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越亦没开口,颌了颌首,便算是打过招呼了。
“亲家母,你也看到了,我们家现在有客人,不方便招待你,趁着还早,你赶紧回去吧,还能赶上晌午饭!”看她还想跟人搭话,方氏就下了逐客令,她这样的人跟何家差不多的德行,还是少接触的好。
刘家村离古水村不算太远,走路差不多半个时辰的功夫,现在走的话确实是能赶上吃饭。
梁氏恼火,自己大老远的过来,也不说留自己吃顿饭,还是亲家呢,没有一点礼数!
“玉兰,你弟弟现在躺在床上疼的不行了,骨头都生生被人踩断了呀,那可是你亲弟弟,你不能不管他!”梁氏的眼泪说来就来,一颗一颗地往下掉,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娘,我们这一家子也要吃饭,哪来的钱给弟弟看病!”吴玉兰心中难过,若今日受伤的人是她,她娘便是能来看上她一眼就是好的了,“早知如此,他昨天又何必招惹人家!”
“哪里招惹了?”听她说自己儿子不好,梁氏就拔高了声音,“挤成那个样子,也不过是无意间碰到了而已,什么样的哥儿就这般金贵的碰不得?把你弟弟打成这个样子,还有权有势的连捕快都管不了!”
她这番话说完,何凌瞪大了眼睛,她说的这事儿莫不是……
祁越一挑眉,显然也想到了什么,他勾起唇角冷笑,这可当真是巧。
方氏嗤笑一声,什么无意间碰到,若不是当真占了人家哥儿便宜,人家相公会没事找事把他揍成这样?
“玉兰,娘知道你这儿也需要花钱,实在不行你就帮着跟手里宽裕的借借也好啊!”梁氏拿袖子擦着脸上的眼泪,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往祁越他们身上瞟,意思很明显。
吴玉兰苦笑,她娘便是有哪怕一点儿在意她这个女儿,都不会当着人家的面,对她说出这种话来,遇上心眼儿小的,人家怕是都不会再跟她多走动了。
林生扶住自己的媳妇儿,拍拍她的背,怕她的情绪不稳,再动了胎气,心里又气又自责,只怪自己没用,一点忙都帮不上。
“手里宽裕的人家,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凭啥借?”方氏看她把主意打到祁越他们身上,可真是觉得她不要脸的程度跟何家不相上下。
梁氏觉得她闺女的婆婆可真是不会来事儿,人家手里根本就不差那点儿银子,便是“借”点又何妨,“我也就是提个建议!”
“若是苦恼没钱治伤的话,我倒是可以帮忙。”祁越突然开口,把所有人的视线都引了过去。
“祁小子!”方氏不赞同的看着他,这事儿本就与他无关,他又何必往身上揽!
“当真?”梁氏可高兴了,这人果真是大方,跟这林家人一点也不一样,“若是如此,那可真是要谢谢你了!”
“ 吴家婶婶客气了!”祁越勾唇一笑,道:“那明日便把人送过来吧。”
“啊?”梁氏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不是要给银子吗?送什么人?
“我是大夫,把人送过来我看看伤处,才知如何诊治啊!”祁越看着她道:“若是我能治好,也就无需花费银钱了。”
“对啊,我怎么忘了祁小子是个大夫了!”方氏一拍额头,先前只顾着生气,都没想起这事儿来。
梁氏撇撇嘴,也没话可说,没得着银子,她不怎么高兴,但要是对方当真能把她儿子治好,也算是有收获。
说好了明天就把人送过来之后,方氏又一次对她下了逐客令,这次她倒是没再赖着不走,带着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的心情回去了。
“这回是我给你们添了麻烦!”对他们,吴玉兰是有些抱歉的,不过是来串个门儿,就又惹上了一堆的麻烦事儿。
“不是嫂子的错!”何凌拉住她的手,说起来,这事儿算是由他引起的,“该说抱歉是我。”
“你是受害者!”祁越听他那样说,拧起了眉头,是他的阿凌受了委屈,何错之有!
“你们在说什么?”
另外三个人一头的雾水,完全听不懂他们的对话。
何凌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说,对一个哥儿来讲,这种事儿都是难以启齿的。
祁越回想起昨日的事,心情就不怎么好,他稳了稳情绪,才对吴玉兰道:“昨日揍你弟弟的人,便是我。”
他们惊讶极了,祁越的脾气一直都很好,轻易不动怒,竟然在大街上动手打人!
方氏的反应还快些,她一瞅何凌,问道:“那他非礼的哥儿……”
祁越黑着脸点了点头,若他当时将阿凌护的再严实一些,也就不会被别人占便宜去!
“这个混帐!”吴玉兰怒骂了一声,她虽一直觉得这个弟弟不靠谱,但也没想到他会做这种下作事,对象还是她一直喜爱的凌哥儿!
林生在心里给祁越竖了大拇指,每次见那个吴旭不把他媳妇儿放在眼里的样子,他就想揍他,祁兄弟算是帮他做了!
祁越心里冷笑,浑人果真是浑人,连亲姐姐都不在乎,会做出那种事儿来,也无可厚非,可惜的是,撞到了他的手里。
对于治伤这事儿,对方显然比他们更着急,第二天上晌,方氏就敲开了他们家的大门,说是梁氏带着他儿子来了。
他们借了同村人的牛车,吃过早晌饭就往这儿赶,吴旭被安排在堂屋坐着,脸色苍白得很,他的手现在动一下就疼得不得了,完全不敢碰。
“姐姐,那人靠谱吗?”
吴旭的媳妇儿朱芳心里也是有怀疑的,真要是医术高明的,哪会呆在这么个穷乡僻壤,又赚不了多少钱。
吴玉兰没有搭理她,看着她弟弟没有一点血色的脸,她这心里头的滋味儿很是复杂,再怎么说也是自己从小照顾到大的,心疼还是会有些,可他办的事儿,实在是让人失望透顶。
见她看也不看自己,朱芳不高兴的撇撇嘴,低头拍哄怀里抱着的孩子,不过就是上回挤兑了她两句,到现在还记仇,可真是小心眼。
正想着呢,就听见外面传来说话声,是方氏带着人回来了,她抬起头看见迈进屋里的人,“蹬蹬蹬”的就惊慌地后退了几步,“你、你怎么在这儿?”
因为她的声音太过尖利,吓的怀里的婴儿大哭起来!
梁氏还没开口责怪她,吴旭也动作特别大的往后一躲,从凳子上翻倒在地,还碰到了伤手,疼的他直冒汗。
“儿子,你这是干什么?”梁氏心疼坏了,赶忙过去把他扶起来,“摔着了没?”
吴旭被她扶着站起来,对上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身体就是一抖,心里有多么悔恨,只有他自己知道。
那天他瞅见何凌容貌艳丽,就起了色心,虽然他身边有祁越在,但他当时就觉得像对方这样有钱的公子哥,对这种娇媚的哥儿应该也就是玩儿玩儿,自己便是偷偷摸几下,对方也不会放在心上,而且那天人那么多,他哪知道是谁摸了他。
可就是这种天真的想法,给自己招来了祸患,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狠狠的挨了顿揍,他们后来还跟人打听过,那日拿折扇的那位公子,可是郑家的大少爷,郑家是什么样的人家?那是镇上的地头蛇啊,吴旭简直是悔不当初!
“娘,把阿旭打成这样的人就是他……”朱芳凑到梁氏身边,小声的跟她说道。
“啥?!” 梁氏一愣,紧接着就是一怒,指着祁越便问道:“是你打的我儿子?”
祁越没有一点被逼问的样子,脸上挂着笑意道:“是我。”
“娘,你干什么?”吴旭用没受伤的手拉住她的胳膊,这人他们可是得罪不起!
“阿旭你不用怕,娘在呢!”梁氏可完全没领会他的意思,轻拂开他的手,往前走了两步,叉着腰就嚷,“怪不得你要给我儿子医治,原来是心虚啊!看起来衣冠楚楚的,竟是个伪君子,敢把人伤成这样!”
“娘!”吴旭要急死了,他娘这样可是要害了他们啊!
“这事儿本就是弟弟的错,娘不要无理取闹!”吴玉兰有些听不下去她这样指责祁越,人家为自己的夫郎出头有什么不对。
“无理取闹?吴玉兰,这事儿你是不是也知道?”见她帮腔,梁氏便把矛头对准了她,“好啊,你知道你弟弟是被这人打了,也不讨个公道,真是个没心肝的!”
“你说这种话也不怕闪了舌头!”方氏把吴玉兰往身后一挡,“差点把亲闺女害得小产,你倒是有心肝!”
“我那又不是成心的!”对这事儿梁氏还是有些心虚的,可她总揪着不放就太小气了,“你别把话带偏,今天这人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方氏可真算是见识了,贼喊捉贼说的就是这种人,“你儿子管不住手,还敢跟别人要交代!”
“那事儿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呢?”梁氏激动起来,口上更是没了遮拦,“那叫何凌的哥儿长得就一副狐媚相,看着就不是正经的,指不定是他勾引的呢!”
见她竟然说出这种话来,方氏她们气得脸都红了,这样说人家一个清清白白的哥儿,她也不怕遭报应!
本来一直笑看着她撒泼的祁越,脸上的笑意竟变得更浓,他扫了一眼脸色比先前还要难看的吴旭,慢悠悠地开口,“是手,还是脚呢?”
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传进吴旭的耳朵里,他腿一软,就坐倒在地上。
朱芳抱着孩子往远处躲了躲,她没想到她婆婆竟这般冲动,早知便不与她说了。
见儿子又软倒在地上,梁氏也顾不上骂人了,冲过去就想扶他起来。
“你怎么选?”祁越看着他,眼神像是在看一件死物。
“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您就饶了我吧!”吴旭一把推开他娘,对的他便磕起头来,次次磕在地上,像是感觉不到疼。
“儿子你这是干什么?”梁氏伸手扶住她儿子,她可听不懂什么手啊脚啊的,她儿子怎么就怕成这样,“你干嘛要对这个……”
“娘!”吴旭对她一吼,打断了她的话,“你是要害死我不成!”
“我……”梁氏不懂他为什么这么说,她是她娘,她怎么会害他?
“原本看着玉兰嫂子的面子上,我是打算治好你的手的!”祁越的笑意并没有达到眼底,“只可惜,你有一位好娘亲!”
吴旭颓废的弓着背,对方说出这话的意思,便是他的手只能废着了!
“你……”梁氏这才明白,她刚刚在无意当中断了她儿子的希望,“你得给他治,是你把他……”
祁越漆黑的眼睛直盯着她,让她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已经步入夏季的天气里,她竟生生的打个冷颤。
“日后莫要再来古水村了!”祁越负着手,面上没了表情,“否则我不介意再废你儿子一只手!”
吴家三人满怀期待地来,心惊胆战地离开,带着满心的悔恨,再也不敢踏入这个地方。
“对不住了嫂子,没能为你弟弟医治!”祁越对着吴玉兰一拱手,“还望见谅!”
“祁兄弟你可别这般说,你能忍着不再废他一次,已经是给我脸了!”对方有多在乎何凌她晓得,若是无关的人,他定不会轻饶。吴玉兰对她的母亲失望极了,她永远都不会觉得自己错,无论是对别人还是对她。
“只希望他们日后安生过日子,别在生事端了!”方氏叹了口气,扶住她的肩膀拍了拍。
祁越闻言勾唇一笑,怕是不会安生了,吴旭废了一只手,干活肯定不如从前,而打破了他恢复希望的母亲,一定会被埋怨,他们的生活会越来越难,感情会慢慢变坏,但不管怎样,他们怕是都不敢再找到林家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完成了一个支线副本~
第54章 答应
何珍被上庄村马地主派来的花轿给接走了,这件事儿何凌还是从方氏嘴里听到的,在他去林家串门的时候。
一时间,他是有些恍惚的,那么不可一世的何珍,竟然就这样嫁给了一个年纪可以做他爷爷的老头。
其实,若是没有祁越出现的话,这会是他的命运吧,没有任何能决定的权利,被嫁给一个根本就不想嫁的人,度过余生。
“何珍能愿意?”吴玉兰有些诧异地停了手中的针线活儿,她在给肚子里的孩子做小肚兜,早早的做,免得到时候忙乱。
“哪儿能啊!”方氏给纳的鞋底又扎了一针,才道:“听说何贵背他上轿的时候,整个人软绵绵的,估摸着不怎么清醒!”
何凌摸一摸刚绣好的兔子,回想起他成亲前一晚,被刘氏骗着给喝下的药,何珍估计是被喂了那个吧。
“哼,那他也是活该!”吴玉兰冷哼一声,“这也算是恶有恶报!”
“谁说不是呢,不光是他,那几个也早晚有报应,一家缺德带冒烟儿的!”算计这个算计那个,早晚都得算到自己头上。
吴玉兰见何凌一直不说话,开口问道:“凌哥儿,你不高兴吗?”
何凌停下手,微微笑了笑,“没什么高兴不高兴的,他们的事情与我也没啥关系了,过得好还是不好,都是他们的事情,我过好我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你能这般想,我们就放心了!”方氏就怕这孩子心里放不下,老想那些烦心事儿,平白的给自己添堵。
知道他们一直都在为他担心,何凌自然不会再让那些不相干的左右情绪,现在真心在乎他的人这般多,他应该放心思在他们身上才是。
吴玉兰心里也很欣慰,眼见着先前见人头都不敢抬的人,变成如今这副开朗模样,她为他开心。
不想再提那些坏心情的,她叉开话题,问了件最近十分好奇的事儿,“凌哥儿,那位姓郑的公子是咋回事儿?我可听枣哥儿说了,见天的往华哥儿家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