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如此。”
道尊忽然转过身,目光落在了恶体身上。
“哟哟哟,怎么就冲着我来了。”恶体龇牙咧嘴的笑了笑,他脸上带着笑,眼睛里却一点笑意都没有,轻轻拍了拍手,轻描淡写道,“道尊,你这变心的速度也太快了,刚刚还带着我,这会儿就转头投向溟水玉那边去了,看来你是真的很不想跟琅华儿动手了,行,反正我做这个恶人也习惯了,既然溟水玉现身了,那是到我们俩了。”
道尊缓缓道:“你知道他不是溟水玉?”
“我不知道,只不过觉得,他要真是的话,那未免也太废物了。”恶体轻飘飘道,“我可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
他话是这么说,心里头多少是有点惊讶的,暗道那小子还真没说错。
对商时景的身份起疑,并不只有南霁雪一人,曾性命与他相连的尚时镜事后也回忆过许多次,当初秘法导致的结果太过惊人,然而恰巧正是因为过于惊人,才使得尚时镜起疑。惊人而不是难以阻止,不曾出现过未必代表就不存在,尚时镜起疑的一点正巧就在于当初商时景失控却没造成任何损失。
从未有人体内包容如此多的寒气,也并不意味就不存在这个人。
更别提,他既能与溟水玉魂魄相连,为何域外天魔对他丝毫不感兴趣。
假相跟谎言总是符合人的猜疑与所考虑的事情,死里逃生已是庆幸,鲜少人会跳开这一层去思考。
若商时景当真是溟水玉,当初尊主那般不慎重甚至堪称鲁莽的举动,理应造成可怕的后果。
之后域外天魔的分散,隐隐约约看似是奔着商时景去的,然而也可以反过来思考,与商时景亲密无间的人,真正知道长生的人,四海烟涛真正的主人……
易剑寒。
所以恶体才没有在道尊炼化那一刻展露獠牙。
他在等,若商时景真是溟水玉,大不了最后一刻抢夺下来;若不是,也没必要浪费自己的力气,任由道尊先帮忙排查。
尚时镜猜对了。
作者有话要说:duang~
第一百三十四章
神仙打架, 总归是凡人遭殃。
纵然天尊将自己一分为二,这天底下能抵挡住道尊甚至于恶体的人也寥寥无几, 易剑寒并没有其他选择,这世上除了他们彼此,根本没有任何人能阻止其中哪怕一人, 更别提两人联手了。
“易剑寒。”北一泓的声音在神识之中响起, 轻柔而平静,“我一直在这里。”
若你需要我。
易剑寒当然知道北一泓是什么意思,他们二人早早就说定, 若是当真需要,北一泓愿意为此赴死,他早已是一抹幽魂,本该得到的结局便是行进幽冥后被土伯吞噬, 自然不惧怕任何魂飞魄散, 这次新生, 的确有惊有喜, 可他到底是个逝去的人了, 比起想活下去的易剑寒, 自然更不畏惧生死。
北一泓说得清楚明白:若你需要我,此刻我便能彻底兵解。
可那本该是建立在易剑寒没有变成溟水玉的前提上。
换句话说, 此刻易剑寒已没有任何活下去的可能,而对于道尊而言,死两把钥匙无异于更为安全,而至于恶体, 打开长生天的事情一旦落空,也不知道他出于泄愤会做出什么行为来,北一泓的牺牲并无任何必要,趁着他未曾被发现,倒不如将他保下来。
并无人在意易剑寒想做什么,原因很简单,道尊不在乎,而恶体被缠住也一时半刻的没办法在乎。
“不需要你。”易剑寒淡淡道,随即仰头看了看。
毒龙殿的大阵缺了人手,并未能开启,倒是道尊与恶体两人毫不吝惜灵力的开启大阵,易剑寒不愿意多留,心想无论如何也得让北一泓活下去,便高声道:“二位,我便在毒龙殿外等候,无论二位谁输谁赢,我都静候佳音。”
自己的死讯,却要说成佳音。
易剑寒讽刺的笑了笑,神情略变得凝重,若想保下北一泓,他只能把息天木托付虞忘归。
而远在沼泽之外众人则心有余悸,溟水玉的寒气不过释出寥寥无几,便彻底将毒龙殿全然冰封住,甚至蔓延数千里,本该郁郁葱葱的群山此刻都凝成雪山群,这一退,就彻底退到了边界,岳无常夫妇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仍是带着宝贝儿子追随虞忘归等人的脚步,一同离开。
正道损失不少人手,能逃出来的几乎都是大能,此刻也是心有余悸,不觉萌生几分退意,对长生天的贪婪之心也少了许多,加上此次损失惨重,因此稍一安全,便陷入了彻底的恐慌与内乱之中,幽冥鬼狱损失最少,因此也最惹人愤恨,尚时镜指派人手去寻找商时景等人,自己则上前与众人谈判。
溟水玉已经现世,土伯不成问题,赤明朱火若不在锦眉手中,便在兄长手里;待到四样宝物共同打开长生天,息天木自然会现身。
而且观其情况,只怕息天木,也在四海烟涛或是毒龙殿手中。
“放我下来。”
巫琅五脏六腑碎了大半,被虞忘归扛在肩上,颠得浑身难受,忍不住喷出一口血来,还夹杂着些碎末,虞忘归虽不赞同,但仍是听话的将人放下,连同商时景也一块儿搁置在了地上,他们已经离开冰封的地域很远了,可此刻抬头看去,仍能看到那壮丽无比的巍峨一幕,他心中隐隐约约有些忧虑起来。
不知道易剑寒跟詹知息怎么样了。
虞忘归跑得太快,还未来得及得知詹知息的死讯,他对那人的记忆仍是冷冽又猖狂的,便不觉得会轻易死去,多少带着点少年气的无忧无虑,比起詹知息,倒是更担心些易剑寒。不过无论怎么说,那两人没见着面,总归不必要伤心挂怀,倒是眼前这两个,更叫人操心些。
商时景自然没有化成水,不过也相去不远了,他体内的封印短时间内再度被强行打开,寒气近乎全部散逸光了,若非还有些灵力支撑,此刻只怕早已经衰竭而亡了。巫琅咳嗽了两声,血止在掌间,神情疲惫无比,将商时景搂在怀中,一下子倒分不出来谁的脸色更苍白些。
“好孩子。”巫琅垂着脸,疲惫无比的说道,“你逃命去吧。”
“巫前辈,你说什么?”虞忘归眨了眨眼,不太明白道。
巫琅又是一阵咳嗽,猩红溅在地上,他急忙掩住了,像是怕弄脏了商时景的衣裳,恹恹的说道:“阿景与易剑寒待你这般不同,难道你当真以为只是一时好心?无论你是什么东西,又或者是他们想在你身上得到什么,此刻都已经不重要了,走吧。你不就想知道当年的真相吗?你父母是一对散修,有个伯伯叫万长空,他被我三弟设计杀了,因为这场阻杀,你父母才死的,你大伯死前托我跟霁雪去救你爹娘,可惜我们去得太晚,便只好把你送到玄天门。”
“什么……”
虞忘归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呆呆的看着巫琅,不敢置信自己寻求多年的身世像是潦草苍白的话本一样,在此刻被随意吐露出来,事态紧急,倒也容不得他过多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当中,于是沉默了半晌仍是说道:“我若走了,那你怎么办?”
“我会跟阿景在一起……”巫琅疲惫无比,他紧紧抱住商时景,柔情万种的凝视着怀中人,低声道,“你要是不走,就可能来不及了,尚时镜这人我很了解,他要不了多久就会追过来,若是今早之前,我尚有抵挡的能力,可是如今便不成了,我连自己都未必护得住,更别提你了。”
其实巫琅并不知道虞忘归到底是什么存在,不似息天木的化身,除了的确在修为上突飞猛进之外,看不出什么其他大的特点,当然拥有这种天赋已足够值得骄傲,也值得易剑寒跟商时景花大功夫拉拢他,可巫琅观察这么许久,也不觉得易剑寒跟商时景对虞忘归只是单纯的欣赏,反倒是其他不同的情感。
虞忘归未必是息天木,却定然是个重要人物。
“可是……”
既然是商时景想保下的人,无论他到底是什么来头,又怎样的过往,那么都是巫琅同样要保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