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隋被冷斥得面红耳赤, 心想他连骂人都那么好听……
他垂眸:“你很着急赶路吗?和我比试一场,一刻钟就好,待会儿你要去哪里,我可用阵法……送、送你去,比你自己飞行要快。”
他一说到要送面前的人, 脑中立刻想到他和面前人关系更近一步,瞬间紧张得说不出话。
林星夜当真不知这个叫宁隋的和他有什么仇,一会说用单手和他打,一会扬言只需要一刻钟, 这不是轻视是什么?
林星夜已被激怒,但他的风度让他没法过于反唇相讥, 而是冷着脸, 纤长细白的手指缓缓握住碧空剑, 当着宁隋的面抽出,冰寒的剑光笼罩此间。
他的眼神极锋锐, 容貌盛极如蕴雪光, 长剑出鞘之际, 正映了那句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宁隋从没感受过那么强的剑意,他掐诀催动阵法,刹那间,三个法阵凭空结在半空中。
阵修御一个大阵都算是极难,丝毫分心不得。面前的阵修一次就催动三个阵盘,而且结阵很稳,林星夜在心里断定,宁隋是来寻仇的。
他的下属中也不是没有阵修,当然知道对阵修来说,遇上一般敌人,用一个阵盘。遇上比自己强得多的敌人,冒死御两个阵盘。至于三个阵盘,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也不过如此,拼的就是同归于尽。
林星夜还要回不夜城收拾不安分的人,要是只碰上挑衅的人,他还会打一打。要是碰上仇家,他就完全不乐意被绊住脚步,免得自己正事被耽搁,使得亲者恨、仇者快。
他面如寒霜,碧空剑往宁隋一刺。
宁隋感受到蓬勃的剑意,铁了心要打败他,用尽全力催动阵盘时,林星夜的剑往下一斩,生生劈开宁隋的阵法结界,足尖一点,如化作流光般飞了出去。
宁隋眼睁睁瞧着人给了自己一剑就走了,怎么甘心,也赶忙锲而不舍地追上去。
林星夜甩不掉他,直到给自己的暗卫发了讯息,暗卫们渐渐赶到,暗中对宁隋使绊子,林星夜才顺利乘着剑光回了不夜城。
有这样惊心动魄的经历,林星夜收拾完异己后,第一件事就是着人查探宁隋的身份,然后看和自己有什么过节。
暗卫们呈上来的结果却是毫无过节,两人虽同在归元宗,却连面都没见过一面。
林星夜当时暗道宁隋是个不要命的疯子。直到他被宁隋逮到,次次都被他打败、羞辱……
林星夜思及过往,心中情绪更为压抑。他不叫情绪表露出来,捏着剑冷眼看向宁隋:“我要现在比试。”
宁隋也很紧张,他想到二人的赌约,不敢看师兄,垂眸道:“听师兄吩咐,我们在这里打吗?”
林星夜曾被宁隋当着所有人的面在比试台打败,他心中甚觉耻辱,冷声道:“去比试台。”
比试台……宁隋心中一打鼓,【昨夜梦中的一切就是在比试台发生的……】
他艰涩道:“师兄,可否不用比试台?”
他是真不想“故地重游”,亵渎了师兄。
林星夜捏紧剑,他们都要比试了,宁隋还在想什么梦中的事?
“若不用比试台,就不必比。”
林星夜对比试台有执念,冷冰冰地威胁宁隋。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想现在就不顾任何礼仪、风度,将宁隋绑去比试台,再堂堂正正地决斗。
宁隋没法子拒绝骄傲的师兄,【师兄的样子,好像又要发小脾气了,我必须得哄他,一会我自己小心些就没事了。】
“是,师兄。”
林星夜捏住自己的袖子,宁隋的确答应了他,却是什么哄他的理由,他根本就不需要人来哄他。
林星夜十分想对宁隋说:“我一个男人,不需要你来哄。”却想着他要是真把这话说出口,岂不真坐实了宁隋心里想的他是个傲娇的人?
他被哽得不想和宁隋说话,转身走在前面,两人一起来到比试台。
比试台这里有好几个人,宁隋看着就有些不妥,【我等会和师兄动手,师兄若不慎让我几招,我侥幸赢了去,又被这些人看到,师兄定然会生气……】
要用比试台的弟子登记后,通过支付灵石可以暂时清场,宁隋便准备去支付灵石,不教人看到二人比试。
林星夜被他心里狂妄的想法弄得生气,还没比试,宁隋就想着要赢他?
他阻止宁隋:“你去做什么?”
宁隋道:“师兄,我去暂时租借比试台。”
林星夜闻言,立刻道:“如果是比试,有什么不可被人看的?”
他今日存了要落宁隋面子的心思,根本不乐意让宁隋把人赶走。
宁隋脑子一飘,就想到了昨夜,【师兄和我比试,最好不要被人看到……他的样子实在太乖,我不想师兄被其他人看。】
林星夜真不知道他用剑的样子有什么不能被别人看的,宁隋是脑子和他不一样吗?
前世的宁隋可是巴不得在众人面前打败他。
林星夜不和宁隋争口舌,已经走上比试台:“你若要比,就上来。若要清场,就自己一个人比。”
他都这么说了,宁隋只能也跟着上比试台。
林星夜模样出众,宁隋又是在归元宗一战成名的阵修,两人的比斗很快吸引到大堆修士来看。
林星夜暗暗较劲,握住腰间早已战意激昂的碧空剑,誓要将耻辱还给宁隋。
他容色胜雪,也习惯了身为剑修的直来直往,碧空剑一划,激荡的剑意便朝宁隋而去。
这样纯粹的剑意,底下许多人都看得心惊。尤其是那些对林星夜有别样想法的人,更是在心底暗暗忌惮,比较双方实力。
林星夜这一剑完全没留手,就是为了让宁隋赶紧投入到比斗中。
宁隋却当真是看得耳朵赤红,他昨夜梦中便是和师兄在比试台上相聚比斗,继而发生了那些事。
【昨夜梦里,师兄真的就是这个样子,他的剑无数次贴着我的手臂,却不杀我,就像猫捉老鼠一样撩拨我……】
饶是剑术高如林星夜,听见这话也险些刺歪。他对自己的剑术极为自负,自认没谁不忌惮他的剑,宁隋却把他杀人的剑比作在撩拨他?
他心中生怒,剑招更快,片刻间就击破宁隋的防御,迫到宁隋跟前。
宁隋原本真不想在心底胡乱地亵渎师兄,但是此情此景,当真是完美还原了昨夜梦中的景象。
宁隋自从那次抱了林星夜一路后,回来便忍不住,做了血气方刚的梦。
他在梦里也不想亵渎师兄,因此即便醒来,知道想着师兄就能自己动手发泄,都生生忍住,自己用清心诀强行压制。
他不愿意唐突师兄,就算没人知道也不愿意。
可……可他总见到师兄用骄矜、粘腻的眼神望他……
【梦中师兄也是这么和我比斗。他冷着脸,故意用长剑贴在我手臂上,用剑来和我玩耍,直到汗湿衣衫也不停止。】
宁隋一点也不想去回忆,可他现在置身在和梦里一模一样的场景,是真的没法控制。
林星夜真的没听过这种话,尤其是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宁隋……怎么敢这么瞎想他?
林星夜又羞耻,又怕别人知道他被宁隋乱想了,心中实在有些慌乱。
关键是宁隋心里想法再如何波动,他面上也没露出多余的表情,甚至御阵也没错过一丝。
阵修依靠计算来战斗,许多阵修算到后面会思维不继,暴露弱点。可林星夜知道,宁隋不会。宁隋越到后面,会越摸清楚他的行动轨迹,继而建立他的优势。
他就像一个永远不会出错的阵法,思路缜密,算无遗策。
林星夜久攻不下,汗水真的微微打湿了少许衣衫,容色却无一丝狼狈,只挽了一个剑花,也从观察到的宁隋最薄弱的地方出剑。
宁隋能计算,林星夜身为剑修也十分擅长观察弱点。
宁隋是真的不想再想下去了:【昨夜师兄衣衫被汗水打湿后,我问他是否打得累了,需要换一件衣衫吗?师兄看着我,模样高傲,手中的剑都不曾放下,反而又玩弄似地抵在我面前,冷冰冰地对我说:可……】
林星夜听得清清楚楚,一时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不自在起来。
宁隋怎么敢想这些?他若是在比试时还让宁隋给他换衣服……这成什么了?
林星夜条件反射地瞥了眼比试台下的修士们,他害怕被人发现宁隋乱想他……这样的话,他的脸往哪搁?
幸好,底下根本没人发现不对。
甚至还有人道:“林师兄和宁师弟早就打过一次,他们两似乎有些过节?怎么总是比试?”
林星夜心里也忍不住附和他,对啊,他同宁隋作对的这般明显,所有人都该发现了,只有宁隋发现不了吗?
【师兄怎么不看我了?梦里给他换衣服,他也不看我,睫毛一颤一颤,脸色如冰似雪,就连换衣服的过程,也始终不放下手里的剑。但是我提出那请求时,师兄答应了我……】
林星夜脸色有些白,宁隋给他换衣服?岂不是看完了他……至于他提的什么要求,衣服都脱了,这还用想吗?
宁隋,当真禽兽……
林星夜陡然想起他若输了,要答应宁隋一个请求,更是心慌尤甚。
他知道了,宁隋就是打着那种龌龊的目的。
林星夜暗暗压下心底的慌乱和耻辱,剑招更狠,绝不给宁隋一点可乘之机。
宁隋却也不想在心底唐突师兄,他确实认为师兄总是偷偷看他,也确实心喜师兄,但是他知道,师兄再好看再可爱,他也只能默默夸奖默默追求,不能想着师兄做龌龊的事情。
像是昨夜他忍不住在梦中印上师兄脖子的那个吻……可完全不能再想了。
宁隋及时忍住梦中最唐突师兄的部分,他是当真想赢过师兄,为了那个赌约。
林星夜也是真不想输,两人打到白热化之时,同时祭出最厉害的招数。
林星夜不变龙,便用不出灵窍期领悟到的剑意,但剑修到底擅长作战,尤其是他这种狠辣的打法。
他的剑穿过层层阻碍,就要精准地刺到宁隋心脏。虽然宁隋能往后躲,但是他的剑意贯穿整个比试台,剑影如影随行,宁隋要彻底躲开,就只能退出比试台,认下他输。
林星夜胜券在握,一时之间,心底便极为愉悦。
他没想到的是,“噗嗤”一声,宁隋生生不怎么躲,只避开了要命的地方,胸膛受了这一剑,然后双手一合,林星夜四周顿时被交叉的土刺包围。
他陷入了完全的被动,土刺有些弄脏了他的衣服,更严重的是,已经有好几根土刺对着他的死穴。
……林星夜沉默,看向对面胸膛还插着碧空剑的宁隋。
这种比试,是不能闹出人命的。林星夜也没想过要杀现在还没成长起来的宁隋,但是宁隋明明能避开杀招,却不避……
宁隋的土刺能同时刺中林星夜好几个死穴,林星夜的剑,却只能伤宁隋一个致命的地方。
二人招数又是同时进行,按归元宗的规定,就是林星夜输了。
宁隋也是计算好的这一点,他差点被碧空剑戳了个透心凉,心中想道:【师兄的剑真厉害……他真是强大又好看。】
宁隋声音都有些虚弱,却极为坚定:“师兄,你输了,你……你……你可……”
他并非要死了说不出话来,而是说不出口师兄还欠他一个赌约。
这是林星夜第一次把宁隋伤成快死了,但是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这也是他第一次输给宁隋而不生气。
他只是面无表情,心里悄悄的发毛,甚至连碧空剑都忘了抽回来。
宁隋是怎样一个变态,连死都不怕,都要赢?就为了向他提要求?
不行,他不能慌,不能害怕宁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