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夜城的日子悠闲而愉快,魔族根本不敢再来找事,林星夜要做的就是每日处理些事务,继而练剑。
正魔战场的宁隋却一战成名。
宁隋不同于传统的阵修,他的阵法杀伤力极大,扔在战场上,宛如一个永不出错的剑修。
剑修有热血,有冷傲,有年轻意气。宁隋从来没有,这也注定了他毫无弱点,触之即死。
不说不幸对上宁隋的魔族,就连正道归元宗也不知他年纪轻轻,对魔族哪里来的恨意。要是天性嗜杀,只怕之后走错路而堕魔。
宁隋则丝毫没管这些风言风语,只向宗门禀报曾同魔族有过仇怨。
他不上战场时,就用万里追踪阵探查林星夜的踪迹。
师兄真是优秀,一个人就安全地回了不夜城,难怪他敢独自离开。
师兄也真沉得住气,对,他是不夜城少君,正魔大战本来就不是他该掺和的。师兄……真是理智而优秀,等正魔战争好了,他就去找他,也不知道师兄的肾怎么样了,要是下次……他一定不会让师兄she那么多次。
宁隋伤怀无比,却仍是给林星夜找着理由。
魔渊之中的魔尊却坐不住。
他半边身子都泡在魔渊之中,一头长发从发根处是金色,渐渐却变成了黑色,一双眼睛比浓黑的水还要稠。
萧云涵泡着魔渊,紧紧闭着眼睛。
魔族始终打不过龙族,他派出去试探的魔气,全军覆没。
甚至那条龙都没动手,就有那么多龙为他前赴后继。
萧云涵猝然睁开眼,眼里的妒恨使得水面温度骤升,气泡汩汩冒出,他的皮肤泡在高温泉水中,半点痛都感受不到。
他在思考对策,怎么破这个局。
想从龙族身上入手绝不可能,况且那条龙虽然胆小又敏感,杀起人来却从不手软。
要是龙身的萧云涵,也许能和林星夜一战,但他的龙身早被曾经的宁隋彻底毁去,从此绝了他的路。
萧云涵心中不可谓不恨,他早就知道,宁隋从来都不是善良之辈,要是善良的人,做不出生生毁人根骨的事情,他本是龙族,却因宁隋,只能做人、做魔。
但这些都没关系,只要他得到了林星夜,天下的龙族都得听他的,他要谁的龙身都可以。
他还能用粗壮的龙身,将林星夜环在怀中,一直舔他的龙角。让他瞧不上他,让他高高在上,还不是只能被他舔哭?
萧云涵实力不济,不免就要动歪脑筋。普天之下,能胜得过龙族的,唯有宁隋。
可是宁隋怎么才会和那条龙反目成仇?
萧云涵想想宁隋的所为,不禁心中生起不耻。
那条龙发情之后抛弃宁隋逃走,他以为宁隋至少会心生不满,没成想,宁隋半点动静都没有,每天下了战场就望着不夜城的方向。
萧云涵想,他要是有宁隋的实力,早就捆了林星夜,若是林星夜不服,就将他逼服。
萧云涵深吸一口气,宁隋若是一直没出息,不如让他来帮他。等他和那条龙斗得两败俱伤之际,就是他的成功之时。
萧云涵发动正魔之争,从来就不是为了吞并修真界,而是为了以魔气令宁隋知晓,林星夜究竟是怎样一条无法无天的龙。
他阴阴地笑了笑,因为没有了金发金眸,寒意令人毛骨悚然。
萧云涵手指一动,三千梦魔被齐齐派入宁隋所在的战场。
梦魔能诱导人心中恐惧,萧云涵要做的,就是重现林星夜的死因。
那条龙实力强盛,龙族对他如珠似宝,宁隋将他看得比命还重要,若非他自己任性,又怎么会死?
萧云涵不信,宁隋看了林星夜的死因,还会这么对他千依百顺。
第88章
正魔战场。
夕阳的余晖洒遍战场每个角落, 修士和魔族的血浸染入大地, 土地混合着鲜血的腥气,空气中缠绵着一股滞涩的味道。
宁隋所在的战场却没这样的味道。他接手这片战场已经好些天,空气中只有魔族不甘的残念,阵法默默伏于地上,似一条蜿蜒的雪龙,随时准备张扬出击。
天边的气压变了变,宁隋忙收了以师兄龙形为原形的阵盘,复又抬手,一道阴阳鱼形的阵法笼罩大地。
他守了这片战场那么久, 仍是衣服整洁,比起正道其余人来说, 算得上风度翩翩。
阵法面对汹涌而至的魔气, 仍然占据上风。
三千梦魔中, 最大的那只隐藏在魔中间, 它发出狰狞的笑, 魔族最不缺的就是魔了,魔中的虾兵蟹将死了,他也不会有半点心疼。
宁隋则没兴趣和魔族撕扯,他抬手, 欲要直接截杀梦魔王。
梦魔王笑嘻嘻,拍了拍漆黑的手掌, 所有梦魔瞬间放弃同阵法抵抗, 捏丹自爆, 以深渊魔力偷窥宁隋心底的“梦境”。
“嘻嘻。”梦魔王巨大的身躯里,响起不合时宜的孩童笑声,天真而残忍,他歪了歪满是獠牙的头,学着宁隋心底的声音,还将丑陋的手掌伸出来,做出自愿被缚的动作,“星夜少君,你看把我绑成这样,可好?”
宁隋眸色一变,星夜少君……他曾这样叫过师兄吗?
梦魔王继续学舌,“星夜少君,我知你生气,无论你对我怎样,我都不会反抗。”
随着梦魔王的话语,以及无数梦魔前赴后继地赴死,宁隋的梦境终于织就而成。
梦魔王的梦境,能让梦境中的人分不清今夕何夕,此时彼时。
宁隋睁眼时,已经置身于黑夜。
他脑子里有短暂的空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因此,立刻警醒地去看周围景象。
青山古朴,绿水如拙,高山深处黑鸟振翅,不是归元宗后山还是哪里?
“你看什么?”一道如冰似雪的声音传来,这声音让厚重的山脉都似乎结成了冰雕,冰天雪地、晶莹透彻。
宁隋的心狂跳,抬眼望去,林星夜冷着脸,云缎乌发柔顺垂在脑后,碧空剑悬于细细的腰间。
林星夜意带讽刺:“是要确认这周围有没有人?免得丢了你的脸?”
师兄就连骂人都这么好听,宁隋心醉神迷,以为林星夜是在骂自己,还想要回答。
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和宁隋的声音一模一样:“师兄,并不是……”
宁隋定睛一看,才看见林星夜面前还站了一个人,黑衣黑眸,正是他自己。
林星夜冷淡的桃花眸慌乱地瞥了眼宁隋手上绑着的锁仙绳,假装正常地后退一步,嘴里斥责:“宁宗师阵法修为卓越,我哪里担得上你一句师兄。”
“那……星夜少君……”黑衣宁隋沉声道。
宁隋哪怕是在一旁看着,都能感受到自己揪心的痛。他想和师兄亲近,和师兄牵手,师兄用过的一个茶杯都被他收藏起来,当作二人亲近的收藏,若有一日,师兄连二人的师兄弟身份都不愿意承认,而让他唤他少君,这该是何等诛心。
宁隋绝不愿意那么容易屈服,叫师兄为少君。他眸色一沉,便想到如果他叫师兄为少君,定是不知被师兄拒绝了多少次,毫无修复关系的可能,他在无奈之下才会这么叫。
黑衣宁隋却似乎已经习惯,目中的落寞都掩藏在漆黑深处,他走上前:“少君,我有一事……”
林星夜今日是来归元宗拿土元珠的,他为了避开一见到他就要和他比试或者挑衅的宁隋,特意深夜回宗,万万没想到这样也能被宁隋堵在后山。
而且……林星夜眸色一冷,宁隋拿着锁仙绳做什么?继打败他羞辱他后,还要绑他?
林星夜冷声叱责:“宁隋,亏你算是名门正派,居然又想……”
“星夜少君,你别生气。”黑衣宁隋下定决心今日要缓和他同林星夜的关系,二话不说,就用锁仙绳将自己的手捆起来,一步步走向林星夜,“少君,我惹你生气,你看这样的绑法你能接受吗?”
宁隋看着黑衣宁隋的动作,心中也开始共情。对,对,就是这样,讨好师兄。
……林星夜哪里见过在宿敌面前自己绑自己的变态,他觉得宁隋定是不安好心,又怕又气:“你别过来。宁隋,你究竟在耍什么花样?”
黑衣宁隋道:“星夜少君,之前我不知分寸,惹怒了你,今夜随你怎么惩罚我,我绝无二话。”
宁隋也随着颌首,觉得自己表现不错。
林星夜丝毫没法子理解古里古怪的宁隋:“你惹怒我,我们本就是敌人,谁要你向我道歉。我迟早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黑衣宁隋沉默,半晌,他才像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可我……喜、少君。”
这时的林星夜和宁隋有不共戴天之仇,哪里管得了宁隋断断续续的话,出口伤人:“你我非亲非故,你也敢说这般轻薄的话?宁隋,你真恶心,男子也好意思喜欢男子?”
他有些怕宁隋手里的锁仙绳,撂下话就离开:“宁隋,正大光明决斗,我输了也无话可说。别弄那些邪门歪道。”
他的言外之意就是,快把锁仙绳收起来。
林星夜拿着元珠远走,黑衣宁隋和宁隋却都沉默地站在原地,悲伤无处宣泄,手腕上的锁仙绳宛如在嘲笑着他们。
饶是亲过林星夜一整条的宁隋,都被“恶心”二字伤到。
他不禁想,师兄是少年英才,坐拥不夜城,他要这般傲娇,确实有可能是只喜欢温柔的女子……师兄难道之前,都是被迫亲自己的?
宁隋捏紧了手,他不认为他比谁差。
黑衣宁隋则更为伤心,他甚至连师兄的衣角都没摸到过,一直以来师兄都看不上他,这样的情况,师兄还说他恶心……
黑衣宁隋默默跟上去,坠得远远的,送林星夜安全回到不夜城后,再回无望峰,重新雕刻阵盘。
宁隋因为受自己影响,也跟着大受打击,同样在心中默念阵诀。
念一遍阵诀,想两遍师兄,阵诀都喂了狗。
饶是如此,宁隋和黑衣宁隋也仍然很快振作起来,继续刻着阵盘,寻着时机就去找林星夜。
黑衣宁隋绞尽脑汁,将一切能捧的,都捧到林星夜面前。
林星夜喜好强大、追求力量,黑衣宁隋便将阵盘、功法、包括自己的忠诚都献到他面前,无一例外,被认为是别有用心,不怀好意。
若仅仅只是这,也就罢了。
真正压垮宁隋和黑衣宁隋的,是林星夜的死。
黑衣宁隋从没收到过林星夜主动邀约的比试,他前去比试,却发现师兄唇色微红,娇艳欲滴。
林星夜的五官实在不能让唇色变深,只要深一点,就使得再冷的剑意都压不住五官的风情,看着便不像一条纯情的好龙。
他白衣猎猎,眼角似有红意:“宁隋,再比一次。若我再输,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宁隋和黑衣宁隋都直觉不对:“少君,你……你的龙息不稳。”
这种不稳定的龙息,倒像极了灵兽进阶前的迹象,但是如此紊乱,难道是进阶失败?
宁隋没办法想象,本就是天道宠儿的龙族还有什么进阶的可能性?
林星夜已经快失去理智,一只手将自己的手掌掐出血,另一只手持剑,刺向宁隋。
他和宁隋悲剧就悲剧在于,宁隋能胜过他,却也不得不避开他的锋芒。
因此,林星夜的身体在宁隋的推算中,逐步从内里开始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