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我抱你。”乌斯曼想要打横抱起炎。
“不用, 我自己走。”炎却推开乌斯曼的手,“伊利亚,过来扶着我。”
“是!”伊利亚这回反应很快,直接上前托住炎的臂弯。
炎不是不能走, 而是想要稳妥些,刚才冲来护驾时,完全忘记了腹中的孩子。
现在自觉有愧于他,便连走回宫都小心翼翼起来。
炎和伊利亚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乌斯曼正要跟上去, 景霆瑞叫住他道:“你当真要告诉炎?”
“嗯。”乌斯曼停下脚步,然后道, “但不会是全部。”
“什么意思?”
“我之前以为只要不和他说,他就能安心养胎, 但事实证明,我的自作聪明反而害了他,炎是何等机智,我这种伎俩他怎么会看不穿,所以我会告诉他一部分。”
“是哪部分?”这点景霆瑞也失策了,该怎么说呢,炎以前的心思还没这么缜密,果真是有了心爱之人后就变得成熟了。
“我会告诉他鸦灵之力的事情,”乌斯曼接着道,“但是丹尔曼的部分暂且不说。”
“丹尔曼这事确实不好解释,你不说我也理解,不过当真不要紧吗?他不是还在你身体里吗?”景霆瑞觉得那是极其不安定的存在,比那鸦灵之力还麻烦。
“他没有鸦灵之力,兴不起什么风浪。”乌斯曼说道,“我先回了。”
“嗯。”景霆瑞颔首,看着乌斯曼步履匆匆而去,暗叹,“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他是这么一个痴情种。不过……刚才炎受伤的瞬间,总觉得他的眸色倏地变了……那会是丹尔曼吗?可若是丹尔曼,乌斯曼怎么会没反应?”
“算了……大概是我看错了。”景霆瑞想着夜色这么暗,自己大概看花眼了,便提着剑回去了。
在寝宫里,乌斯曼向炎坦白了有关鸦灵之力的事情,还给他做了一番演示,炎这才知道世间还有这般玄奇的玩意,乌斯曼身上的力量可以抵御沙尘暴,从而拯救苍生。
“所以,你的名字是祭品的含义……”炎木愣愣的坐在软榻里,似乎有些难以消化。
“那是他们一厢情愿给我取的,这名字不代表我本人就是祭品。”乌斯曼握着炎包裹着纱布的手道,“炎炎,你想有些人叫阿猫、阿狗的名字,难不成他们就成了猫和狗?”
炎满面愁绪地看着乌斯曼,半晌才道:“你身上要是没有那么玄奇的力量,我或许可以不把‘祭品’当回事,可是乌斯曼……这事不对劲。”
“嗯?”
“虽然你杀了白木法,还毁了祭司塔,算是替你母亲、替自己报仇了,可是会对一个七个月大的婴孩下刀子施咒、还自诩为拯救苍生的人,怎么想都没那么简单。我怕你还陷在祭司塔的阴谋里。”炎忧心忡忡地说,“乌斯曼,我只要一想到我在你身边这么久,却什么都不知道,让你独自面对如此可怕的事,我的心就痛得被刀子戳了一样……”
炎竟哭了,泪如泉涌的,根本止不住。
“炎炎,我不是好好的在你面前,别哭。你媳妇也不是任他们搓扁揉圆的面团子……”乌斯曼慌极了,他先搂抱一下炎的肩头,不行,炎还在哭,又轻搂着他的腰,柔声哄着,“都是我不好,我满心以为自己能对付的,所以没告诉你……”
“说起这个,我不但心痛,还很生气。”炎抬起哭得通红的眼,不客气地瞪着乌斯曼,“景霆瑞才来多久,你就对他掏心窝子了,把这么大的秘密都告诉他,还一起研习鸦灵之力,到底谁才是你的夫君?!我就这么比不上景霆瑞?!”
“炎炎,不是的,那景霆瑞不过是人肉沙袋,我这出招拳拳到肉,怎么可能舍得打在你身上?”乌斯曼慌忙解释道,“更何况你还有身孕呢。我自然是要找一个既本事厉害,又不会与祭司塔牵扯太深的人来研习鸦灵之力了,对吧?”
“……你说的对,景霆瑞在这方面确实很可靠,他口风紧,武功也不错,但我还是不高兴!”炎眉头紧锁,“像鸦灵之力、赤焰之火那样紧要的事,你得第一时间告诉我才是,要不然,我算什么西凉王后?根本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蠢蛋!”
“炎炎,你这么聪明,我才说了几句,你就提醒我注意祭司塔的阴谋了,哪里会是蠢蛋,你可是聪明绝顶的。”乌斯曼绽放一抹迷人的微笑,“我们的孩子将来也会像你这般聪慧,出类拔萃,受万民敬仰。”
“乌斯曼,我要你答应我,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你都会陪在我和孩子的身边。”炎慎重其事,看着乌斯曼道,“有些事本就不是一个人可以承担的,我和孩子会是你的支柱,而你要做的,就是别再‘报喜不报忧’瞒着我和孩子了。不管赤焰之火是怎样的祸事,我们都可以挺过去的。”
“你说对,炎炎。”乌斯曼轻轻抚摸炎的脸颊,继而一笑,“我答应你。”
翌日傍晚,景霆瑞一身大燕铠甲,方从乌斯曼的御书房出来,便瞧见大腹便便的淳于炎孤身站在走廊镂空的白玉轩窗下,望着外头与大燕迥异的风景。
庭院里敞亮,廊内阴凉,炎的侧影透着一丝的落寞。
景霆瑞走过去时,炎都没有回头,径自开口道:“如果这里是大燕王宫,那么御花园里开的应该是金桂了吧?”
“嗯,金桂、丹桂都该开了,满园都是浓郁的芬芳。”景霆瑞看着窗外道,那是一棵棵开着大朵鲜花的仙人掌,足有一人高。
在大燕看不到这么粗壮的仙人掌,更别说上面绽放着大如碗盘的花朵,颜色艳丽,姿态优美,宛若新郎胸前的绸花。
“景霆瑞,昨晚我多有对不住,希望你别介意。”炎抬头看着景霆瑞,“也谢谢你这些天陪着乌斯曼,为他出谋划策。”
“昨晚不过是一场误会,我不会放心上。”景霆瑞也不客气,直接道,“而大恩不言谢,你记在心上便好。”
炎扁了扁嘴,像是压着什么情绪,尔后道,“罢了,我今日心情不佳,懒得和你斗嘴。”
“你的手可好些了?卿儿若知道你因我而受伤,一定不会放过我。”景霆瑞眉心微拧,细细打量炎包扎着好几层纱布的左手。
“缝了几针,无大碍了。”炎抬起手指动了动,“你不说、我不说,皇兄又如何知道?”
“对。”
“你兜这么个圈子,不就是想提醒我别告诉皇兄,对么?”
“对。”景霆瑞点头,那压不住的担心已然越上眉梢,“西凉的事情变得有些复杂,还涉及那传说中的天灾,炎,这基本超乎人力可控的范围,你可曾想过,万一乌斯曼无法抵御那沙尘暴……”
“没有万一,”炎截断景霆瑞的话,提起一口气道,“你知道仙人掌开花是很难的吗?少则三、五年,多则二十年,且只在春季开花……如今能在深秋看到如此美丽的花朵,是何等幸运,而这花代表的就是奇迹与希望,你不觉得这就是一个很好的兆头?”
“你如今也信这些了?”景霆瑞轻声叹道,“当年初雪,宫里的红枫未有凋谢,人人都说是祥瑞之兆,向卿儿贺喜,你却是不信的,还说无非是暖冬罢了。”
“你那时都不在宫里,却连我和皇兄说什么都知道。”炎挑起一侧眉头,颇为不满,“我当初果真是小瞧了你。”
“你以前不理解我为何这么做,现在总该有些共情吧?”景霆瑞说道,“怎么说,你都是快当爹的人了。”
“嗯。皇兄身边有太多心怀叵测之人,你如此小心谨慎的防着也是为皇兄着想,但是景霆瑞,你也该明白我如今会信这些,是因为我必须保持内心平和,如果连我都乱了阵脚,乌斯曼还能倚靠谁?”
景霆瑞若有所思地盯着炎,静了半晌,忽抬手想要拍一拍炎的肩头,以示鼓励。
没想炎察觉到他的意图,整个人都往边上倾斜,闪避开景霆瑞的碰触,满脸嫌恶的道:“可别,我们的关系还没好到那份上。”
景霆瑞难免尴尬的悬着右手,最后放下来道:“你真是从小到大都不讨喜。”
“这说的难道不是你?”炎冷哼一下。
景霆瑞笑着摇头,然后大步离去。
炎略站了片刻,便走进御书房,邀乌斯曼一同用晚膳了。
古城蛇屹,天寒地冻,荒草瑟瑟。
入夜的时候,突起大风,那裹夹着刀子一样的寒风呼啦作响地直往帐篷里戳,菲拉斯刚才命人把帐篷脚堵严实了,暴风恼怒地一扯,掀开偌大的口子,堆满大桌的古籍书页被吹得满帐篷疯舞。
“快点盖住帐篷!”菲拉斯一边喊,一边扑救那些乱飞的书页,它们本就是易碎的莎草纸,被狂风这么一折腾,瞬时四分五裂。
三个侍卫合力才把破损的帐篷布给压住,再用针线缝合。
书页纷纷掉落,菲拉斯望着一桌一地的狼藉,欲哭无泪。
“本来就整理不出什么眉目,这下更是无从下手了。”菲拉斯一屁股坐倒在地,抓起一把残页,瞅着上面的几行字,“千里赤地,一片焦土……”
“赤地……焦土……”这段时间来,菲拉斯一直研究从古城里挖掘出来的文物,尤其是文字类的记载。
起初他以为手里抓着的是从蛇屹城发掘出来的书页,可仔细一瞧,上面的字是第四座古城“布舍”的。菲拉斯没去过,但炎派出去的精锐探险队已经在那里收获不少古物,有一部分就被驼队送来菲拉斯的营地。
这座“布舍”古城在历史上是出了名的美人之城,出过不少倾国倾城的美人儿,他们的字也和西凉古文字不太一样,笔画舒卷又华丽,字体呈椭圆形,就像大燕的书法印章。
菲拉斯曾经当做兴趣,仿写过这些花哨的笔画,所以最初看到时没什么触动,这会儿反应过来,这几座古城的书卷上都一字不差的提到这八个字。
€€€€“千里赤地,一片焦土。”
看着像祭司的预言,但又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第145章 相亲吧,霜牙
菲拉斯细细瞧着那几个如同绘画一样的文字, 赫然发现“赤”和“地”这两个字靠得比较近。
在“布舍”的古卷轴中, 凡是代表名字的, 即人名、地名之类的记载,文字之间的距离便会近一些,比如“布舍”二字就紧贴在一起, 乍看就似一个字。
也就是说,“赤地”二字描述的不是赤焰之火降临古城之后, 一片荒芜的场景, 而是指一片干燥的红色土地, 而这个地方的名字就叫做“赤地”。
有这样的可能吗?菲拉斯从未这样大胆的设想过。因为在西凉,没有叫做赤地的地方……
菲拉斯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 把正捡拾书页的侍卫吓得不轻。
“地图!快拿地图给我!”菲拉斯叫嚷着,像喝醉了似的满面通红。
“是!”侍卫赶紧拿地图给菲拉斯。
菲拉斯把它摊开在桌上,西凉疆域广阔,在地图上就像一只鼻头上卷, 左后腿上翘的大象。
且边疆地带多是无人区,几千年来疆域有扩大也有缩小,逐步稳定到现在的样子。
“……没有赤土之地啊。”菲拉斯以为自己是忘记了某处偏僻之地,但事实证明, 他对西凉疆域城池早就记得滚瓜烂熟, 连他都想不起来的地方,怎么可能摊开地图就找得见。
“这些城至少千年了……这图不对!”菲拉斯一拍脑门, “来人,拿古地图来。”
“是, 相爷。”一直跟着他的贴身侍卫了解菲拉斯的脾气,平时要用的东西都会用心记好,此时,他从一只带着铜锁的檀木匣子里小心取出一份羊皮纸地图。
这张地图是最老的了。
而这份地图也只是复刻的,每隔五十年,西凉国君就会命人复刻此地图。
“好!”菲拉斯慢慢展开这张暗黄色的羊皮纸,古时的国土比眼下的西凉少了一条“象腿”,不过多了一条象尾。
这条大象尾特别细,上面写的字像是用细针蘸墨戳上去的,笔画还不及蚂蚁腿粗,菲拉斯的鼻尖压在地图上,近距离辨识了好一会儿才看清那是“赤地”二字。
“还真的有赤地?”菲拉斯吃惊极了。
“相爷?”贴身侍卫是一个蓄着络腮胡的大汉,他道,“可有什么问题?”
“传令下去,明日午后拔营。”
“这是要去哪?”侍卫早已习惯跟着菲拉斯各处奔波。
“这里,赤地。”
“这地方……相爷,都已经在西凉外头了。”侍卫凑近眯眼瞧着,“怕得走上一年半载的。”
“那就我们几个人去,尽量缩短时间。”
“这太危险了!那是个无国籍的地方,相爷,我们还知道那里是个什么情形。”
“不管是什么情形,我都要去看一看,君上说过,乌鸦星座应对的七城必藏有玄机,果真是如此。”菲拉斯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谁让他这些日子里过得无比压抑,还以为要让君上失望了。
“既然是君上的命令,卑职遵旨。”侍卫立刻领命。
“赤地……”菲拉斯再次端详这处地方,这么看起来比尾指还要细短,曾经是西凉的土地,后被生生切了出去。
“为何?”只因为那是无人之地?菲拉斯的脑袋里有无数疑问,这驱使着他不顾一切地奔赴赤地,一探究竟。
乌斯曼和银月部落的使者一同用午膳,吃完之后,乌斯曼带着霜牙来到炎的寝宫。
“明月托人把€€云给送来了。”乌斯曼微笑道。
“€€云?就是那头特别漂亮的狮虎兽?”炎正坐在榻上,放下手里的西凉古诗,看了一眼乌斯曼身边的霜牙,它看起来垂头丧气的。
“对。”乌斯曼拍了拍霜牙耷拉着的大脑袋,“明月说,€€云一直思念霜牙,都瘦了不少,所以托人送来在王宫里住上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