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骑与万人敌 第4章

  “憋着!”

  

  “憋不住了……”承嗣可怜兮兮的哀求,那大汉被半夜吵醒,简直想撕了他;然而一想确实整天都未放他下去过,只得压住火气,喊停了马车,将李承嗣踹下车去,警告道,“软筋散的效力至少要明晚才能解,你逃也逃不出几步,少玩花样!”又叫了一人看着他去。

  

  李承嗣站起身,向四周伸手摸索了下,摸不到什么,只觉脚下松软,跌跌撞撞走出十几步,不敢再走,就地解决。

  

  天气阴得厉害,半弯月被遮了又现,现了又隐,星星也没几颗,四野里静得可怕。

  

  半晌,那大汉不耐烦道,“磨蹭什么!”旋即一惊,飞身掠出,几下纵跃落到承嗣身边。然而仔细端详,并无异状,这小瞎子正整着衣服,茫然转头朝向他——却未对准,显得格外可笑。

  

  那跟过去的手下冲他点了点头,“少主。”

  

  “就知道磨磨唧唧耽误时间!”他放下心来,习惯性的要抬脚踹人。

  

  “你听。”承嗣没有躲,只是低声道。

  

  四野寂静无声,冬日里连声虫鸣也无,气氛有些诡异。

  

  “你搞什么?”那大汉火气更大,打算直接拎他上车走人。

  

  “你听!”承嗣固执道。

  

  “听你个头……”话到一半,骤然收声。

  

  虽无声音,极遥远的地方,似乎有白影一飘。

  

  那大汉艺高人胆大,并不觉怕,只唾道,“什么人装神弄鬼?!”拎起承嗣朝那随从身边一丢,道,“看好他!”便径自迎上前去。

  

  那两人带着承嗣,暂弃了车马,跟着朝前探去。

  

  这荒郊之地既无人烟,又无树木,连野草都无,那白影却忽隐忽现,飘忽不定,令人后颈发毛。

  

  走得近了,才发觉那白影上竟发着光晕,似是人形,看久了只觉眼睛映得发疼,接着白影一晃,又消失了。

  

  那大汉停下脚步,一人道,“少主,前面有人。”

  

  他点了点头,道,“人还不少,不过不似身怀武艺。这些人虽然鬼鬼祟祟,却未必是冲着我们来的,赶路要紧,莫多生枝节。”说罢便要转身。

  

  正当此时,那白影倏地又现,竟是近了不少!两名侍卫皆警惕按刀,只等一声令下,便要拔刀砍杀。

  

  只听那白色人形处传来一声长叹,说了两句话,声音清朗悦耳,吐字清晰,音调却甚诡异,三人竟是未能听懂,当即面面相觑。

  

  那声音又起,抑扬顿挫,连念一长串话,仍是古怪不知其意。人形愈来愈近,竟似飘在半空;那大汉对承嗣怒道:“你玩的什么把戏?”接着抽刀,纵身直扑上前,冲那人形当头就劈!

  

  当的一声响,那人形一退,斜着歪了下去。接着嘈杂声起,有人喝道:“哪来的不长眼的蟊贼?!”

  

  一团小小火光亮起,一个人手捧奇怪灯火,怒目而视。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人燃起灯火,片刻之间,火光四起,这旷野之中竟是有近千人!人人身着黑袍,只露出半张脸,脸色被手中灯火映得十分诡异。

  

  这边几人虽然武艺高强,一时也不禁骇然,两名侍卫闪身将主人护在身后,那大汉将刀抵上承嗣心口,威胁道:“敢动一动,就直接杀了你!”

  

  对面一人踏上前来,将一奇怪面具推到头顶,露出几道朱砂画的诡异的面孔,不悦道:“诸位半路冲出,刀剑相向,是何道理?”正是先前念出古怪句子的声音。

  

  那大汉松口气,道,“我等乃是过路,误以为遇到鬼怪,莽撞出手,恕罪则个!”

  

  那人将火把凑近些,仔细打量了下这几人,道,“原来如此。你们冲撞天父,罪过不小,请随我们回去,在天父尊前敬一杯酒,方可离去。”

  

  一名侍者怒了,正要反驳,却听那大汉道:“理当如此。还请带路。”他一手扣着承嗣脉门,一面不着痕迹地冲手下使个眼色。

  

  那人点点头,重又带上面具,以奇怪句子向诸人招呼,一时间四野灯火俱熄,只留那人形发着白光。方才几人已经看清,那竟是个不知何材质雕成的人像,正面发着微弱白光,背面则嵌在板内,由二人抬着,在这一群人队首高高举起,那二人自有一套奇怪动作,将人像抬起,转向,一边缓缓行走,一边郑重其事地挥舞。方才见白影忽隐忽现,便是发光的一面被转了方向所致。

  

  有人去将马车赶了过来,那大汉扣着承嗣上了车,一边低声道,“天父?这群疯子……且去看看也好。”

  

  这时那带面具的领头之人又开始大声念着古怪字句,每念一句,那些随行的黑袍人便在胸前齐刷刷摆出手势,不停变换,看的那大汉啧啧称奇,回头问承嗣,“小子,他们在喊什么?”

  

  李承嗣药力未褪,一番折腾下来,手脚均酸软无力,无精打采道:“大约是祈年一带的古语,我不……”

  

  他冷冷道,“你不知道?”

  

  李承嗣无力争辩,只得乱扯一通,“幢幢兽影,食我血肉,仁哉天父,赐我圣火。滔滔巨浪,毁我舟楫,悲哉天父,化我棚席。漫漫黄潮,侵我故土,慈哉天父,予我禾谷。”

  

  “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衍国真是不知所谓,开国皇帝还是个木匠……”

  

  李承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这次那大汉专心朝外看,并未察觉,不然少不得又要挨上几个耳光。

  

  过了两柱香工夫,终于到了个小村落,那群人极有次序地站好,有人将人像抬进个祠堂模样的大厅,带着面具那人站在屋外,拿一根奇怪的棍子,开始冲着人群不停地说着音节古怪的话,铿锵有力,颇为激动,而后将黑袍一脱,上身赤裸,下身只围半幅白布,露出遍体不知什么颜料涂的奇怪线条,开始缓缓舞动,跳跃,似是进行什么仪式。

  

  承嗣被扯着下车,站在众人身后围观。

  

  少时,仪式完成,面具人双手举着棍子,高呼三声,众人齐齐做着手势,低声重复一遍,跪拜一次,各自散去。

  

  那人摘了面具,带着几个壮丁迎上前来,请几人进去。

  

  那大汉也不推辞,大方走进,见人像供奉在最中,便取酒敬了,又奉了一炷香,恭敬地躬了躬身,方退下来,寻思找个什么由头打听点消息。

  

  那面具人却手一挥,有人以托盘呈上四个瓷碗,虽不如何贵重,却十分干净,每个碗内是一筷素面。那人一脸油彩,笑吟吟道:“天父赐福,人人皆有吃食,诸位既然到了,自不能落下,请用。”

  

  那点面自然是不够吃饱,看起来不过是意思意思,那几人留了个心眼,却不想吃这里的物事,正寻托词,承嗣已径自取了碗箸去吃。

  

  那大汉打了个哈哈,道,“我等……”

  

  却见承嗣捂着肚子软软倒了下去,咬牙道,“有毒……”

  

  瓷碗当的一声摔为两半。

  

  (未完)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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