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过头去,却看到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大而水灵的眼睛,卷曲的睫毛,小巧的鼻子,红润的嘴唇,这分明就是一个标准的正太脸。
不过这个半大的孩子怎么穿着跟我一样的衣服?难道因为连年征战,宸国已经窘迫到要拉十岁大的孩子上战场了吗?
真是一个漂亮到不行的孩子,可是他却用一种充满敌意的眼神看着我。
“滚下来。”
本身是清澈好听的嗓音却说出这样跋扈的话来,到底是谁家的孩子这么没家教。我无视他继续整理床铺。
“这床是我的,滚下来,你没有听到吗?”
我转过头无奈地看着他。我向来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他这副样子就觉得很不爽,小孩子绝对不能纵容,不然长大后那还得了。
“我听到了,但我不想下来。”
周围的人倒抽了一口凉气,都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我。看来这孩子的跋扈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小屁孩!
“你疯了吗?”
天!看他都嚣张成什么样子了。我从床上下来,站到他的面前。呃,这孩子真的十岁么,那张稚气未脱的脸分明只有十来岁,身高居然已经到我肩膀上面了,这再次引起了我对现在身高的强烈不满。
“首先,我进来的时候这张床是空的,既然在这个军帐里大家是随意挑选自己的床位,那这床又怎么成了你的呢?其次,怎么说我也比你大吧,最起码的尊重你该懂吧,小孩子怎么可以这么没有礼貌?”
“你说谁是小、孩、子!”
呃,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叛逆期?看他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果然是小孩子。于是我自动忽略他朝帐外走去,周围的人纷纷向我行注目礼。
我边走边想他应该不止十岁吧,不然怎么会出现在宸军里,或许只是那张脸稚气了些,看那身高也不是十岁的孩子该有的。不过他那张正太脸在军营里岂不是比我还危险,看大家似乎很怕他的样子,人果然需要很强势才可以。
我本来是要找大勇带我到军营里转转的,可是想到他腿上有伤就不好去麻烦他。我漫无目的地在军营里晃荡了几圈,大多地方都转过了。我躺在一处斜坡上,望着远方那顶明黄色的帐篷,周围旌旗飘扬。
两军交战,最忌讳暴露主帅的营帐,也只有他才能这么嚣张吧。我看着旌旗上写着的即墨二字,眼睛有些发酸。
突然远处传来号角的声音,帐篷周围的军队立刻整齐列队,立于道路两边。
“陛下回营!”
……
“陛下回营!”
……
传令官的声音由远及近,我腾地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是他吗?我的心怦怦直跳,那种急切又怯懦的心情在我胸腔环绕。我朝着那个方向快速地奔跑起来,我能听见马蹄的声音,我感觉自己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我只来得及跑到外围的栅栏,只来得及看到绝尘而去的众多御前军,却连他的一个背影都没有看到。我突然自嘲地笑起来,笑的眼角都溢出泪来,见到又能怎样呢,我们之间已然已经相隔八年了。他,是不是还守着他的身体?而我,已经不是修离了。
我一直坐在那处斜坡上,望着那顶明黄色的帐篷。其实只要远远地望一眼就好了,可是他却不曾出来过。事实上我并不确定他就在那顶帐篷里,却还是固执地望着。
一进营帐,我就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大家用一种很兴奋的眼神看着我,是那种类似于看拳击比赛时的兴奋。我有些莫名其妙,却在走到后面时发现自己的棉被、褥子全被一股脑儿扔到了地上。那个正太脸正躺在我原来的床上用挑衅的眼神看着我。
我盯着他看了良久,他一副你能拿我怎样的表情回视我。我什么都没说,直接捡起地上的棉被和褥子在他旁边唯一剩下的床位上铺好、躺下。爷现在心情不好,懒得和一个小破孩计较。
周围的人发出一片嘘声,正太脸似乎也很不满我的表现,眼睛瞪得老大地看着我。眼睛太大了也不好,瞪得就跟铜铃似的,我翻了个身拿后脑勺对着他。已经郁闷到连饭都不想吃了,你爱怎么瞪怎么瞪吧,只要不怕眼睛酸。
起床的号角还没响起,可我已经完全睡不着了,上腹部有些灼痛,我知道这是没吃饭的结果。在读书的时候因为饮食不规律,使我患上了轻微的胃病。
我捂着腹部,打算翻个身看看会不会好受一点,却在转身之后看到一张天使的睡颜。长而浓密的睫毛向上卷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小巧的鼻子因为呼吸而一张一翕地抖动着,红润的嘴唇紧紧抿着,白皙粉嫩的脸蛋上因为小嘴砸吧而出现一个浅浅的酒窝。他现在哪里还有昨日跋扈的样子,分明就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可爱小孩。
看着他的睡颜,我竟然轻轻地扯起嘴角,之前那些郁积的情绪突然就一扫而空了。
既然是在军营里自然逃不过练兵了,所以起床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吃饭而是围着校场跑十圈,相当于八千米。于是我就这样在跑了五圈以后华丽地晕了过去,在闭眼前我分明看到正太脸讥诮的表情。
我被扶到树荫下休息,当然在吃饭的时候,我站起来去吃饭了。于是所有人都用讥诮的眼神看我了。呃,我不是装晕好不好,如果我不吃饭,后面的训练我会因为血糖过低而继续晕下去的。早饭是粥和馒头,大勇见我脸色不好还特意把自己的馒头分了一半给我。
吃过饭以后便是校场练兵,因为我们是步兵营的,所以使用的兵器统一是长矛。我跟在大勇的身后,拿着那杆一人高的长矛,心里有些紧张,因为事实上我什么都不会。不过人多也是有好处的,因为可以滥竽充数。
不过旁边的小破孩那是什么表情呀,不就是比我舞的好看了些么,至于那么拽吗。对付这种叛逆欺的孩子最好的方法就是无视,于是我继续淡定自若地舞着咱家软绵绵的“杨家枪法”。
小破孩肯定又瞪大眼睛想用眼神杀死我吧,我光是想想他那表情就觉得很可爱。可是在下一刻,我想收回刚才说他可爱的话。
对面身高一米六,有着标准正太脸的孩子手持长矛,用挑衅的眼光看着我。这一轮是对战练习,我本来是要找大勇“练习”的,可是正太脸却用长矛指着我,并用很跋扈地语气对训练的将军说:“我要和他练习。”
呃,那将军被人亵渎了权威还能很镇定地说出一个好字,脑袋被门夹了吧。我本来还想说句我不欺负小孩的体面话,可是在我的话还没说出口的时候人已经被撂倒在地了。
而更悲惨的是,当我再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我的腰带居然被他割断了,裤子滑到膝盖以下,露出黑色的三角泳裤。周围的人发出哄笑声,正太脸明显怔愣了一下,大概是没见过这样的底裤吧。
天使?这分明就是一个十足的小恶魔加色狼,才多大的孩子呀,思想就这么不纯洁。我要收回所有对他赞美的话,并且以后要避之如蛇蝎。
我看着周围一张张陌生的嘲讽的脸,心突然抽痛起来,如果不能见到那个人,我又何苦出现在这里?
大勇走过来站在我的旁边,那架势明显是要护着我。我淡淡地笑了,至少我还有一个朋友。
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怎么也不能入睡。今天的事让我的心豁然开朗,之前的犹疑担心突然都变得不再重要。因为那个人我的人生再一次陷入混乱,如果不能见到他,我又何苦出现在这里。或许八年已经改变很多事,或许我不再是修离的样子,但我至少应该再见他一次,问问他如果我已经不是从前的那张脸,他还会不会,要我。
我长长呼出一口气,人也变得轻松起来。军帐里是此起彼伏的鼾声,我翻了个身,却看到一张近在咫尺的脸。
似乎没有想到我会突然转过身来,正太脸明显吓了一跳。我也楞了一下,他居然会用正常的眼神看我,这倒是奇了怪了。小屁孩不自在地干咳了一声,嘴角向上微微翘起一个弧度。
再相见
他应该很少笑吧,嘴角僵硬的弧度还真是惹人怜爱,不过,这是在讨好吗?他在为白天的事愧疚?
呃,坚决不能被他天真的外表给骗了,蛇蝎就是蛇蝎!我很不给面子地瞪了他一眼,于是某人立刻撕下小白兔的伪装变身炸毛的野猫,那眼神与刚才完全判若两人,我就说吧,只是这样就现了原形。
我闭上眼继续睡,完全无视某人。不过,正太脸瞪眼睛的时候还真像小时候的那个人啊,一样的倨傲和固执。我侧过身,拿出挂在脖子上的锁情。有月光从军帐的开口处射进来,我将它放在月光下。
我曾经小心翼翼地试探过,自从来到这个世界,锁情就变得与普通的指环无异,不会在月下更耀眼。摩挲着指环上凸出的两圈环线,思绪仿佛回到那个他抱着我一起滚下斜坡的傍晚。那时候明明那么恨他,却清晰地记着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表情。
轻扯起嘴角,原来从那么早我就将他记在心里了么。
那夜大概是伤到正太脸的自尊了,但受伤的最后还是我。我想尽办法地避着他,但他却总是出现在我面前。训练的时候,明明隔得那么远,他也能小跑过来告诉将军要和我一组作对战练习,然后我很悲摧地被他再次撂倒在地,不过这次他没有再割断我的腰带。
大勇赶紧跑过来扶起我,却被正太脸用长矛指着头。
“你要打败我才有资格帮他!”
他的小脸向上扬起,那个倨傲的态度,真让我想狠狠地抽他。像大勇这样的老兵,被小孩子挑衅了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的。我也支持大勇去和他单挑,小屁孩就知道挑我这种什么都不会的来欺负。他一直挑我和他练习,该不会只打得过我吧。
大勇在我鼓励的眼神下执起长矛与正太脸摆开阵势,事实上大勇的长矛的确比正太脸用的好,虽然一米六的身高对于十岁的小孩来说是非常高的了,但驾驭起接近一米九的长矛来说还是困难了些。所以大勇一直是处于上风的。
我很得意地瞪着正太脸,谁知竟惹怒了他。只见他抬手一挥,不知是使出了什么暗器(其实是内力),就将大勇击飞了出去。大勇的脸色很难看,嘴角有鲜血流出。我赶紧跑过去扶起他,谁知小屁孩竟然说出一句更让人吐血的话来。
“没用的东西!”
我彻底怒了,回头怒视着他。
“你这有爹妈生没爹妈管的破小孩!”
于是愤怒之下的我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周围除了静谧还是静谧,每个人都用惊骇的眼神看我,大勇扯了扯我的袖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说错什么了吗?正太脸一脸愤恨地瞪着我,眼睛里除了怒火还有,泪光。他扔掉长矛,转身跑开了。
呃,我左右望望,一脸莫名其妙,周围人改用同情的眼光看我。大勇被送去了军医那里,而我则被将军责令滚回营帐去。
我伤害了一颗幼小的心灵?
晚上的时候,雷鸣大作,可是小屁孩还没有回来。我看着旁边空空的床,心里泛起一股担心。该不会躲在哪个角落里哭吧?那句话对他的杀伤力真这么大,还是说他真的是一个孤儿,我正好戳中他的要害?
心里涌起一股愧疚感,我翻身起来朝帐外走去。
在外面晃荡了半天,身上都湿透了,也没见正太脸的身影。我有些着急起来,这大雨倾盆的,不会出什么事吧。我一边找一边想叫正太脸来着,才突然想起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雨水顺着被淋湿的短发流下来,模糊了我的视线。地面太滑,我一不小心便摔了一跤,泥浆溅得满身都是。但却在爬起来的时候,看到远处有几个人撑着伞站在营帐外。虽然隔得远,我看不清那些人的模样,但那个最矮的人分明就是正太脸。
也不知哪来的冲动,我就这样跑了过去,朝他劈头盖脸就来了一句:“小破孩,这么晚了还在外面晃荡什么!”
正太脸惊讶地看着一身泥水狼狈不堪的我,本来已经走出几步远的人也停下脚步朝我们这边看来。正太脸明明撑着伞,却任我站在雨中。好吧,其实我是来讲和的,所以不跟他计较。
“今天在校场的事,对……”
剩下两个字卡在我的喉咙,因为我看到停下来的那几个人中间站着的人是,即墨辰!!!虽然雨水模糊了我的视线,但我依然可以确定那就是他!那熟悉的轮廓,俊美的脸庞,甚至空气里漂浮着的淡淡的龙涎香,我又怎么可能将他认错!
张了张嘴,我试图发出声音,可是想说的话太多全都卡在了喉咙。他只看了我一眼,像看所有陌生人一样。却只是这一眼就已经让我心痛的无以加复了。
直到那个人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我还始终看着那个方向,他认不出我来吧,其实我一直都知道。
“看够了吗?”
正太脸用一种非常鄙视的眼神看着我。
“为什么所有的人见到他都是这副表情。”
……
正太脸撑着伞朝营帐的方向走去,见我半天没动过,又回过头来说:“还不走?”
我这才反应过来,朝他的伞跑去。
“走开,脏死了!”
正太脸躲开我,朝前走去。我盯着他的后脑勺叹了口气,小恶魔啊小恶魔!
我们回去的时候营帐里的人早就睡熟了,正太脸坐在床上看着我。我一边将湿衣服脱下来一边瞪着他,居然不给我撑伞!
“你已经湿透了,所以不用。”
呃,为什么我遇到的人都会读心术,貌似这句话我并没有说出来吧。换好干净的衣服,我找来洗脸的帕子把头发擦干。虽然现在是炎热的夏天,但这里昼夜温差很大,我担心我现在的情况很有可能感冒。
弄好头发我便爬上床去裹紧被子,正太脸还保持坐着的姿势,一脸无害地看我。
“你叫什么名字。” 他突然问。
“李二狗。”
我已经能够很顺畅地说出这个名字了。正太脸明显愣了一下,估计没有听过这么狗血的名字吧。
“这是我听过的第二难听的名字。”
“那最难听的是什么?” 我好奇地问。
“修离。”
……
正太脸躺下不再搭理我,其实我宁愿要最难听的名字。外面是电闪雷鸣,夏天的雷声总是分外地吓人,仿佛要将天空震开一个窟窿似的。
刚才的惊鸿一瞥搅乱了我的心绪,关于那个人的记忆一遍一遍在脑海里放映,将它们铭刻在心里,我从不曾忘记过的事。
做我的男宠吧
睡意朦胧之中,我感觉有一双手环上了我的腰,轻微颤抖的身体小心翼翼地往我怀里蹭,他的头抵着我的下巴,温热的呼吸若有似无地喷到我的脖子上,仿佛被羽毛轻抚而过的痒痒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