么沉的肚子,还能追得我跑断腿。你肚子里的孩子,不会一出生就武功盖世吧?”

  “怎么可能,不过他一定很健壮。”炎笑盈盈地说,“最近,他踢我可带劲了。”

  “会不会是双生子,在里面打架?”

  “不会吧。”炎愣了愣,“而且有我在,不许他们打架。”

  “你打算怎么阻止?”伊利亚说道,“西凉王子之间的拼斗是老规矩了,强者才能当西凉王,不然这继位者君上该怎么选?”

  “储君册立之事,在大燕也是一样吵嚷不休、甚至发生血腥政变的,所以我多少能理解西凉王族定下的规矩,毕竟强者为王嘛。只是我的孩子要是为争夺继位资格,使出那陷害、下毒之类的肮脏手段,看我不亲自废了他的手。”

  “炎,你好狠!”

  “这不是狠,是有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这是为人根本。也是我爹爹常教导我和皇兄的,他说做任何事都要有规矩、有尺度,不能为私欲、权力而伤害手足。为君者若不能心存善念,眷顾手足亲情,那又如何关爱得了国民?”

  “炎,你说的好啊!”伊利亚大力鼓掌道,“我以前怎么就没想到这上面去?”

  “这些道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炎突然轻声叹气,“等到自己快要当爹的时候,才明白当年父皇和爹爹为教导我们操了多少心。”

  接着,炎又说道:“虽然这话不该由我来说,但是如果西凉老国王能有一点身为人父的引导,就不会发生丹尔曼在宴席上下毒谋害乌斯曼的事了。”

  炎听乌斯曼提起过这件事,对此一直如鲠在喉,年幼的兄弟之间如此针锋相对,当真不应该。

  “下毒?”伊利亚好奇地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很久以前的事,你应该还没入宫吧,不知道也不出奇。”炎便把乌斯曼当时说的事情讲述给伊利亚听。

  如此惊险之事,伊利亚自然听得津津有味,还为君上捏了一大把冷汗,一旁的老嬷嬷却露出一副困惑的表情。

  “嬷嬷,我哪里说错了吗?”炎注意到她眼里的疑惑,于是问道。

  老嬷嬷倒也坦率,直接道:“回禀王后,那次宴会奴婢也在的,给宫里的妃子们端茶倒水。”

  “是么?你可亲眼瞧见丹尔曼王子在点心里下毒吗?”伊利亚立刻问道。

  “没有。”老嬷嬷摇摇头,“那阵子丹尔曼殿下正病着,老祭司说殿下是得了疫疾,得在祭司塔里治疗。那天出席宴会的只有乌斯曼殿下。我记得当时大家谈笑正欢时,乌斯曼殿下突然打翻了一篮点心,吓得众人一跳,后来才知那点心是有毒的。那时宛妃正巧站在乌斯曼殿下的边上,她看到乌斯曼殿下打翻篮子就急匆匆地走了,所以宫里一度传言是宛妃下的毒。”

  “这怎么可能,她是乌斯曼的亲生母亲。”炎觉得这嬷嬷大概是老糊涂了,且乌斯曼明确说了,丹尔曼在宴会上,是他下的毒。

  “王后您有所不知,这两位殿下虽是一母所生,但关系极差。”嬷嬷一直伺候着君上和王后,也不见外,直接道,“原因就是苑妃太偏心,只疼爱丹尔曼王子,对乌斯曼王子不闻不问,所以两位王子势如水火,从来不会出现在同一场合,哪怕是老国王的寿宴,也是来一个不来另一个的。奴婢说句大不敬的话,那就是苑妃造的孽。”

  “说起这事,我也听说过一些,”伊利亚插话进来,“君上和他同胞兄弟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差,简直是世仇哇。炎,上次得知你有孕后,君上赦免过一批罪人,把前些年与他争抢过王位的那几个死囚都放了出来,流放到戈壁滩去了。唯独丹尔曼还在地牢里,君上亲口说过,要把他关到老死呢。”

  “看来他们兄弟俩真的是水火不容啊。”炎想了想,看着老嬷嬷道,“我知道了!那日丹尔曼是借口生病不参加宴会,其实是躲起来了,想暗中谋害乌斯曼,但没想行踪暴露,被乌斯曼看到了!”

  “可那日确实没人见过丹尔曼王子。”这老嬷嬷还挺执拗的,或许是因为上了年纪吧。

  “但乌斯曼的记性这么好,没理由记错的。”炎和老嬷嬷杠上了。

  “好了,炎,不过是陈年往事,不值得深究。”伊利亚笑嘻嘻道,“炎,你若不想吃,我可就不客气了。”

  “好哇,你吃就罢了,还偷偷往兜里藏。这么快就忘了‘规矩’。”炎看到了,伸手去掏伊利亚的口袋,伊利亚笑着挣扎,两人闹开了。

  老嬷嬷也笑了:“果子还有,王后莫要着急。”

  吃完果子后,老嬷嬷就回乌斯曼身边伺候了,炎打了几个哈欠,犯起瞌睡。

  “你眯会儿吧。”伊利亚说,“等太阳落山时,我会叫醒你的。”

  炎看看天色,大约还有一个时辰呢。

  “也好。”炎躺进贵妃榻内,向左侧懒懒地卧下,伊利亚帮他盖上一张羊毛毯。

  炎没多久就睡着了,伊利亚一直坐在边上的扶手椅里看书、喝奶茶。

  但他一个手滑,茶盏歪倒,奶茶流了一桌,把炎的书都给泡了。

  伊利亚慌忙抢救牛皮做的古籍,拿手帕掖干茶水,还好只湿了书角边缘,晒一晒就好了。

  不过封皮上沾了不少奶茶,有些粘手,伊利亚想要拿到外边的喷泉里去洗一洗,抬头看到炎睡得正香,别看亭子里就他们两人,实则护卫森严。

  伊利亚便拿起书,走出凉亭去喷泉那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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