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一个做好人的机会 第110章

“哈,巧姑娘,你不必这样……不必这样做。”巫琅摩挲着自己手中的木棍,从巧娘那稚气懵懂的言语里分辨出了对寂寞的恐惧与苦涩。

他恍惚间想起当年那个少年,只为天尊一句夸奖而奋不顾身,与巧娘并无任何区别。

“不,是应该的。”巧娘捧着脸,她低头看向了水中的倒影,曾几何时,她那么恐惧自己的容颜,就是第一次见着小诚,他也吓了一大跳,可是商先生却一点也不害怕,还那么耐心,郎五哥也那么温柔,他们俩是巧娘生平见过最好的人,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倾尽全力来回报这种关怀,“先生他很好很好,郎五哥也很好很好,所以巧娘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是啊,曾几何时,他也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巫琅难得陷入了沉默,那些过往久远的宛如一场梦境,他将笑意埋入心底,未曾去评价巧娘这种想法是好是坏,他太清楚了,每个人做出选择的时候,做得永远都是他认为对的决定。于外人来看,巧娘无疑痴傻娇憨,只不过因为几句关怀就沉沦其中,可谁又明白于巧娘而言,商先生的信任与关切是何等重要。

“怎么了?”巧娘小心翼翼的看着巫琅,略有些拘谨的轻声道,“郎五哥,你也觉得我这样想不对吗?我之前对先生说,我愿意给他当牛做马一辈子的时候,先生很不高兴,还大发雷霆,是不是因为我不够有用,这么说太贪心了?你也觉得我太贪心了吗?”

巫琅回过神来,低声道:“不是,巧娘,不是这样的,先生是……先生是舍不得你这么看轻自己,你值得比这些更好的。”

“怎么会呢。”巧娘惴惴不安地说道,“先生那么好,我一点儿也不聪明,又没什么见识,还总是给先生添麻烦,这次也是,我被坏人打晕了,先生还要来救我,他嫌我麻烦,觉得我没用,也是应该的。”

“不会的。”巫琅轻轻叹了一声。

女子的声音与记忆中的少年渐渐重合在一起,他为巧娘这样的想法感到好笑,却随即又觉得悲凉无比。

原来曾经的我,也这般卑微到了尘埃里去,在他人眼中,是如此的可笑。

“对了,郎五哥,你二弟家里是什么样子的……”

巫琅与巧娘的声音在风里飘散,商时景坐在窗边看着他们忍不住微笑了起来,倘若今日没有发生这么多事情,就如往常一般,是个美好的夜晚。可惜天不遂人愿,商时景低头看了看自己光洁无比的掌心,想起那尊木雕,又想起了那个男人。

当初遇见祝诚时,祝诚喊出那个称呼,是商时景知道鬼师这个角色的开始,可是当时祝诚并非是第一时间认出来,而是在之后商时景说话时,亦或者是什么动作暴露了自己后才确定下来的。

这也就意味着,祝诚并没有真正见过鬼师的面目。

今天来的那个男人,也称呼自己为鬼师,说他换了一张人皮,称比平日里的模样要顺眼得多。

姑且不论他为何认错,那么他应该是见过尚时镜的,这也就说明,他在幽冥鬼狱之中的地位绝对不低。

当初在尚时镜的身体之中被错认,商时景还能够理解,可直至如今,为何那人会把他错认为尚时镜。

按照肥鲸的说法,幽冥鬼狱专工魂魄跟生物改造,各个都跟变态的疯狂科学家一样,毫不犹豫就拿自己做实验。

等等,最擅长的是魂魄……

商时景的手贴紧了胸口,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脏正在怦怦直跳,想起了那个陌生人的话。

人皮……他为什么会认为自己是一具人皮而已。

是因为双生果吗?

易剑寒是作者,可到底不是说明书,最多是那种使用方法的纸条,双生果是作用在一个人身上,用以修复完全损坏的躯体,它的功能是再生。商时景来到这个世界上时,他原本的身体就已经消失了,他在这个世界的第一具身体恰恰好是尚时镜,是双生果为他衍生出新的自己。

这是否意味着,他就像是出生那一刻尚时镜“死去”的孪生兄弟,只不过阴差阳错的分离开来,重新活了过来。

所以对于幽冥鬼狱而言,自己与尚时镜在魂魄上依旧是同一个人,那么……

商时景目光微暗。

也许往后他有可能借此做些什么也说不定。

不过这只是个猜想,是真是假而已说不准,商时景还不至于傻到拿自己的小命去试探。

巧娘与巫琅一同回来与商时景商议之后的去处,说是商议,其实只是象征性的询问而已,毕竟商时景并没有什么可去的目的地,跟巧娘的想法不同,巧娘是觉得他们俩应该保护巫琅,而商时景是觉得巫琅可以保护他们俩。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巫琅受了伤,好歹也有面子跟结交的关系网,无论怎么说,跟着他总比自己到处乱跑要好。

先前商时景怀疑巫琅,可是之后细细将情况梳理了一番,又觉得毫无必要起来了,巫琅是什么实力,幽冥鬼狱又是什么地位,他们倘若想从自己这儿获得什么,何必在这般大费周章,巫琅受伤是真,眼盲是真,这样的代价若是伪造,怕是弱智都想不出来这么愚蠢的计划。

更别提是尚时镜了。

春云六绝之中只有尚时镜不曾知晓易剑寒的真实实力,其他人可都是一清二楚的,如果幽冥鬼狱的确要打四海烟涛,而巫琅又是清楚尚时镜计划的一员之一,那么他这种实力,不该来当间谍,而是当前锋。

再来,哪怕巫琅真是卧底,巧娘对四海烟涛毫不知情,自己又绝不会将位置说出口,他即便以后温水煮青蛙,叫他们放松了警惕心,故意试探,也得不到什么结果。

其实除此之外,商时景还想到了一件事。

当初他以为巫琅对尚时镜是与众不同的,可是近日相处下来,却发觉巫琅待谁都是一般亲切温柔,他会好脾气的任由自己发怒,也会耐心教导巧娘读书写字;谁也不会得到的更多一些,谁也不会得到的更少一些。

有没有可能,尚时镜只不过是……自作多情。

这时候我还在想这些东西做什么?

商时景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暗暗叮嘱自己:别忘了,巫琅也不是什么正派,他只不过是站对了主角的队伍,事实上他也是邪道上的人,绝不能随便掉以轻心。

三人出行,并无什么行装好打点,仓库里还有一辆马车,正巧他们有个跛脚姑娘与瞎眼公子要照顾,商时景任由他们打点了些轻薄的衣着,自己则安排起出行的事来。

巧娘带了许多干粮水果,又带了被褥垫子铺在马车里头,将整个马车包装的好似什么豪华包厢,启程时十分愉快的将商时景跟巫琅推了进去,自己坐在外头哼小调。马车自非是真物,而是傀儡木马,用灵石作为能源,除了不哭不笑,没有感情,平日停下也没有动作以外,几乎与真马一模一样。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可以一直赶路下去,三人轮流驾驶马车,只要确保方向不错,就没有什么大问题。

商时景与巫琅坐在松软的被褥上大眼瞪小眼,准确来讲,是商时景单方面瞪着巫琅,他觉得这举动也没有什么意思,索性转过身去,靠着枕头闭目养神起来。巧娘第一次赶车,觉得很是新奇有趣,纵然不需要,也像模像样的挥舞着小马鞭,嘴里哼着山歌,听不出是在唱些什么,不过却叫商时景心中十分欣慰。

他初次见巧娘的时候,那姑娘腼腆怕羞,要不是人体不允许,她能把脑袋埋在胸里头去。

如今巧娘都敢唱歌了,实在是个不小的进步。

“先生近来好似不是很快活。”巫琅温声道,“是不是之前巧姑娘所说那平白无故闯进来的恶人一事?要是先生愿意,可以与我谈一谈,纵然没有解决的法子,也可暂解心中烦闷。”

“你为何觉得,你可以暂解我心中烦闷?”商时景冷冷道,“那你呢,你又有何烦闷?”

巫琅一时语塞,半晌才微微笑道:“我并无任何烦闷。”

“倘若你并无烦闷,又如何能为我排忧解难,你怎会明白我心中所难所苦?”商时景讽刺道,“亦或是你想为我排忧解难,却不愿意让我知晓你有什么想法,你我皆信不过彼此,说这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话,不嫌劳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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