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的。我看正合适。」唐正言拉过他的手腕仔细赏看,笑道:「你这手腕真真纤细如女子,皮肤也细腻,戴上贵气十足,实在难得。这镯子是我娘要留给我未过门的媳妇的。虽然我那媳妇还不知在哪里,但想必戴上它后是不如你的。」
葡萄听他这麽一说,脸上更红,心里美滋滋的,更加不舍得让他把镯子当掉。他眼珠一转,心里打定了主意:不管用什么手段总要把这镯子留下,就算不得已唐正言把它当掉了,自己也一定要想办法赎回来!
葡萄简直不舍得把这镯子摘下来了,但这毕竟是唐家之物,他在烛光下欣赏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摘了下来,递回给唐正言。
唐正言看他那副爱不释手又极喜欢的样子,微微觉得有些违和感。毕竟男孩子喜欢这等饰物的少之又少。虽然有些风流公子也会戴镯子,但大多是为了护身、求平安或以玉养身用,少有这麽上心的。
不过他也没有多想,把镯子小心地收起来,自和葡萄安歇了不提。
第六章
如果时光匆匆,很快到了县考的时候。
唐正言将家里的事情都交待给唐正礼,又托里正和村人帮忙照顾两个弟弟。唐家村民风朴素,且唐正言是村里唯一的读书人,大家都指着他光宗耀祖,因此都极为热情痛快地答应下来。
唐正言只带了两套衣物,剩下的都是笔墨书本等物,收拾了一个箱笼加一个包袱。
葡萄和他一起走,他身无长物,只有两套换洗的衣衫,还是唐正言用自己的旧衣帮他改的。因为他把东西和唐正言的合在一起,自觉当起他的书童,帮他背着箱笼,自己的宝剑也低调地塞在里面。
唐正言道:「箱笼里都是书和笔墨纸砚,太沈了,还是我背吧。」
葡萄道:「我力气大,还是我来吧。」
这话倒是真的。虽然葡萄一心想做一个娇娇弱弱的柔小姐,奈何他男儿之身无法改变,且习武之人力气很大,唐正言和唐正礼合力都搬不动的东西,他却能轻轻松松地搬起来。
葡萄以前从不知道自己的力气这麽大。因为他家里都是男人,各个都比他有力气,连他小弟东方君仁都能轻松胜过他。且他又不用干重活,做过最费力气的事不过是端端饭碗罢了,所以他从未留意过此事。但有一日,唐家后院的石磨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唐正言和唐正礼想合力把那石磨的上层搬起来,看看里面的情况,谁知怎麽也搬不动。
当时葡萄在旁看得哈哈大笑。唐正言倒是无所谓,唐正礼却是羞恼了,跳到一旁道:「你搬个试试,看你还笑不笑话我。」
唐正言道:「别闹。这石磨太沈了,看来要把阿牛牵来才成。」
唐正礼心疼地道:「阿牛今天在地里干了一天活了,让它歇歇吧。」
阿牛是唐家唯一一头老牛,地里的活大多指着它干,平时唐家兄弟都爱惜得不行。
葡萄道:「让我试试呗,我指定比这只瘦黑猴强。」
「你说谁是瘦黑猴!」唐正礼跳起来。
葡萄哈哈一笑,卷起袖子过去帮忙。唐正礼拦着唐正言:「大哥不许帮忙,让他自己搬个试试。」
唐正言无奈摇头,笑看着他们玩闹。
葡萄双臂抱住石磨上方的圆石,一个用力,没搬起来。唐正礼迫不及待地在旁大声嘲笑起来。葡萄心下羞恼,暗运内功,明月神功立刻流转全身,充盈了双臂。然后他再一使力,竟将那一百来斤的大石搬动了。
当时唐正言和唐正礼连带在旁看热闹的小豆丁皆瞪大了眼睛目瞪口呆。那副模样让葡萄想起来就悲催。
小豆丁甚至扬言:「我将来要做个像方亭哥哥那样的大力士!」
可怜葡萄四岁时就立志做个让所有男孩子都喜欢到为他打架的柔弱美人,谁知却偏偏成为了一个在普通人眼里武力值超强的』大力士『──天知道他在家里绝对是武力值最弱的啊,真是后悔得想撞墙!
他当时怎麽就那麽糊涂地去搬了那块石头了呢?
但是后悔也无用。他力大无穷的壮士形象已经深深地镌刻在了唐家兄弟的脑海里。这也导致日后即便葡萄一脸柔弱地装晕倒在唐正言面前,唐正言也仍然面不改色地喝茶看书,直到葡萄自己悻悻然地从地上爬起来为止。
且说葡萄主动担当起』书童『的重责,将唐正言那沈甸甸的箱笼背在了背上,唐正言谦让了几次,但想到以自己的力气真把东西背到了县城,估计也没力气参加考试了,因此只好让葡萄背着了。
村里唯一有牛车的唐二爷亲自赶了牛车,花了一天时间才把二人送出大山,到了山外的小镇。唐正言谢过二爷,与葡萄在镇上漏雨的破落客栈里住了一夜,第二天背起行囊向县城出发。
葡萄从小到大就没过过这麽苦的日子。不过也许是在唐家生活了几个月,多少有些缓冲,又有唐正言这个心下爱恋的人在身边,心里充满动力,因此适应得还算快。
他们赶了几天的路,终于到达县城,找了一家小客栈住下。
「嘶……」葡萄倒抽口凉气,五官皱在一起。
「忍着点,很快就好。」
「别、别捅了,我受不了了……」葡萄有些哽咽地求饶。
「乖,很快就好。再来一下,再来一下就好啊。」
「呜呜呜……不要了,不要了,人家好疼。啊──」
「好了好了,出来就好了。」
躲在窗户外的东门高手差点破窗而入:你个破落书生在对我家小主子做什么坏事啊喂!就算我们小主子一心想嫁人你也不能这麽占便宜啊魂淡!(小葡萄的恨嫁之心整个京城都心里有数……)
不过他忍了忍,还是决定先搞清状况,事后他无数次庆幸自己当时的稳重之举。因为当他技巧地捅破窗户往里一看,原来那书生正在给他家小主子挑水泡。
呼……还好还好。原来只是水泡啊。咦?等等!水泡?水泡!天啊!他家小主子的脚!!!
葡萄坐在床上,不着鞋袜,露着两只惨不忍睹的脚。脚板处磨出好几个大水泡,刚被唐正言一个一个挑破,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
唐正言用干净的布巾帮他擦去污水,撒上药粉,细心地用长条棉布斤包好,道:「好了。明天早上再帮你上回药,这几日少走路,长了茧子就好了。」
葡萄低声应了,垂着头讷讷地道:「我是不是很没用?这点路都走不了,给你添麻烦了。」
他从没走过远路,在唐家时去田地里帮忙也不会让他做太辛苦的事。这几天他跟着唐正言赶路,走了两天脚上就磨出了水泡。
开始他还忍着,可后来他走路一瘸一拐,行动间掩饰不住,就被唐正言看了出来。唐正言见他脚实在磨的厉害,便求同路而行的一位赶牛车的路人让葡萄搭一段,但那个赶车人斜着眼白不吭声,唐正言无法,从包袱里摩挲半天,掏出了十个铜板陪着笑脸递了过去。
就这样后半段路葡萄坐在那个牛车上。赶车人不肯把箱笼也拉上,唐正言只好自己背着,走进县城时差点没晕倒。而由於多了葡萄搭车的路费,这几日二人只能以馒头果腹。
唐正言摸了摸葡萄的脑袋,柔声笑道:「怎麽会呢。你不仅没给我添麻烦,还帮了我的大忙。那箱笼书墨真的很沈,如果没有你帮我背着走了那麽远,我一定坚持不到县城。」
葡萄垂头丧气地道:「可是后来我走不动了,都是你照顾我,还花了好多铜板……都是我的脚不争气!」说着他恨恨地凌空蹬了蹬脚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