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人道:“过来,给我看看。”
李承嗣摸索着向前,一只干枯的手扶住他,接着隔着那黑巾覆在眼皮上,微微使力;承嗣只觉一股热力缓缓透入,双目一阵暖流涌过,又一阵清凉,心中惊诧,不料这掌教居然真有些本事。
那老人松了手,道:“行啦,过两天便散尽了。你且继续蒙着,这几日莫见强光。”
李承嗣沉默片刻,道:“多谢掌教大人!相许之事,感激不尽,不日必将再来叨扰。告辞。”退了两步,又回头道:“祈年教有此仁心,来日必将大行于天下。然而天父二字,颇犯忌讳,掌教大人以为圣父之称如何?”
那老人看着承嗣背影,若有所思。
承嗣令杨九城将三人分别关押,自去寻那大汉,一桶水当头浇下去,解了药性。
那大汉一个激灵,悠悠醒来,见是承嗣,破口大骂。
“省省吧,”承嗣漠然道,“司徒末,你潜入我大衍所为何事?不会单是来寻仇吧。”
那大汉一怔,道:“你……!你如何知道?兔崽子,你想怎样!”
承嗣只不理他,自顾道:“丢盔卸甲,屁滚尿流,说的是你自己在三元关的旧事吗?”他笑了笑,“知道大皇子不会招的,省了口水,这回轮到我寻仇了。”
司徒末知道不妙,拼命挣扎,可惜身上铁索用来索老虎都成,何况是个人?
李承嗣道:“别怕,现在我不会杀你。”
“因为死,实在是太轻松了,你不配这么轻松的就去死。”
“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承嗣笑了笑,道:“耳熟吗?”他伸足轻轻划了划,碰到司徒末的腿,继而朝上蹭了蹭,点到胯下。
“宇国人都像大皇子这样吗?块头大,这儿也大。”
他嘲道:“你拳头硬得很,不知道这儿……”说着,脚尖轻轻推开那话儿,对准那软软的一坨,用力踩下去,“——是不是也一样硬。”
惨叫声冲天而起,几乎刺破他的耳膜,夹杂着司徒末声嘶力竭的咒骂:“……恶毒卑鄙……胜之不武……我不服!……”
李承嗣足底用力,靴底儿来回碾压,微微笑道:“我向来心狠手辣,睚眦必报……”
他轻快地将重心完全移到那只脚上,像是在玩什么游戏,“——用不着你服。”
轻微的“噗”的一声,司徒末胯下爆出一团血沫,直接昏死过去。
(未完)
七
李承嗣在客房睡下没多久,便被轻轻的叩门声惊醒。
他无比疲惫,又十分困倦,并不起身,只懒洋洋道:“进来。”
门吱呀一声响,又合上。
来人脚步沉重,走到床前,再无声息。
承嗣待了片刻,迷迷糊糊几乎要再次入睡,十分不耐,道:“何事?”
却听衣物簌簌轻响,接着地上重重一声,那人声音颤抖:“陛下,臣该死……”
李承嗣将黑巾扯下,借着熹微晨光眯眼看去,袁希一身黑衣,跪伏在床前。
他轻轻吐了口气,一身强撑的力气都散了,缓缓躺了下去。
袁希抬起头来,直挺挺跪在他身边,满脸悔恨,眼里布满血丝;那衣服还是别离那日所着,一身沙尘泥土,背上一道鞭痕几层衣衫尽裂,血迹宛然,可想见当日受伤时的惨状。
承嗣不看他,轻声问:“孙悦打你了?”
袁希忍不住再次叩首下去:“臣身为守卫者,擅离职守……陷帝君于险地,虽万死难当此罪……莫说孙将军只是一时气急,便是杀了臣也是咎由自取……”
承嗣道:“别人的地盘,莫君君臣臣的,你我相称就是。让你去是我下的令,他凭什么罚我的人?”
袁希道呆呆地看着那条丢在一边的黑巾,又看看承嗣,似乎想说什么。
李承嗣道:“没瞎。大衍可不会要个瞎子做皇帝。”他翻过身,看了看袁希,道,“起来吧。你没什么罪。时隔这许久,京中情况已定,现在再想做什么已经晚了。你问孙悦讨点人手,盯紧京里的消息,也试试看能不能联络上那些暗桩。”
袁希仍跪着,并未起身,垂首应了声“是。”又道:“孙将军当初带出京的原宫中亲卫,已经交了给臣……”
李承嗣打断道:“你独自一人前来?”
袁希摇头道:“臣还带了十几人,不过祈年教虽非江湖教派,庄内却颇有几个高手,不敢打草惊蛇,是以只有臣一人入庄,其余人等都在二里外候着。”
承嗣道:“很好!杨堂主锁了三个人在东院,你派人去将那两个伴当绑好,堵了嘴先送去孙悦军里。至于那位宇国大皇子……留着夜长梦多,一刀杀了就是,只带首级回去。”
袁希一惊:“司徒末?!他怎会……!”
承嗣道:“我也不知。待到了军中,你去试试,看那两个人嘴里能不能问出点什么。虽然他们掌教已说了任我处理,杀人时还是切记莫被祈年的人瞧见,啰嗦得很。”
袁希应道:“是。”
承嗣又补充道:“祈年教虽有种种大不敬之言辞,但一向偏安一隅,平素不问天下事,父皇看了线报,几次龙颜大怒要派人血洗,却阴差阳错,始终未能下手。想不到今日竟得其助力。这位掌教大人颇不简单!孙悦败了便败了,只要……”
“……孙将军怎会败?”袁希疑惑地抬头,与承嗣对焦不准的眼神碰个正着。
“……!”承嗣静了片刻,喃喃道:“果真是骗我。”他坐起身,声音里带了几分急切,道:“一万对十万,他还剩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