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连的脸色顿时青红交加,飞快爬了下去,手足无措地看着床榻上的江纵。
他动作太大,江纵也醒了,身上酸痛,努力了好几次才爬起来,似乎懵了一会儿,才猛然惊醒,拿起枕头就往乐连身上砸,破口骂道:“小畜生!上辈子就搞得我死惨,这辈子还不让我翻身!你凭什么!”
“纵哥……”乐连自知理亏,连连后退,惶恐地看着江纵,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好。
两人正僵持,忽然听见外边江横跑过来,边跑边喊:“江纵!你在哪呢!”
江纵忍着浑身酸痛穿齐衣裳,不耐烦地应了一声:“这儿呢!”说罢瞪了一眼乐连,“开门去。”
江横闻声跑了过来,匆忙道:“出事了!乐家大少爷出事了!”
江纵皱了皱眉。
江横才看到乐连也在,指着外边的骚乱低声道:“你哥他强奸丫鬟,大家都看见了。”
乐连困惑地望了一眼门外。
江纵支走了江横,把门关上,腿脚有点不利索,但气势不能输,把乐连逼到了墙角,冷笑道:“那药就是乐合给你下的,联合一个叫容容的小丫鬟要坏你名声,好在我听见了,过来把那女人支走,就为了救你,你倒好,你恩将仇报啊。”
反正事情都这样了,江纵是断不会承认自己撩拨乐连心怀不轨在先的,于是把事情说得半真半假,要这小畜生愧悔一辈子,欠他个天大的人情。
乐连深信不疑,难堪不已,垂眼道:“对不住。”
江纵冷笑了一声,转身就走,无奈腿确实酸得厉害,打了个趔趄。
乐连赶紧去扶,把江纵扶到自己怀里,抿了抿唇,小声问:“纵哥,我……看你那里出血了……上药……上一点药吧。”
话音未落,脸上又挨一耳光,一声脆响,五个指印,嫩嫩的小脸又红了半边。
“走开,别叫我哥,我怕了你了。”江纵推开他,一瘸一拐地出了雅间。对家永远是对家,这一点根本改不了,是天意。
乐连愣愣站着,半晌,慢慢蹲下,抱成一团,把脸埋进臂弯里,脸顿时红得冒烟,耳朵尖也红了,整个脖颈也红了。
他吸了吸鼻子,扶着自己火辣辣的半边脸颊。
——
乐家大少爷的丑事短短几日内席卷了整个瑾州城,说大少爷乐合酒后乱性,在迎春楼做出有伤风化之事,若只是在乐家大院里做出这等事也罢了,可今日有官员在场,乐合被当场拿下,现在还在衙门里待审呢。
乐家最宝贝这大少爷,连忙花银子上下打点,把大少爷保了出来,乐家大院一连几日闭门不见客,丢不起这个人。
乐合被老爷子臭骂一顿,挨了一顿家法,被禁了足,趴在自己屋里养伤,气得直摔碗。
大夫人则坐在窗边哭哭啼啼地给乐合上药:“我的儿啊,你若是喜欢那丫头,跟娘说了,就把她娶来做妾也好呀,为何非要当众非礼人家,丢了我们乐家的颜面啊……老爷子下手好狠,他都不心疼他的宝贝孙儿啊……”
乐合气得上火,嘴里长了燎泡,恨恨地回忆起这码事,那丫头明明都往乐连房里去了,怎么就又折返回来,还说江纵要她回来找自己。
“定是江纵暗中捣乱!”乐合恨恨捶床,“他给我下药!”
大夫人抽泣道:“他又是哪来的药?”
“……”乐合气焰弱了两分,恐怕这药正是自己下给乐连的,被江纵那浑球给弄了来折腾自己。
想不到,他一直把乐连当做眼中钉肉中刺,在旁边虎视眈眈随时扑出来咬他一口的,竟然是江家那个败家子。
“江纵……我不会放过他。”乐合恨恨咬牙,“总有一天让他也栽个狠的。”
门外,乐连安静地站着,手里拿了一瓶药,听着里面大少爷跟大夫人说话。
看来江纵没说谎,还为了自己得罪了乐合。
乐连轻声叩门,走了进去:“大夫人,我来给大哥送伤药。”
大夫人虽说不待见他,却也自矜主母身份,不在乐连面前显得小家子气,道了句:“嗯,你有心了。”
乐连挽起袖子:“我知道昨日是意外,大哥受苦了。”
他把伤药一股脑浇在乐合后背的伤口上,疼得乐合死去活来嗷嗷直叫。
他一叫,乐连手没拿住,整个药瓶都砸在乐合后背上。
乐合险些晕了过去。
大夫人急了眼,拿起药碗就朝着乐连砸过去:“你这笨手笨脚的家伙,存心让合儿吃苦,果真是娼妓之子,下贱胚子,滚出去!”
乐连抬手挡药碗,瓷碗砸在手腕上吭地碎了,在白皙的手腕上划出一道滴血的口子。
“夫人息怒,我不是故意的。”听到大夫人指责他的出身,乐连面无表情,道了声对不住,转身走了。
——
江纵两日没出屋了,从迎春楼回来就把自己锁在卧房里,谁也不见。
这辈子的脸也丢完了,到现在里面还肿着,身上满是青紫痕迹,衣服都不敢脱。
“好家伙……死崽子真猛,这是要把我活捅死。”江纵趴在床榻上,披着一件袍子,晾着屁股,估计是昨日受了伤又着了凉,现在头昏脑胀的。
早知道就不去招惹对家,这是造的什么孽,前世的乐连就不是好对付的,他怎么能因为人家现在嫩就忘了呢!
可说实话……他确实没亲过这么带劲的男孩,想想搂着他亲在一起时舌尖纠缠的滋味,江纵叹了口气,终究是自己先动了歪念头,怪得了谁呢,再说人家也没赖账翻脸不认人,都是自己跟踩尾巴似的嚷嚷,还甩了人家两巴掌。
这下可好,过几日还得两人一同去金水山养蜂房,这得尴尬成什么样儿啊。
忽然听见院外有动静,江纵忍着浑身不适,披着件外袍走到窗边,推开窗看了一眼。
乐连正在翻墙,骑在墙头把包袱先扔下来。
江纵顿时又炸了:“操你大爷的还敢来!滚!翻回去!”
乐连敏捷地翻过矮墙,提着包袱走过来,江纵连忙裹紧了衣裳往后退,刚把门拴上,人家已经翻窗进来了。
“纵哥。”乐连小心地靠近他,手里拿了几瓶药,“我不碰你,你把药抹上。”
江纵捡起手边的东西就往乐连身上砸。说实话前世他有几分怕对家,但江少爷是什么人,绝不服软,死不低头,不可能承认。
本来他以为小时候的对家还没成气候,奈何不了自己,没想到也不是什么善茬,江纵不怎么想、也不怎么敢对乐连有非分之想了。
乐连见他发火,避开他扔的东西快步走过来,抓住他的双手,默默看着他。
江纵手被控住,嘴炮更响:“怎么着,入室非礼啊?食髓知味了是吧?操我爽吗?”
乐连紧紧抿着唇,难堪地听着江纵连珠炮似的往自己心里扎,只是抓住了江纵的手,便矜持着不敢再放肆,强押着他去床榻上,掀开衣裳上药。
乐连偏开目光,尽量不看他,把药液倒进江纵那处,又不敢动手涂开,尴尬地等着药液自己慢慢渗透进去。
江纵闹了个红脸,扭着身子不肯配合,乐连皱着眉按住他:“纵哥,这样好得快。”
江纵拨开他的手:“离我远点,别叫我哥,我害怕。”
乐连的手僵住,没说话。
江纵趴在榻上,身边的人半晌都没动静,江纵以为他走了,回头看了一眼,乐连捧着药瓶默默站着,眼睑低垂,似乎受了什么沉重打击。
江纵翻过身坐起来,底气也不怎么足:“怎么我说的话很重吗?”
乐连轻轻吸了吸鼻子。
江纵也愣住了,呆呆地坐着。
乐连缓缓蹲在床边,微仰着头,低声道:“纵哥,我错了,行吗。”
“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一个称呼不痛不痒的,当赏我了,行吗。”乐连轻声问他。
他的手上裹着一层纱布,隐隐透出血迹,不知道又在家里受了什么欺负,想来乐合受了苦,在乐连身上撒气也是意料之中。
江纵愣了半晌,皱了皱眉:“算了,你想怎么叫怎么叫,有毛病。搞得像我欺负了你似的。”
乐连临走时嘱咐江纵每日记得上药,又被江纵嚷嚷了一顿。
乐连一走,气得江纵把桌上的药全扫到地上去,恨恨道:“仗着年纪小装可怜,我从前怎么没看出来乐连这么会卖惨。”
“罢了……这也算血光之灾,能抵消京城的大宅子,也不算血亏。操了本少的屁股,能长生不老立地飞升,便宜他了。”
江纵又把药捡了回来,对着镜子敷在脖颈上的几块吻痕上,盼着这几块明显的赶紧消下去。
第十三章 启程
去金水山的马车停在江家大院外,江横忙进忙出,给江纵收拾东西,林林总总收拾出十来个包袱,跟在江纵屁股后嘱咐:“江纵,我给你准备了十五身衣裳,你记得两天一换,偶尔也自己洗一洗,别太娇气了。”
江纵回头瞪他一眼:“说你哥娇气。”
江横叹了口气:“不然还是我去吧。”
江纵摆摆手:“别,万一你踩进哪个蜂窝里,给蛰死了,我去哪给你收尸。对了,你去医馆给我抓点药备用。”
江横数落他:“早就备齐了,给你贴身兜子放了些。到这时候才想起来抓药,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江纵一瞪眼:“好啊江横,圣贤书彻底不读了是吧?都学会吃屎了!”
打南边也来了一架马车,乐连自己赶车,到江家大院门前停了下来:“纵哥,走吗。”
江纵看见乐连就心烦,没搭理他,自顾自往车边走。江横紧跟着他,小脸皱着,鼻尖红红的,忍不住走到江纵身前,抱着他道:“你多小心,不用担心我……”
“哎哟,那地方离瑾州没多远,小没见过世面的。”江纵哭笑不得给江横胡乱抹了一把脸,拍了拍后背,“把当铺看好了,别出什么岔子。”
乐连面无表情看着他们告别,手紧攥着缰绳,微微咬紧了牙,不善的目光落在江横身上,打量了一会儿,不甘心地把头转到一边。
一路上没什么话说,晚上路过客栈,下来吃了个饭,休整一晚再走。
颠簸一整日,江纵下了马车腰酸背痛,在小客栈里吃得也不怎么好,清汤寡水的挂面,江纵挑了几筷子就没了胃口,叫来老板:“你们这地方也不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就这东西给猪吃猪吃吗,赶紧去给我想办法弄。”
小老板搓着手道歉:“少爷,您不知道,我们这儿没人管,匪盗猖獗,没几日就过来抢掠一番,我们也实在拿不出钱来买肉蛋,马上就要关门了。”
乐连坐了过来,拿了一罐腌肉酱,拨到江纵碗里。
“我自己腌的,你尝尝。”乐连微微侧目看着他。
江纵瞥他一眼,心道他欠我这么大个人情,伺候我不是应该的吗,轻哼了一声,吃了一口。
……
腌肉咸淡正适口,辣味十足,吃一口满口留香,连着这碗清汤面也变得可口了不少。
江纵舔了舔嘴唇,看不出来,小崽子手艺还不错。
乐连见他喜欢吃,又给他拨了一筷,轻声道:“你喜欢?我可以教你做。”
“老子才不学这个。”江纵扒完了最后一口饭,拿布巾沾了沾嘴角,“回去给我做十罐拿来,算给我赔不是。”
乐连知道他一贯嘴硬,微微弯了弯眼睛。
江纵擦净嘴,忽然想到此行也算长途跋涉,该花点钱,攒些好运。
于是又叫来客栈老板,往椅背上一靠,扬着下巴问他:“你这店打算往外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