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一个做好人的机会 第8章

那些不通晓人性,只有本能的牲畜说不来道理也就罢了,这青蛇显然是得了道,开了灵识的异兽,虞忘归让出自己的地盘,便好声好气道:“蛇兄,我们今日相识,也算缘分一场,我听师父说,你们兽类修行不易,想必你修炼至今,定然要比我艰难困苦许多。”

他想来这青蛇已经开智,就好比遇上一个有缘的陌生路人,开口结识起来。

其实虞忘归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郎,能有什么烦恼忧愁,顶天了不过是每日修行辛苦,与同门相处不来的尴尬,他生性内敛,又是孤儿,在门派当中极少与旁人结交,对着这陌生的灵兽,反倒敞开心怀,絮絮叨叨道:“其实师父师兄他们都待我很好,只是我……只是我……我想知道,我到底是谁,为什么我连什么都想不起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青蛇似乎毫不在意,却有一下没一下的甩着尾巴,抽得石头连声作响,虞忘归只当是回应,将肚子里那点事儿倒了个精光,待他意犹未尽的说完了,青蛇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来,长尾忽然直往石头上抽,其速急切,几乎能听见那破空抽响之声。

虞忘归懵懵懂懂,下意识道:“蛇兄想切开此石?”

青蛇对着他好阵子,忽然游走了,虞忘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灵兽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可还是任劳任怨的抽出宝剑,将那顽石劈斩开来,却见一枚白蛋夹在石中,青蛇倏然自他脚下游过,腾过身来将白蛋吞入口中,飞也似得走了。

虞忘归吓了一跳,约莫意识到这蛋大概是青蛇不知怎么遗留下来的,然而蛇身过于粗/长,潜不下石头缝隙,因而方才向他求助。

那如此说来,岂非不是蛇兄,而是蛇姑娘?

青蛇吞了蛇蛋就走,虞忘归无意回眸,却看见白蛋留下的凹陷处还有一枚小小的贝叶,那贝叶色泽黯淡,犹如枯叶,倘若不是他眼尖,怕是也要错眼忽略过去,他将贝叶拾起,只觉得入手犹如金属薄片,冰冰凉凉,霎时觉得头脑清明,胸中郁闷堵塞之气尽数消散,再是神清气爽不过。

虞忘归纵然只是个懵懂知事的少年郎,也清楚自己是无意之中拾到了一样宝物,而恰在此时,林木忽然簌簌作响,他虽说没做什么坏事,但新得了一件宝物,又是在苍莽遗迹此处,难免心中一惊,不由得失手一抖,那片贝叶便落在了地上。

有两人从树木后头现出身来,走在前方的那人生得斯文俊秀,通身白衣,倒像个儒雅的读书人,只是眉宇间略带点戾气,看着似是不好招惹;他身旁跟着个丰神俊朗的剑客,目不斜视,模样几分呆板。他们两人刚走出来,虞忘归便知自己不是对手,且不说那严肃的书生,光是后头那剑客,浑身杀气就已令他胆寒。

“两位前辈。”虞忘归战战兢兢地问好,稍稍退后了一步。

“你才这样大啊。”那读书人忽然感慨,他面相虽含着一股戾气,但是目光却如春水柔柔,口吻仿佛是虞忘归许久不见的旧识,他转过身去对那剑客道,“长空,你见着了吗?”他的嗓音低哑从容,语调徐缓不急,虞忘归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认识过这么一位修士。

这样的气度,他不该,也不会忘记的。

只可惜那剑客毫无反应,约莫是感觉到那书生的喜悦,才微微露出笑意来,却也呆板无比,彷如痴儿。

书生自然是商时景,剑客便是万长空,他看到被虞忘归丢弃在地上的贝叶,微微一叹,躬身拾起,从袖中扯出一截细细的黑绳来,灵气一凝,就洞穿了贝叶顶端,这黑绳也算是件宝物,本是万长空的所有物,绳索能随着主人的心意变长变短,名字比较老套,也叫捆仙绳,按照遗物继承来算,眼下算是物归原主。

商时景将黑绳穿过贝叶,刚要递交到虞忘归手里,哪知少年郎烫手似得缩回手来,惊慌又疑惑的打量着他,于是商时景只好将贝叶捡起来,亲自系到了虞忘归脖子上,这次虞忘归不敢躲避,他看着商时景近在眼前的面容,脸颊上不由染上绯红,心儿怦怦直跳,小声道:“前辈,您是不是认识我的父母。”

山中的虫鸣不约而同的静了静,静得虞忘归心中直发慌。

“不曾。”

商时景轻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商时景:树丛里小动物真多【蹲】。

第十一章

“我还以为他应该长得很高了,怎么看着好像才十二三岁的模样。”

商时景本来不想现身的,只可惜深山老林里最不缺少野兽,草木里头也不知道窜动着什么东西,把他们俩的踪影暴露了。找到男主角并没有那么难,万长空与虞忘归有血缘关系,只要稍加手段,虞忘归的踪影就如黑夜之中的明火那般明显。

不过纵然如此,他还是花了不少功夫才找到那个孩子。

小说里写到这时,虞忘归应当已有十五六岁大了,可商时景看他的模样,却好像才是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搁在现代,要是晚点上学,大概才小学毕业的年纪。或许是在门派里吃得不好,他本来就是个外门弟子捡来的外外门小弟子,想来能有口饱饭吃已是不易,更别讲什么营养了,今年才刚得了他师父的青眼,幸运的成为内门弟子。

只可惜,他师父满口仁义道德,事实上也不过是觊觎虞忘归的纯阳之体,想将虞忘归生祭,好铸造一口绝世宝剑,而到那时,虞忘归便会成为剑中剑灵,辅佐他左右。

虞忘归对往昔记忆的模糊,始作俑者正是他的父亲,小孩子遭逢巨变,难免心性大改,又或是沉溺仇恨当中,因此他父亲临死之前,特意将虞忘归的记忆封住,倘若能侥幸活下来,也不至于迷失恨意,走向邪路。

万长空静静的看着商时景,目光冷静的让人悲伤。

商时景轻轻叹了口气,又道:“他是你的侄子,不过你已经不记得了。”他很有些不是滋味的看了看万长空,心想:真新鲜,一个只看了书的外人给人家亲伯伯介绍侄子。这举动本就毫无意义,商时景心知肚明,只是见着万长空毫无反应的模样,又想起那小孩子充满希望的神态,仍旧心中似有什么在翻腾。

哎,都是尚时镜这个人渣!

不对,他现在就是尚时镜这个人渣。

商时景在月色下呆坐了许久,万长空站在他身侧,一动不动,一言未发,他不太清楚苍莽遗迹用了多久,只好以得到贝叶前后来区别时间,既然如今贝叶已在虞忘归脖子上了,那么想来苍莽遗迹的争斗就算不停,也快要歇了。

他害怕见到死人,就干脆待在这个无人的安静所在老老实实等着春云五绝出来寻人。

其实直到现在,商时景还是想不出什么办法来救自己的命,刚穿越来的时候,他愤怒过,绝望过,焦躁慌乱,无所适从,可人毕竟是要活下去的,他只能强迫自己接受。而今经历过面对春云五绝的提心吊胆,又见到男主角的可怜模样,却忽然觉得,就算他只想老老实实待在春云山之中以松花酿酒,以春水烹茶,以萤火为乐,恐怕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尚时镜的债,其实与他本无关系,可是在别人的眼里,总归是与他有关的。

难道说因为商时景知道接下来百年的发展,所以他也要相应的背上好几口大黑锅不成,命运蛮横无理,搅乱他本来准备好的未来,可商时景总不能自暴自弃,他幽幽叹了口气,倘若除了黑锅之外,连尚时镜搞事的智商都能一起传给他,那他一定好好做人,安心退隐,只求图个安稳。

该不会是老天爷觉得这样太暴殄天物了所以才只给黑锅不给智商吧?

“老三。”

巫琅的嗓音婉转柔软,听起来仿佛都能感受到江南水润的雨丝,绵绵软软,像是缠到心里头去,柔得骨头都发酥,那声音就这么突兀的在身后响起,却并不吓人,商时景端坐不动,只是回头轻望,淡淡道:“兄长。”

“十年后你再见虞忘归,又刻意赠他那片贝叶。”巫琅顿了顿,慢慢走到了商时景的身侧,偎着他挨了巨石坐下,语气澹然閒静,只道:“他是你棋盘上的新子,又或是当年旧事还有什么未曾抹平的痕迹?”

商时景张了张嘴,本想开口反问巫琅,自己在他心中就是这么工于心计的人物吗?

仔细想了想,商时景决定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了,因为他自己都能说出答案来。

是。

这真是一件悲哀的事。

商时景很想发怒,可是看着巫琅的双眸,却又顿时失了火气,不动声色道:“兄长来此,看来苍莽遗迹当中并无任何获得,你一人来寻我,想必弟兄之中有人受伤,因此不好分散。”屁咧,他只是看过剧本知道张霄受伤而已,还是被男主那个领便当的师叔误伤的倒霉人士。

活该,谁叫他对着风徐来说我坏话。

“你向来这般聪慧。”巫琅微微笑了笑,“是阿霄受伤了,我担忧你的安全,便让他们留下,自己来寻。”

商时景作为一只有骨气的颜狗,他木着脸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其实修士的美貌很大程度影响商时景的情绪,比如说他想要发怒的时候,看见巫琅长得这么好看,就难免把怒火硬生生的憋了回去,毕竟这件事其实跟巫琅也没有什么大关系。

他想发怒,想生气,只不过是因为某个不知道是不是脑子受伤的穿越者联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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