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你现在哭出来更好。你要是不愿意这样哭,就化成龙,我给你盖被子,便看不到了。”
林星夜现在当然想变龙,他曾经在紫山秘境内被雷劈,也是变成龙飞回了不夜城。
但他现在,不愿意。
宁隋看师兄又难受想哭,又别扭得清冷自持的样子就觉得心疼。
他想了一下,师兄为什么不变龙?
师兄今天在自卑……
宁隋只能靠猜测来鼓励师兄:“师兄,你的龙形更加强大,和你握着碧空剑时差不多。我在不夜城也见过其他的龙,他们都没你强。”
宁隋回忆那条龙,发现那条龙的龙身比师兄粗一圈。
宁隋真情实感道:“师兄,有的龙龙身粗壮,但是骨骼和实力,并不能完全匹配那种龙身。龙身还是合乎自己为好,就像师兄的一样,优雅匀称,每片龙鳞都闪闪发光,再多一分则显得粗笨,再减一分又少了威风感。何况,他们每条都颜色深重,没什么辨识度,师兄的雪色,是我见过最独特最美……英俊的。”
林星夜听着,不知心里是什么感觉。
他记得小时候,束南他们都凑在一起玩,几条龙一起游乐。
林星夜不屑于和他们一起,但他再少年端方,也是好玩的云间雪色龙。
林星夜偶尔在练剑之余,便会在寝宫里看自己的龙尾,卷成一圈儿。他其实觉得,他的龙身,虽然又弱又没用,至少好看,只要不在别人面前露出来,他自己欣赏还是可以。
结果,他有一次路过束南他们的武场,便听到有人道:“也不知道少君的龙身长什么样子,他那么古板,龙身也一定很土气。”
“听说少君是雪色的龙,龙鳞会发光。”
当时,一群小龙惊叹一番,又有人道:“白色,我们都是深色的,或者说红色,他那样的颜色,可真丑。”
“对啊对啊,想必他自己也觉得丑,从来不展现在别人面前。”
“主君和我们一样都是深色,少君那种颜色,简直像是龙中叛徒,说是鱼肚皮好了。”
当时的小龙们,霸道且刚愎自用,又是背着林星夜,完全不懂什么叫做出口伤人。
林星夜当没听到,敛眸黯然离开,更加不知道其实每条龙都在心里惊叹:“居然是雪色的,真的有那种好看的颜色吗?”
他们共同诋毁林星夜,也不过是因为林星夜眼高于顶,从不和他们玩。聚在一起的玩伴,便想诋毁他,加固彼此的友谊,哪怕他们其实都对冷冷淡淡的林星夜存在好感,但也绝对不会夸他。
等到他们长大,虽然越来越喜欢林星夜,但是彼此竞争太大。索性都在背后相互说林星夜的坏话,想让彼此不要喜欢他,再自己悄悄地去找林星夜献殷勤。
哪知林星夜眼线众多,早得知他们在背后说他坏话。他们的殷勤在他眼里便都变得不怀好意。
云间雪色龙不同于众龙的天性,父君的过度保护,兄弟的坏话……林星夜自身的骄傲要强,种种组成了他最后的敏感和自傲自卑。
宁隋继续夸赞。
床上,一条雪色长条趴在那里,却不是龙形,而是蛇形,没有龙角。
林星夜还是觉得宁隋之前没夸他龙形,没什么安全感,但……他便暂化作蛇形,丑也不是丑在龙形上边。
他身上盖着被子。
宁隋在旁边一直夸赞:“师兄,你这个样子真好看,像是在发光,身形修长,一看就知道十分矫健,要是有龙角会更好,也能更强,但现在这样也是我见过最好的……”
他一直说一直说,眸色沉如暗夜,气质格外出众,但无比耐心且没有架子地一直吹捧。
林星夜的鳞片都红了,要是平时,他一定觉得宁隋油嘴滑舌,轻浮不庄重。
但他现在,就需要这些。
他本来就好,夸夸他,又怎么了?
林星夜暂时不去想宁隋的禽兽行径,靠着他的鼓励,舔舐内心的伤口。
云间雪色龙,性娇,易怯……能忍受这么久的恶劣环境,已经极为不易。
第97章
云间雪色龙生性脆弱, 集龙族一族之力精心供养, 最后也生生消逝于龙族的历史中。
林星夜变成雪蛇时,不过小小的一条,本来安静趴在床上,背上披着一床薄被。
“师兄睁眼时,目光如盈盈秋水,冷波泛泛也格外……”宁隋正说着自己的真心话,林星夜便朝他一瞥, 适才温馨的气氛有所变化。
宁隋从蛇脸上看出了些不悦, 甚觉可爱之时,从善如流地改口:“格外精神矍铄,似能一眼破幻。”
他半点没说谎,林星夜人形时,哪怕是不发一言捏着碧空剑,也有无数人受他模样气质蛊惑, 甘愿飞蛾扑火。
他们没扑的原因则是,林星夜的眼太冷、太静,似乎无数花招在他面前都会去繁存简。
林星夜听着宁隋的话, 也觉得宁隋说得不错。
毕竟他云间雪色龙的天赋之一, 确实是破幻。
宁隋这个人……虽然大部分时候都不像正常人, 偶尔还会变态得比他这条龙还霸道, 甚至做更变态的事情……但他至少还有作为阵修的眼力, 眼光很好。
林星夜眼眸一低, 满眼冷淡, 一点都不表露出喜悦。但是同时,他尾巴稍稍用力,似乎不经意间,就把身上的被子掀下去,完整地露出自己雪辉闪闪的鳞片。
林星夜是个矜持的龙,不喜欢像谄媚的猫一样,跑去求抚摸求爱宠。
但是,他也极为忠于自己的内心,就比如现在……宁隋既然要夸,就把他全身上下都夸一遍好了。
雪蛇心机地掀开被子,鳞片彻底暴露在冰凉的空气中,静静趴着,打算先让宁隋看完整了再夸。
宁隋不负林星夜的期望,哪怕觉得无礼,目光也从雪蛇上挪不开去。
这是他傲娇高冷的师兄……
宁隋哑着声音夸了一通,又道:“师兄,你怎么能趴在床上。”
林星夜虽被夸,也没完全沉迷,他放松的身躯稍微一僵,他现在这副形态,不趴在床上,难道宁隋想让他趴在他身上?
他就时时刻刻都满脑子都是这些肮脏的想法吗?
宁隋看他师兄僵硬,极认真道:“这床如此鄙陋,师兄这般高洁,这床哪里配得上被师兄趴着。”
林星夜:…………
饶是他此刻想被夸,也被宁隋清奇的夸赞方式给弄得羞赧,鳞片微微发红。
宁隋更觉得他可爱,“不过,现在没什么其余珍宝可替代,师兄暂且先委屈着,若是师兄不弃,可暂睡我手上……”
林星夜倒是不弃,就是觉得危险。
他还没从宁隋那么认真地说“床配不上师兄”的冲击中缓过神来,此刻竟觉得异常对不起身下的床,他有些羞,有点后悔露出全身给宁隋看了。
宁隋还在不断夸赞,林星夜从他暗色的眼眸中就能看出,他还没夸完。
都已经几个时辰了……
林星夜现在已经被夸得从自卑中缓过神来,但他也不好意思做出过河拆桥,勒令宁隋即刻闭嘴的事儿,只能默默红着鳞片,安静地趴着。
他已经不敢变龙了,之前不变龙是担忧龙身被说丑,现在不变龙则是怕宁隋夸起来没完,说出更让他羞耻的话。
宁隋还在剖白内心。
林星夜则闭着眼,他才过了发情期没多久,今天根本没再到发情期就被宁隋给欺负了一通,身心疲倦,放松之下便睡着了。
宁隋这才不舍地住嘴,为他拿过被子,眼睁睁看着床上的雪蛇化作清冷的师兄。
宁隋自觉现在无颜挨着师兄睡,愧疚地去了另一边。
他不知该怎么才能让师兄原谅他,若只是几句不痛不痒的道歉,连他自己都不能接受,若他自己伤害自己,师兄未免觉得他偏激,说不得会再害怕他。
况且,宁隋知道林星夜和他一样,心中自有杆枰,师兄觉得该怎么惩罚回来,就得按着他的性子来,如果他自作主张,师兄根本不会认。
宁隋此时深恨自己当时糊涂,犯下这么严重的错。
他睡不着,只能研究阵盘来稍微平复心绪,林星夜却醒了。
宁隋马上放下手中的阵盘过去:“师兄。”
他心急之下,忘记林星夜会习惯性地赖床。
林星夜被这声叫得睁开眼,冷淡的桃花眼里微带雾气。他愣了一下,快速逼自己清醒过来,起身靠在床边:“宁隋。”
【师兄,不叫我师弟了,他定是对我有气……】宁隋在意的越多,也就越患得患失。
林星夜刚醒,闻言不知该怎么说,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
他对宁隋感觉复杂,有时候叫他宁师弟,有时候直呼宁隋的名字,宁隋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宁隋的表现欲就万分强烈:“师兄,这么些天了,我们一起出去吧。”
他现在觉得自己的行为真的实在太……在师兄的海域里,囚禁师兄,宁隋不禁吓出一声冷汗,龙族御水,海域他又实在不了解,若师兄寻到机会利用海域的独特环境离开,从此和他桥归桥、路归路,或者和他彻底决裂做敌人……
林星夜眸光一闪,“宁师弟,现在愿意让我出去了?”
他对宁隋敢囚禁他这件事心里有很大的气,因此声音极冷,刻意让宁隋听出他的不高兴。
宁隋更伤,根本克制不住心里纷乱的思绪,【师兄现在被气到,以师弟二字来嘲讽我,对……我本是师兄的师弟,本该做他后盾,让他后路无忧,我却伤害他。我真不是人。】
林星夜:……
他叫宁隋名字,宁隋觉得他生气。叫宁隋师弟,宁隋觉得他在嘲讽他。
那么,宁隋究竟想让他叫他什么?
林星夜冷冷看了眼宁隋,看见他暗夜般的极适合同宝石相衬的气质时险些一愣,又默默别过脸不看,掀开被子下床。
林星夜动作潇洒利落,他虽然喜欢自己给自己穿衣服,但也没贤惠到会亲自叠被子的地步。无论是不夜城,还是静海海域,甚至归元宗都有人专门做这些事情。
宁隋十分自如地上前叠被,眸色深沉:【师兄看我一眼,就不看了……我之前做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分,师兄伤心也是理所应当。】
林星夜的确生气,但是……宁隋就连他只望了他一眼,都那么地介怀?
宁隋脸上又没有花,林星夜一直望着他做什么?
虽然宁隋是会一直望着他没错,但……林星夜眼一热,不自在地握紧拳,那是宁隋肖想他,他又没有肖想宁隋,肯定不会一直望着他。
宁隋走南闯北,一直是独自生活,生活杂务处理起来井井有条。
他叠完被子,看向林星夜:“师兄。”
【我其实完全没有前几日那般不好,我会许多事……你要看看我。】宁隋不可抑制地想,他多想林星夜能看到他更多优点。
林星夜瞥了眼被子,不知道作何反应。
他避开这个话题:“宁师弟,我们要出去的话,有几点需要注意。”
犯了错的宁隋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