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隐乡野 第53章

  学毒是为了报仇,学医则是为了心中的那份寄托,那是父亲曾经想要好好教给他的东西。每当他用其救人性命时,便会想起父亲的脸,对方笑着告诉他,身为医者要有一颗仁心,治病救人是他们的责任。

  只是可惜,他怕是让父亲失望了,他没有所谓的仁心,且犯下无数罪恶,成为了他最是不喜的那种人。

  他如今对着他最心爱的人说出他所有的残忍,如同卸去了一身重负,若是他对自己心怀惧怕,或许便是他应有的惩罚吧。

第79章 心疼

  紧靠在他的怀中, 何凌的眼泪早已流得满脸都是,他咬着嘴唇没有发出声音,心疼的仿若被刺入千百刀一般, 让他的整个身体都颤抖起来。

  感受到他在发抖的祁越却将人搂得更紧, 即便他再如何恐惧自己,他也不愿把人放开,只想更用力地将其困在自己身边,让他哪儿也去不了。

  他的语气怎么能这般平淡?他怎么能像讲述别人的故事一样说出这种痛彻心扉的往事?何凌揪住自己心口的衣服, 力气大的似乎要撕破手下的布料, 他只是听一听便疼得无法喘息,那经历了这所有的相公呢?他该有多疼?

  一个才只有五岁的孩子,亲眼目睹疼爱自己的父母如同牛羊一样被别人宰杀,曾经无忧无虑生活的家, 四处都是血淋淋的尸体,每一具皆是他所熟悉的人。

  他所有的强大都是由一次次的痛不欲生所换来的,他无法想象, 当自己向他讲述失去双亲的悲伤时, 对方的心中在想些什么?

  对方所承受的苦痛, 可是比他要多上千万倍,但他每次都是将他抱在怀里, 温柔地开解安慰, 轻轻的拭去他的眼泪。

  上次因为他隐瞒身体不适而出事时,相公会那样跟他发脾气,也是心中感到惧怕吧, 失去亲近之人的痛苦,他比谁都要了解不是吗?

  “对不起,对不起……”每回想一些,何凌心中的歉疚就更浓烈一分,他那般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对方的宠爱,却从不曾对他再用心一点。

  祁越听见他因为哭泣而嘶哑的声音,愣了良久,才缓缓地低下头,怀中人通红着眼睛,攥着衣服的指尖都有些发白,“为何要说对不起?”

  何凌却并没有回答,他抬起手,像每一次对方抚摸自己一样抚上他的脸颊,还挂着眼泪的脸上绽开一个温柔到能融化人心的笑容,轻声道:“没事的,都过去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祁越的眸子颤动了下,不知该如何回应他突来的安慰,他为什么要这么温柔的对待他?他究竟有没有听到,自己杀了那么多人!他能眼睛也不眨的让一个人生不如死!他……不害怕吗?

  “你在哪儿我便在哪儿,这话不是说说而已……”他移动着手指抚上他的眉毛,眼睛,最后在高挺的鼻子上轻点了点,含泪的眼中带着宠溺,“便是有一日你要下地狱去,我也跟着你,好不好?”

  “为什么,为什么……”祁越抖着嘴唇问了良久,都没能问出后面的话来。

  何凌却像是听懂了一样,伸手环住他,将他的头轻按在自己的肩窝,温柔的抚摸着他脑后的发丝,“因为你是我的相公啊,是我的一切。”

  放在他腰上的手猛的收紧,似要将他的骨头折断,喷洒在他颈间的呼吸变的有些急促,不一会儿,他便感觉到了些许湿意。

  何凌轻轻的拍打着他的肩背,眼睛望着窗外不知何时又开始飘落的雪花,神色未明。那些死在相公手上,无辜或不无辜的人,很抱歉他无法对他们心存慈悲,他所有的柔软善良,只打算给怀中的这个人,他若能此生安好无恙,其他的也就不重要了,不是吗?

  他闭上眼,把脸也埋进对方的颈间,鼻间嗅到的全是他的气息,真好,在生死由命的江湖中,他的相公做了屠戮者,而不是被屠者。

  第二日一大早,祁越睁开眼睛的时候,意外的发现他的小夫郎竟然已经醒了,睁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怎的醒这般早?”

  何凌笑了笑没说话,凑上来亲在他的唇上,不同以往的蜻蜓点水,探出了舌来轻轻描绘他的唇形,撩拨的他心中发痒。

  祁越黯了眸子,翻身便压住他加深了这个亲吻,对方配合的环住他的肩背,启口任他动作,两人的气氛逐渐攀升。

  直到身体上有了变化,他才离开了唇,望着今日格外热情的人道:“早知我的故事能让阿凌这般主动,我该早些说才是!”

  何凌轻喘了两口气,一手勾着他的脖子凑近他,另一手向下探去,“我帮你……”

  祁越的呼吸一窒,乱了气息,“夫郎可真会勾人……”

  “赖床”的两个人成功错过了早晌饭的时辰,已经背了一卷书的沈居明看了眼他们依旧紧闭的房门心中纳闷,以前在谷中时师兄一向起得早,现在也开始变得懒散了?

  云苏揉揉自己扁扁的肚子,不满的对他嘟起嘴,“我饿了!”

  沈居明这下可犯了难了,让他打打下手还成,做饭他可不会,寻思了良久,才试探着问道:“要不我们烤些红薯来吃?”

  这东西做起来简单,丢进炉膛里烤就成,应该是他唯一能弄出来的食物了。

  云苏闻言眼睛一亮,点了点头,他还记得昨天吃过的味道,又甜又软,而且热乎乎的一口咬下去直暖到胃里,很是好吃!

  所以当郑越风带着许华又来拜访的时候,给他们开门的人就是拿着半个红薯,吃的双颊鼓鼓的云苏,对方一看见他就皱起了眉,“怎么是你啊?”

  这话也是郑越风想问的,这个娇气又挑剔的小哥儿怎么会这么没有形象的啃着烤红薯给他开门?开的还是祁越家的门?

  “你们认识?”许华一脸茫然地在他们之间来回看看。

  “之前在我家酒楼里有过一面之缘!”郑越风给他解释过,便又转回头道:“我们是来找祁公子和凌哥儿的。”

  这人竟然是师兄的朋友?云苏看着他那副公子哥的派头,依旧不喜,便有些不耐,“他们还在睡,要不你们下次再来吧。”

  “小苏,是谁在外面?”

  就在他准备把门关上的时候,身后传来了沈居明的声音,他撇撇嘴,知道是没法儿把他赶走了。

  郑越风一脸的无言,他脸上的失望会不会太明显了一点,搞搞清楚,谁才是这个家里的常客!

  许华倒是觉得这哥儿还挺可爱的,心里的想法全都写在脸上,一眼就能看透,好懂得很,虽说脾气看着不怎么好,但决计不是什么坏人。

  沈居明走出来看见门外的人也是一愣,很是意外在这里遇见他,“当真是凑巧,这位公子怎会在此?”

  郑越风看了看他沾着柴灰的袖口,心中了然,可算是知道那哥儿的红薯是怎么来的了,面上却是未露,道:“我们与住在这里的祁公子和凌哥儿相识,前来拜访的。”

  “原来是师兄与兄夫郎的朋友,幸会,在下名为沈居明,这是我师弟云苏。”沈居明听罢他的话,就对他拱手,“没想到你竟与师兄相识,我们也算是有缘。”

  师兄?郑越风对他的称呼有些诧异,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关系?祁越还有师门呢?他心里面想的很多,嘴上却没失了礼数,同样拱手道:“在下郑越风,这是我未婚夫郎许华!”

  他这番介绍,让云苏仔细打量了许华几眼,普普通通的样子看着就像是这村子里的哥儿,他还以为像这样的公子哥,喜欢的人会是跟他一样的富家子女,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两位还请进!”一直让人站在门口也不像话,在各自介绍过后,沈居明便让开身请两人进门。

  正巧,他们刚踏进院子,正屋的门便被人打开,祁越一脸餮足的从屋中走出来,见着他们的时候挑了挑眉。

  “祁公子,这都日上三竿了,才起呢?”郑越风很少见他起晚,好不容易碰上一回,自然是要开口调侃两句。

  祁越勾起唇角,拿过靠在檐下的铁锹走过去,扔进他的怀里,“郑公子既然已经来了,就帮忙铲铲雪吧。”

  郑越风的脸立刻就垮了下去,觉得他简直就是把他当仆从一样在奴役,“我茶都没喝一口呢,你就让我干活儿!”

  已经踏进灶房的祁越,头也不回的冲他挥挥手,“麻利点儿,我还得给阿凌做些吃的,路上那么多雪,他怎么出来走动!”

  郑越风咬了咬牙,不情不愿地弯腰铲雪去了,他上辈子一定是欠了对方的!

  沈居明与云苏对视一眼,心中同时觉得,师兄在此处的日子过的的确不错,不仅有喜爱之人,还有这般能互相调侃的朋友,真正的像个平常人一样在生活。

  待得祁越做好了吃的,才进屋去叫何凌起床,帮着他洗漱过后就带人去了堂屋,他看到坐在那儿的人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今天起得晚了。”

  “没事,你有身子嘛,多睡会儿是正常的!”许华见他气色挺好的,心中宽慰,看来最近未再有什么不适了。

  祁越扶着人坐下,给他盛了红豆粥,剥了鸡蛋,让他快些趁热吃。

  何凌却是将鸡蛋先送到他嘴边,眼神温柔的似一池春水,“相公吃!”

  看着他的眼睛,祁越轻咬一口,神色满足,似是吃到了什么山珍海味,“你快些吃吧,莫要饿着自己了。”

  郑越风猛的搓搓手臂,看那两人你浓我浓的吃饭,纠结了一张脸,“我怎么觉着几天没见,他们俩更腻歪了呢!”

  这次不只是他,另外三个人都感觉到了他们不同以往的氛围,似乎更加的融合,让旁人插不进半分去。

  沈居明心中一动,隐隐有了猜测,如果当真是如此,那于他师兄而言,便是放下了心中最后一块压着的石头。

  “华哥儿,你看看人家!”郑越风表示自己又嫉妒了,那两个都老夫老妻了,还那么粘粘糊糊的,他们亲都还没成,对方就不把他放在心上了!

  见他又闹小孩子脾气,许华无言的叹了口气,为了安抚他的情绪,伸手摸摸他的头,行了,别闹,那么多人在呢。”

  郑越风稍微得了些安慰,就得寸进尺地握住对方的手摸啊摸的,被瞪了也不放开。

  云苏看着跟前的这一双一对,再瞄一眼旁边看书看得认真的人,不高兴的踢了一脚他的凳子,在对方不解的看过来时,又撇开头去不理会,直让他摸不着头脑。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这章何凌的人设莫名的从乖巧受变成了诱受~

第80章 回去

  在祁越这里住的时日越久, 沈居明便越发的觉得不应该再将对方拉回到江湖中去,破坏了他如今应有的宁静。

  他抬首望着漆黑的夜空中那一轮圆月,轻叹了口气, 没能将他最记挂的弟子带回去, 谷主心中怕是要失望了吧!

  “你不睡觉,站在这儿做什么?”起来上茅房的云苏一拉开门就看见站在院子里的人,皱着眉走过去,“不冷吗?”

  沈居明摇了摇头, 对他道:“小苏, 再呆两日,我们便启程回去吧!”

  云苏闻言一愣,而后了然,他这几日也都看在眼里, 师兄如今过得很好,若他们执意让人回去,也是给他徒惹烦忧, “我知道了。”

  见他这般干脆, 沈居明抬手摸摸他的头, 虽然他这个师弟脾气不怎么好,但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 在正经事上, 总是很听话。

  感觉到脑袋上的温度,云苏微红了脸,心中庆幸还好是晚上, 看的不甚清楚,“只是爷爷依旧要继续辛苦,多做几年谷主的位置了!”

  自从他爹娘去世以后,爷爷的身体就一年不如一年,纵然谷中精通医理的圣手无数,也没法治好他心中的丧子之痛,幸好有他一直陪在跟前,倒是让对方有了些支撑。

  “谷中能力出众者还有不少,或许比之师兄尚有不如,但也不乏有能力担当谷主之位的,你也不必太过忧心!”说到这儿,他又拍拍手下的脑袋,“也定有适合你的如意郎君!”

  云苏的神情一僵,猛的挥开他的手,咬着牙瞪了他一眼,“你是我爹吗?我的婚姻大事,还轮不到你来操心!”

  见人气呼呼地走了,沈居明握住被打开的手,觉得心里莫名有些空落落的,而后笑着摇摇头,到底还是个小孩子脾气,说生气就生气。

  从以前开始便是这样,对方总是会莫名其妙地对他发脾气,可对其他的师兄弟倒是挺正常,他曾一度的觉得对方讨厌他。

  后来长了些年岁,他开始慢慢懂得,云苏只是更为亲情依赖他,才会总是在他跟前闹情绪,他便发誓要将对方当成亲弟弟一样疼爱。

  现在他已经快满十六岁了,等到成了亲做了别人的夫郎,他会撒娇耍脾气的人,便不会再是自己了吧!

  想到这儿,他又叹了口气,突然觉得内心惆怅,或许这就是疼爱多年的弟弟,被别人娶走的感觉吧,有些涩涩的。

  并未等到沈居明跟祁越提离开的事情,他们的院内便飞进来一只雪白的鸽子,它落在地面上,乖巧地停住不再动弹。

  听到动静掀开帘子从屋中出来的沈居明看到那只白鸽皱了皱眉,这是岐毒谷养育的信鸽,用来传递消息,一般无事的时候甚少会用。

  他走过去将其拿起,将绑在他肚子上的小竹筒取下,便一挥手把它重新放飞。

  抽出筒中小小的纸张摊开,上面的字眼让他瞳孔一缩,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登时便复杂了神色。

  “师兄,是谷中来信儿了吗?”云苏也从谷中出来,方才听到的振翅声,应当便是信鸽吧?

  沈居明将字条往袖中一塞,转过身若无其事地笑道:“没有,不知是哪里飞来的鸟雀,我一过来便吓走了。”

  云苏没有多加怀疑,见他脸色有些不好看,以为他是冷的,便道:“那你还杵在那里做甚,快些进来吧!”

  沈居明随着他进了屋,心中各种思绪翻涌,没有办法平静,此事一出,他们更是没办法在这里多呆了,谷中一定乱成了一团!

  “沈师弟,随我再去泡壶茶来吧!”祁越突然开口唤他,并直接起了身,未等他便出了门去。

  他心中明了事情怕是瞒不住对方,便紧跟着他离开去了灶房。

  云苏莫名的看了他们一眼便不再理会,凑在何凌身边看他绣花,他的手就怎么也做不好这种事,不是绣错了线,便是扎破了手。

  “是什么样的消息,让你瞒着云苏?”一进灶房,祁越便直接了当的开口询问,他们俩的对话他都听到了,眼前人的神情可不像没事的样子。

  沈居明从袖中掏出纸条递给他,“若是小苏知道,怕是会忧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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