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即去扳。」
叶骁郎动作矫健地扑过去扳玛瑙花瓶,接着飞快地赶到墙壁前,等着石室打开。
隆隆的声音又响起来,墙壁上的石板从中间左右分开,露出一扇古朴的石门。
叶骁郎一边把门往侧推,一边赌咒发誓,「如果这次又是一屋子的春宫图或者淫具,本将军就啊!啊!啊!啊!啊———!有暗算!」
门刚刚推开一点,大大小小的石块从打开的门缝里滚了下来,砸得叶骁郎哇哇大叫。
古博英弯角捡起一块滚到脚边的「石头」,笑着说,「你一定是天底下第一个被拳头般大的宝石暗算的人。」
「宝石?」叶骁郎揉着被砸疼的脑袋站起来,看见满地的夺目璀璨,愣在当场,好半天,才不敢置信地喃喃,「我的老天……本将军被石头砸坏了眼睛吗?这些……这些全部都是稀世珍宝啊!」
红宝石,蓝宝石,玛瑙,翡翠……大小和色成,和他们在前面的石室见过的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而这些珍宝,还只是石室里滚出来的极小部分,以它们被高高堆起,以致把门都堵住的情况来看,里面的珍宝一定多到让他们晕死过去。
「啊啊啊啊啊啊!拳头大小的宝石啊啊啊啊!找到了!我们找到真正的飞天宝藏了!」
叶骁郎抱着古博英在满地的宝石中间乱蹦乱跳,高兴得像个大孩子。
狂喜地拥抱,亲吻。
第十章
好一会,激动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
两人开始兴致勃勃地商量接下来要做的事——如何「洗劫」这个庞大的宝藏。
「这么多宝石,我们两个人四只手,绝对拿不过来。」叶骁郎一边把一颗鹅卵石大的绿宝石塞进古博英的裤袋里,一边说,「这样吧,我们先拿十来二十颗宝石出去,让逍遥堂用它来对付朝廷那群贪官,剩下这些,以后带些帮手来,通通运出去。」
古博英说,「这宝藏太巨大了,不知会引起多少人眼红,为防万一,这件事上去后只能告诉阿倾和司徒。」
「嗯,我就只告诉文彬。」
「你就知道文彬。」古博英听见这名字,不高兴地冷哼一声。
「喂,你是不是男人啊?这么小肚鸡肠,心胸狭窄,对了,你把文彬拿去换女人的事情,本将军还没有把帐算清楚呢。哼,出去就和你算账。」
两人往衣服里塞了满怀的宝石,两只手也拿得满满的,直到再也无法多拿一块,才扳动一个隐蔽在墙上的机关,露出另一扇暗门。
照最后一块玉牌上的指示,这扇暗门就是通向外面的出口。
钻入暗门,又是一条黑黑的窄道。
叶骁郎和古博英已经见怪不怪,习惯地顺着窄道往前走,虽然抱着一堆宝石,走起来比前面还要辛苦,但心里乐滋滋的,没有一句怨言。
没多久,窄道已经到了尽头,又是一扇石门出现在眼前。
古博英老马识途,很轻松就把石门打开了,两人一边说笑,一边走出石门,看清楚周围,齐齐一愣。
「搞什么鬼?」叶骁郎深皱起眉头,不解道,「不是出口吗?怎么又是一间石室?」
古博英也眼带疑问的环视左右。
这已经是他们进入飞天宝藏后遇到的第四间石室,模样和前面三间大不相同,前面三间不管是有qing-se壁画的,还是放有石棺的,至少陈设华丽整齐,这间却格外凌乱,角落里摆放的十来尊神鸟玉雕全部东倒西歪,雕工精致的翅膀裂成几块,细长的玉脖子断成几节,像被人狠狠踩过十几脚似的。
「墙上的壁画,和前面的壁画很不一样。」古博英停在墙前,忽然沉声说。
这些壁画使用的是同样可以保存千年的罕见颜料,但并没有开始看见的那些壁画华丽,线条非常简单,不像花费十年功夫耗费无数心血人力绘制的要流传万世的杰作。
「难道是龙在云在陵墓里等他的情人等到太无聊,跑过来涂鸦?」叶骁郎也走过来和古博英一起抬头往墙上看。
一看之下,立即知道自己猜错方向。
这些画绝对不是涂鸦之作,笔法苍劲凌厉,像是作画者一时激动之下,在墙上含恨挥画出来的。
再看看壁画的内容,更是大吃一惊。
三幅简单的画,像个连环故事一样,先画着两个面目模糊的人站在石室里;然后其中一个人,手伸向墙里的一个机关,另一个人在一旁看着;最后一幅画,石室里出现一条通道,刚才旁观的人走进通道,只露出一个背影,在上一幅图中扯动机关的人,却已经倒在石室的墙角里,蜷成一团。
「这画的那个人是死了吗?」叶骁郎指着蜷成一团的那个人问,有点担心的问。
古博英也正想到这个问题,转过头来,对上叶骁郎的视线,大家都看出彼此心里在担心什么。
这画很清晰的指出,要开启出去的机关,到底这里的一双情侣,必定要死一个。
只有一人可以生离此地!
「不可能!」叶骁郎一凛,不敢相信地摇头,「龙在云到死都盼着和他的情人一起离开陵墓,快快乐乐的重新当他们的神仙眷侣,怎么可能在最后这个关键的地方设下这么歹毒的条件?难道他真的对博英怀恨在心,故意把博英骗进来,最后把博英丢在这里等死,自己一个人离开?」
古博英叹了一口气,「你猜错了。这间石室和建造初时的情况已经大不相同,龙在云原先应该是把这里作为两人相会后的出口,但等粮水用尽,而他的情人还没有出现时,他……唉,他终于绝望了。不仅是对他们两人的爱情绝望……他是再也不相信这世上有任何真心真意的爱情存在。」
叶骁郎明白过来。
十五年的漫长等待,愿意以付出生命的代价表达对情人的信任,孤傲的龙在云在寂静的陵墓中苦苦痴等,从充满希望,到疑惑,再到绝望……
那个时候的他,对爱情两个字,充满前所未有的憎恨厌恶。
所以临死之前,龙在云来到这里,带着深深的诅咒画下了这三幅壁画。
「他把最后一道活命机关,改成了要命机关。」古博英说出了自己猜到的内情。
龙在云是陵墓的主人,他是最熟悉这里一切的人,而且很显然,他也是精通机关术的高手,要改变最后一道机关,并不是什么难事。
叶骁郎已经隐隐知道古博英说的有道理,却不肯放弃最后一点希望,倔强地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的情人辜负了他,但我们并没有丝毫得罪他。他设下的所有机关,都是针对一双深爱彼此的情侣而发,既然他终于找到了我们,就不该在最后关头要我们生死离别。难道那个什么最后的心愿,就是他自己情人不甩他,所以留下我们其中一个陪他?这岂不就是横刀夺爱!他奶奶的!」
古博英沉默片刻,沉声说,「他是要让天下人知道,世界上并没有什么真正的爱情,所有的爱情到紧要关头,都不过是一个谎言。」
叶骁郎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心沉甸甸的,直往万丈深渊下坠。
不应该……
怎么会这样?
他们好不容易经过一道又一道难关,好不容易彼此吐露真心,好不容易在误会之后,又把自己心甘情愿,完完整整的交给了对方。
好不容易,才找到传说中的飞天宝藏,为逍遥堂的事业找到巨大的金钱支持,为流落到海上的兄弟们和百姓们找到衣食无忧的后盾。
为什么?现在却告诉他们,能活着离开这里的,只有一个人。为什么这么残忍!
怀里的宝石,忽然像冰山一样沉,仿佛压在紧缩成一团的心上。
叶骁郎面无表情地站了很久,把手伸进怀里,把宝石一块一块掏出来,冷冷丢在地上。
如果要用和古博英永远分离作为条件,这些宝石,他碰也不想碰。
「龙在云会不会只是在吓唬我们?」默然片刻,叶骁郎鼓起勇气问。
「他不像是喜欢虚掩恫吓的人,而且,目前为止,壁画给的指示都很可靠。」
叶骁郎仔细看了看壁画,指着第三幅画说,「通道在石室这个地方,我们返回墓室找点趁手的工具来,不扳机关,直接给他硬挖开一个洞。」
古博英在海上混久了,最清楚大海的力量,立即摇头把这个主意否决了,「绝对不行,别忘了我们是在海下,谁说得准石室外的结构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万一惹得海水倒灌进来,我们立刻就完蛋。」
「总应该有别的办法吧?总不能真的把性命丢在这里。或者找一条绳子代替人手,扳动机关,等通道一开,我们两个同时跑……」
古博英还是摇头,提醒他说,「你别忘了,玉马那一关是怎么过得。这龙在云非常聪明,心思细密到极点,我们能想到的,他一定也能想到,可能早就布置了防止我们取巧的暗招。在机关学上出花样,我们斗不过他。」
叶骁郎挫败地低头。
没错,玉马的教训还历历在目。
他一开始小窥宝藏主人的机关之学,以为可以用手摇动yu-bang蒙骗过关,结果适得其反,石栅栏移动的速度立即加快了,几乎要了古博英的命。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待在这里只能等死。」叶骁郎说,「干脆往回走,看看有没有别的机会。」
「也只能如此。」
两个人现在对珍贵的宝石都没有了兴趣,把所有宝石丢在地上,只一人取了一颗仙人珠,按照原路返回。
从龙在云的石棺墓室,再钻暗道到了满墙春宫图的「淫床」室,再往回走,就失望的发现来路已经被截死了。
趴在地道上面,探出头往下看,「咬鸡鸡」室已经被流沙塞得满满,何况他们也知道,埋在流沙下方的石门,也是被卡死的,根本不可能从这里返回最前面的地下河入口。
虽然早就猜到是这个结果,但亲眼看见,还是难免大受打击。
又费了一番功夫,沮丧地回到最后一间石室。
两个人都筋疲力竭,连痛骂龙在云的兴致都没有了,墙角默默坐着休息。
古博英见叶骁郎脸色疲惫,伸出一只臂膀,让他把头枕在上面,多少舒服点。
凝视着闭目养神的熟悉英俊的脸,良久,古博英低沉地开口,「骁郎,这里无水无粮,我们两个都撑不了多久。我想过了,与其两个都死在这里,还不如让一个活着离开,至少,外面的人可以知道我们到底发现了什么。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嗯。」
「嗯是什么意思?」
「你说的对。」叶骁郎睁开眼睛,显然,他和古博英心有灵犀一点通,想到一个地方去了,「与其两个都完蛋,还不如让一个人活着出去。」
「那我就……」
「那你就给我好好活着出去,把飞天宝藏用在正途上,好好教训朝廷那群鱼肉百姓,为非作歹的贪官。来,机关在哪里?我来拉。」
「不!」古博英蓦然一震,断然道,「我拉机关,你走出去。别忘了,你还有李文彬这些兄弟要救。」
「文彬他们自己会照顾自己。你和我不同,你是逍遥堂堂主,你的下属,还有一大群被你收留的百姓等着你回去,如果你死在这里,他们怎么办?」叶骁郎霍然坐直,对古博英晓以大义。
「废话不用多说,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死在这里的,机关由我来拉。不要和我抢,反正你打也打不过我。」古博英不容叶骁郎继续争辩,霍然站起来去寻找墙上的机关把手。
「你就算拉了机关,我也不会出去的。」叶骁郎的声音,从身后冷冷地传来。
古博英猛地转过身,沉下脸,「骁郎,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
「龙在云等了十五年,至少他还怀着希望,至少他还能盼望他的情人会有一天回来找他。可我呢?你用性命去打开通道,要我走,可你想过没有,以后的日子我一个人怎么过?」叶骁郎的声音蓦然变得激动嘶哑,喉结微微颤动,「你知不知道,你只是到恶煞帮去十来天,我就已经每个晚上都睡不着,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如果一辈子都再也不能见到你,你要我怎么办?古博英,你不可以这样对我!不可以!」
「骁郎……」
叶骁郎站起来,猛然扑进古博英怀里,唯恐会失去古博英似的,伸出双臂把他紧紧抱住,「不要这样对我,我不想当龙在云,不要每日每夜地思念你,我不想那么绝望。我宁愿自己拉机关……」
「不!绝对不可以!我绝不会答应!」
「那我们就待在一起,能相守多久,就享受多久。让龙在云知道,天下间有真心相爱的人,不管他用什么方法,都不能把我们分开。」
叶骁郎的每个字,像一滴滴热泪,打在古博英坚强的心脏上。
龙在云歇斯底里的最后一关,明明已经得到宝藏,欣喜若狂后却又陡然生变,要付出性命的代价才能打开通道的无情事实,没能让他流泪。
叶骁郎的几句话,却让他的眼泪涌出了眼眶。
他一生叱咤风云,最不屑男人落泪,遇见叶骁郎后,却越来越容易情感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