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一个做好人的机会 第142章

这倒是个送命题,商时景略有些犹豫,不过很快就想清楚了其中的厉害关系,便道:“你觉得易剑寒与天先生感情如何?”

“私交甚笃。”虞忘归皱了皱眉说道,“所以我才会奇怪他们为何会反目成仇。”

“你知不知道,他手中有一尊傀儡?”商时景又道。

虞忘归还是点了点头,他沉思片刻说道:“我曾经见过,观其形貌并不似是傀儡,我原以为是天先生的仆从,后来易剑寒告诉我时才知道那是一具傀儡。”

商时景又道:“那么,你知道那具傀儡是谁吗?”

“我并未问过,易剑寒也从未提起。”虞忘归摇了摇头,他倒是十分敏锐,问道,“是与我相关之人吗?”

“他……是你的大伯。”商时景动了动嘴唇,缓缓道,“他落在那人手里意味着什么,你知道了吗?”

虞忘归怔忪片刻,竟不惊不怒,不悲不喜,反而问道:“既然商前辈知道,那么易剑寒自然也是知道的,你方才问我觉得易剑寒与天先生感情如何,是希望我知道实情之后不要怪罪他,对吗?说来有一事我始终不太明白,天先生也好,商前辈也罢,为何都是这般,好似确信我的确能做出什么了不起的事来?”

商时景愣了愣,却听少年又继续说道:“易剑寒贵为烟涛城城主,我只不过是个无名小卒,我的喜怒哀乐又有什么紧要,可商前辈话里话外却好似易剑寒有许多苦衷,生怕我会因此对易剑寒有什么不满,我一直以来都觉得奇怪,易剑寒分明不喜欢我,却又屡屡留手,甚至任由我出入四海烟涛,向他挑战,看起来他应是好心,可是天先生分明与我有深仇大恨,他又为何救我?”

这些问题,商时景分明都知道答案,却被逼问的哑口无言。

“天先生是想利用我,那么易剑寒与商前辈呢?”

红尘三千没白走,少年赤子之心未消,可警戒心却强了不少,他说得不错,天先生会骗他,难道易剑寒跟商时景不会吗?

虞忘归摇了摇头道:“我其实并不怕被利用,也不在乎你们想要做什么,我只是想知道真相。易剑寒最初是因为天先生,而天先生是因为利用我,他们二人如今一刀两断,易剑寒却还是一如往常,这到底是为什么?”

商时景叹了口气,想做个好事怎么那么难,他只是想当个好人还没人信,只好半真半假道:“……这就是真相,我与易剑寒对你并无恶意,他并非草木冰石,自然也有感情,你与他相处久了,你在意他的看法,他又何尝不将你当做后生晚辈来看待。”

迷雾之中忽然响起了掌声,来人声音半带戏谑。

“动听,感人,当真是情真意切。”

十足讽刺。

“天先生?”

第一百章

尚时镜出现的那一刻, 商时景忍不住一窒,他不知道这人到底是真是假, 可是生平头一次与他对上,仍是觉得有些许畏惧。

“看虞小友是后生晚辈,非生心肠草木冰石。”尚时镜微微笑道, “商道友此言说来毫不脸红, 当真是叫我大开眼界,倘若我帮助他人的行径都可称之为阴险狡诈,那么作为夺舍他人身躯的商道友, 又该得到何种评价?”

颠倒黑白,玩弄人心,果然是尚时镜。

他说的没有一个字不对,说的却也没有一个字对。

商时景一时竟无法还嘴, 对方死死踩住了他的七寸, 光是夺舍这个罪名就够打他下十八层地狱。虞忘归本就疑惑, 一瞧商时景阴晴不定的神情, 顿时心下了然了大半, 不由得心生鄙夷, 暗暗奇怪易剑寒生性孤高傲气,怎会与这等阴险小人待在一起。

纵然商时景没有看向虞忘归, 大致也知道对方心中在想些什么,非礼勿动就已是盗,占据人家屋子的窃贼人人喊打,更别提是人的躯体了。生命只有一次, 任是谁都不愿意自己变成他人的备用肉身,来此异世时,商时景的确占据了尚时镜的身体,他并不能否认。

这话无从反驳,尚时镜并未说错,连带着之前商时景所说的那些仿佛都成了笑话,当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尚时镜会在此刻出现,说出自己心底最恐惧的东西来。不过说起来,这倒也的确是尚时镜的风格,神出鬼没,在他人最不希望的时候出现,做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不错。”商时景苦笑道,“当初夺舍你的身躯,的确是我之过,虽然我并非自愿,但确实牵连及你,我无法否认。其实说来倒是轻松了,我也好将这一切完完全全的告诉你。我一直知道虞小友你的血海深仇,只是局限于身体,为求自保罢了,当初的天先生与我都是一人。”

“什么?”

虞忘归大惊失色,诧异道:“你就是天先生?”

“不过,不然你以为易剑寒为何会突然多出一个故友,他又为何让你不要轻信天先生。”商时景苦笑道,“此事实非我愿,你信也好,不信也罢,都是如此。此人名为尚时镜,易剑寒所说的天,并非是我的本名,而是我的外号,若我有心伤他,他又怎会平安无事在此重现。我一直以来最不希望知道的人,就是你了。”

这话说得在理,话糙理不糙,从来没有听说过夺舍还会留人性命的,虞忘归若有所思,心中仍旧存疑,于是皱了皱眉,刻意问道:“若真是如此,那当初在那处寒潭洞窟之内,天先生为何说那番话?”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初见你时那般亲切和蔼,之后却待你那般冷酷无情。你初见时还问过我,是否认识你的父母,这贝叶与黑绳都是我亲手系在你身上的。”商时景苦笑道,“难道你一点都不曾好奇,我的态度何以会发生那么天翻地覆的差别吗?”

听到此话,虞忘归其实心中已经信了大半,毕竟易剑寒再是如何神奇,他也不可能将自己未曾见过的事告诉另一个人,即便是天先生告诉易剑寒,也不会详细如此。这些过往自商前辈口中说出,不由得叫人倍感恍惚,好似恍如隔世,那个月夜在尘封的记忆一块角落苏醒,他沉默片刻,开口道:“不错,我的确很是好奇。”

“那时你经历的打击太大,我尚且自身难保,易剑寒与我许久不见,亦是生疏,我若是告知你真相,你当真能承受得住,又或者能够信我,倒不如给你一个目标,叫你先恢复过来才最为紧要。”商时景缓缓说道,“我与尚时镜此人虽然从未正面交锋过,但是他的大名却是如雷贯耳,之后纵然有心想对你明说真相,又如何说得出口。”

虞忘归沉默片刻,忽然看向了一直不曾言语的尚时镜,对方好整以暇的站着,身后缓缓走出一人,正是万长空,他自懂事以来就不曾见过亲人,养父对他的确无微不至,可毕竟是个大男人,难免有粗心的地方,偶尔午夜梦回,虞忘归也会想念自己的亲生父母到底在何处,又是什么模样。

他们是不愿意要自己,还是也在努力的寻找着自己。

如今见到了自己的大伯,他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多么惊喜,父母的真相似乎还笼罩在疑云之中。

知道的越多,虞忘归的困惑也就越多,好似有越来越多的谜团缠绕着自己。

万长空为何而死?尚时镜为何要杀他?天先生与商前辈若当真是一个人,他们到底为什么会卷入夺舍一事之中?商先生所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自己又该信谁?

“你能够将这些告诉他,可同样能够将真相说出来吗?”尚时镜似笑非笑,好似看透了商时景心地最深处的秘密,他缓缓走向前来,万长空紧随其后,高大的身形带来极强的压迫感,叫人一时不敢轻易动弹,“你的修为不及我,他的修为不及万长空,更何况,你忍心看他们伯侄二人相残?”

商时景反问道:“你在威胁我?”

“是威胁吗?我只是让你看清眼前的局势,以免你贸贸然做出愚蠢的行为,还有你身旁这位小朋友,让他消消火气,倘若还未能听明白,就别擅自轻举妄动。”尚时镜身上囊括着所有令人厌恶的特点,太过聪明,心狠手辣,笑里藏刀,只要他愿意,能不动声色之间气得人口吐白沫还无力反驳,商时景越看他越不是善茬,而且这话说得很对。

商时景下意识将虞忘归护在身后,尽管对方实力远胜过他,虞忘归有些莫名其妙的看向他的背影,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人是在做些什么,不由得愣了愣。

尚时镜的鼓掌与赞美来得讽刺而意味深长,他眉目轻扬,似是带着些许笑意,说不上是轻佻,却也没见多么正经端方,未曾露出半点破绽,万长空站在他身后,陌生而冰冷的看向商时景,像是明晃晃的尖刀刺入他的胸口。

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个认识的人,就是万长空,尽管对方毫无任何神智可言,不过如今看到他与自己为敌,还是不由得商时景生出几分唏嘘。

“你当初到底是如何夺舍我,而易剑寒又如何与你相认,你们二人是什么关系,你敢尽数告诉他吗?”尚时镜似笑非笑,轻声道,“你看到了未来,而易剑寒想要掌控一切,可最终什么都掌握不到,你想得到的,都未曾得到,筋疲力尽挣扎活下去,快意吗?”

商时景不得不承认尚时镜的言语极有煽动力,他在这世界上苦多过甜,心累多过欢喜,见到虞忘归很好玩,认识易剑寒也是好事,甚至于结交巫琅也很幸运,可尚时镜就像是一个噩梦,无时无刻,毫无缝隙的在他人生里毫不犹豫的践踏而过。

这条路程太长了,他觉得很累,很想歇一歇。

最好醒来时,已不会再有这样的疲惫跟忧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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