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许你 第11章

  “行了,你看也看过了,放开朕吧。”

  梁祯不为所动,打开了一旁矮几上搁着的一个木匣子,一股幽幽的清凉香气散发出来,在祝云瑄疑惑的目光注视下,取了一些出来,掌心并拢轻轻揉开,再贴到祝云瑄的膝盖上,不轻不重地帮他揉按起来。

  祝云瑄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见梁祯手法纯熟,煞有介事,便不再动了:“昭王还懂这个?”

  “小时候时常被罚跪,膝盖受不了只能自己揉揉。”梁祯淡道。

  祝云瑄原本还想说几句什么,顿时也说不出口了,静下心来便感觉到仿佛有丝丝热气,顺着梁祯的手掌心钻进自己的膝盖里,直往骨头里钻,又酸又痒,却舒服得很,让他忍不住轻轻哼哼了两声。

  梁祯手下的动作一滞,忍着笑道:“陛下觉得这药膏还好用吗?”

  他这么问,祝云瑄便顺口一接:“打哪来的?”

  “方太医调配的,陛下回来之前臣刚叫人去拿的。”

  祝云瑄点头:“他也算有几分本事。”

  这位方老太医先前因为一些事情得罪了太医院院判,一直不得重用,还是那一回他值夜,恰巧被传唤,撞见了他们的事情,梁祯提醒他管好嘴巴他自然不敢对人言,从此便成了祝云瑄的御用太医,只不过这平步青云的背后,过的却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日子就是了。

  梁祯笑着眨了眨眼睛:“他的本事还不止这些,还有别的好东西,晚点再给陛下看。”

  祝云瑄似未听懂,梁祯也未有多解释,继续给他揉按膝盖,再次提醒他:“马上又是先帝忌日,陛下还有的跪的时候,下次别再这么实诚了。”

  祝云瑄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梁祯的唇角上扬,又问他:“下午那些个老家伙可还有为难陛下?”

  祝云瑄皱眉:“昭王说话如此大不敬,被人听去了像什么样子。”

  他说着自己先怔愣了一瞬,似乎是想起从前兄长还在时,他也是这样,一口一句“老家伙”混不吝地调侃着那些王公大臣,现在再想起来当真是年少无知肆无忌惮。

  梁祯颇不以为然:“臣都不在意,陛下又何须替臣操心,那显王,之后还做了什么?”

  祝云瑄当真是佩服这人的厚脸皮,明明是训斥,听在他耳朵里倒成了替他操心了:“……没有,显王他们也不过是想耍耍老王爷的威风罢了。”

  显王的心思其实很好猜,他是祝云瑄的长辈,又是还留在京中辈分最大的宗室,从前昭阳帝还在时他就颇为得脸,更别说祝云瑄上位,还是他第一个带着一众宗室认下了这个皇帝,自诩拥立有功,更是要摆足了老王爷的派头。

  至于下了小皇帝脸面什么的,根本没人在意,反正祝云瑄这个皇帝本也做得憋屈,谁人都觉得他柔弱可欺,不放在眼中。

  梁祯目露不屑,轻嗤:“老匹夫,早晚收拾了他们。”

  祝云瑄不再接腔,也只有梁祯敢当着他这个皇帝的面,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刚至酉时,祝云瑄便吩咐人传了膳,折腾一整日都没吃过东西,这会儿他是真饿了,只是因为病着,胃口并不大好。梁祯留了下来,陪他一块用膳,祝云瑄也没说什么,似已习以为常。

  看着他勉强填饱了肚子,歇了两刻钟又喝了药,梁祯唇角的笑意似是更愉悦了些。

  窗外的天色已然暗了,祝云瑄开口撵人:“这个时辰了,昭王还不回去吗?”

  梁祯慢悠悠道:“臣留下陪陛下秉烛夜谈。”

  祝云瑄正色,目光里多少带上了些恼怒之意,沉声提醒他:“朕病了,身子不适。”

  梁祯低声一笑:“陛下想岔了,臣怎会那般禽兽不如不顾您的身子。”

  祝云瑄干脆不说了,每次为了这种事情与梁祯争论,他从来都讨不到好,不如不提。

  于是梁祯就这在甘霖宫留宿了下来,入夜之后高安带着人伺候了他们梳洗便尽数退了出去,梁祯在时殿内是不会留人伺候的,已是这大半年来的惯例。每个月总有那么五六回,昭王会留宿在陛下寝殿里,知道的也只有贴身伺候祝云瑄的这些个太监,这些人自然都与方太医一样,从不敢对人言,只当自己是瞎子、哑巴。

  祝云瑄披着外衫倚在榻上看书,梁祯过去直接缴了他手里的书,将人抱了起来。

  祝云瑄惊了一跳,愤愤瞪向他:“你方才还说你不会……”

  “臣是不会,但陛下下午才晕了一回,就别看那劳什子的书了,早点歇了吧。”

  将人扔进床里,梁祯欺上去便是好一通揉捏亲吻,直弄得祝云瑄受不了了开始踢人才放开了他。

  闹了一阵梁祯拥着祝云瑄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了话,顺手从床头的暗格里摸了个东西出来,递给他看:“先头与陛下说的好东西。”

  祝云瑄狐疑地瞅了他一眼,又看向手中的木匣子,与先前装着药膏的那个一般无二,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里头也是药膏,透明状的,带着些若有似无的香气:“这什么?”

  梁祯的手沿着他的背脊往下按,直按到尾脊处再揉了一揉,嗓音暧昧道:“自然是用在这里的好东西。”

  祝云瑄立马将东西塞回给了他:“有辱斯文!”

  梁祯却兴致勃勃地说了下去:“这东西比以前用的好,能让陛下出更多的水,还能更得趣些……”

  “你给朕闭嘴!”祝云瑄瞬间涨红了脸,恼怒不已。

  梁祯浑不在意,这本就是好东西,自打大衍朝开国时捣鼓出了生子药,有又了可以娶男妻的律例,钻研此道的人便不在少数,这些能助兴又不会害了身子的好东西从来都受人,尤其是那些有钱有势的达官贵人的追捧,更别说宫中太医潜心研制的秘药,更是一价难求。

  可惜今日是用不上了,梁祯颇为遗憾地将东西又收回了暗格里去,搂着祝云瑄与他说荤话:“等过几日,陛下好了,定要试一试这等叫人欲仙欲死的好东西,说不得您下头这张贪吃的嘴还会求着臣要更多呢。”

  祝云瑄委实羞愤,梁祯翻身压了上来,抓着他的手去摸自己那物什,这些日子忙着祭天大典的事情,他们已有许久未有亲热过了。祝云瑄摸着那烫手的山芋,别扭得厉害,偏偏梁祯不肯放过他,抓着他的手不断动着,祝云瑄冷然:“昭王当真是言而无信。”

  梁祯哑声一笑:“臣自然不会不顾着陛下的身子,不过换点别的花样也不错。”

  他说完便低下了身去,祝云瑄原本还不知他想做什么,直到亵裤被扯下,自己的那物被含住,他陡然一惊,下意识地抓紧了身下的被褥:“你放……”

  梁祯自然不会放的,硬是用嘴给他弄了一回,祝云瑄这还是第一次尝到这样的滋味,出来时眼睛都红了,梁祯却又覆了上来,吻住了他的唇。

  咸腥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开,祝云瑄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些他竟都吞了下去,无力地推拒着压着自己的火热胸膛,双腿却被梁祯给并拢了。

  原来他说的别的花样竟是这样……祝云瑄羞愤欲死,大腿根处被火热的那物不断摩擦着,他却被压得不能动弹,这种感觉竟比那真刀实枪的还来得叫人窘迫。

  梁祯的动作没有停,黏黏糊糊不断亲吻着祝云瑄的脖颈、肩膀,祝云瑄再忍不住,低声呜咽了起来,惹得身上的男人愈是发了狠的欺负他。

  换来的自然是祝云瑄更多的啜泣,梁祯早已习惯,他的小皇帝总是这样,痛也好、舒服也好,这种时候每每都要哭上一回,权当是助兴了。

  寝殿内的烛火颤颤悠悠,夜,更深了。

第十八章 过往之事

  冬至过后没几日,就是祝云瑄的生辰,新帝登基的第一年本该大肆庆祝,但因先帝崩逝还未满一年,祝云瑄便按下了礼部的提议,干脆就不过了,只亲自去南郊的沅济寺做了场法事,为的却是已去世多年的谢皇后。

  谢皇后是因生祝云瑄这个嫡次子时难产而亡,祝云瑄的生辰便是她的忌日,对祝云瑄来说这一天从来就不是个好日子,从出生的第一天起他便没了母亲,打小又反反复复被人在背地里说是他克死了生母,有时便连他自己都觉得,他或许当真就是个不祥之人,母后早逝,父皇不喜,兄长又遭了难,最后留他一个在这偌大的皇城里,孤立无援,便就是报应吧。

  如今能为母后做这一点事情,也不过是为了求个心安。

  沅济寺的老住持与谢皇后是故知,早年间谢皇后每一年都会给庙里捐不少香油钱,也时常会亲自过来上香礼佛,与这位老住持很是谈得来,这些祝云瑄还是后来听宫里的一位伺候过谢皇后的老嬷嬷说起,才知晓的。

  这一场法事做了整整一日,待到最后一道表文在祝云瑄面前点燃,已是日薄西山之时。

  他又去佛像面前,虔诚跪拜上了香,梁祯跟过来,也拜了拜上了柱香。

  晚膳是用的庙里的斋饭,菜色朴素倒也可口,祝云瑄并不挑,梁祯也吃得十分高兴,祝云瑄的目光落在他手腕上的佛珠上,微微一滞,不由问道:“你不是说你不信神明吗?为何之前会跟着朕去上香,又为何会一直戴着这串佛珠?”

  梁祯笑了一笑:“陛下观察得倒是仔细,臣该觉得受宠若惊吗?”

  对上祝云瑄不悦的神情,他低咳了一声,敛了玩笑之意,正经解释道:“臣爹爹信,这串佛珠也是臣爹爹的,臣只有这个了,至于臣,臣更信人定胜天。”

  祝云瑄认真想了想,梁祯这般狂妄自大或许是真的是对谁人都不屑一顾,又或许是如他所说无牵无挂也不怕死,可换做是旁的人,总还是会抱着侥幸,乞求着神明一星半点的庇佑吧,至少……他便是如此。

  夜里他们就在寺庙里住了下来,这里清静,祝云瑄觉得喜欢,打算小住个三两日再回宫。

  万籁俱静的寺庙冬日深夜,只余火盆中的火星子劈啪跳跃的那一点声响,祝云瑄坐在禅房中,就着那一星半点的火光看书,心里头前所未有的平静。

  梁祯是摸黑过来的,进门时带进来阵阵寒气,祝云瑄抬眸,平静无波的一双眼睛望向他:“昭王怎过来了?”

  他倒是不担心今日梁祯也会缠着他胡搅蛮来,便是梁祯再大胆,也不会敢亵渎佛门清净地。

  梁祯蹲在火盆边烤了一阵,身上暖和了才凑到祝云瑄跟前来与他说话:“陛下在看什么?”

  “一些佛经而已。”

  梁祯心中叹气,他是真怕祝云瑄会越来越拘着自己,条条框框的枷锁全部套上身,最终变成个刻板固执、食古不化,如同那被人供起来的佛像一般的皇帝。

  “陛下今日生辰,臣准备了样寿礼给您,好歹赏个脸看一眼吧。”

  祝云瑄的视线从书本移至梁祯手里,他手中正握了块暖黄色的玉石,梁祯笑着将东西塞给祝云瑄:“摸摸看。”

  祝云瑄疑惑地将玉石握在手心,不消片刻便感觉到丝丝暖意升起,就听梁祯在一旁解释道:“这玉有些特别,是真正的冬暖夏凉,非常稀有的一种玉石,陛下喜欢便收着吧。”

  祝云瑄的心情有一些复杂,去岁梁祯也送了他一个生辰礼,说是前朝一位大儒用过的宝砚,那还是他的及冠贺礼,当时先帝病重,他的冠礼都未办,整个皇宫也只有梁祯一人还惦记着这事,可惜那方宝砚搁在御书房的案上,上一回已经被他在盛怒之下随手扫下地,摔碎了。

  “陛下在想什么?”见祝云瑄愣了神,梁祯轻喊了他一声。

  祝云瑄的神思回笼,淡道:“这个挺好的,那就谢过昭王了。”

  梁祯勾了勾唇角,正欲再说什么,寺庙钟声忽然响了起来,悠悠荡荡、浑厚深远、绵长不绝。

  高安小声提醒祝云瑄:“陛下,该熄灯了。”

  这是庙里的规矩,祝云瑄无意破坏,点了点头,冲梁祯道:“昭王回去吧。”

  梁祯微微一笑:“陛下也早些歇了吧,明日臣再带您去庙里四处转转。”

  这一觉祝云瑄睡得很踏实,一直到天大亮才醒,用完了早膳也没见着梁祯过来,便自个在庙里头四处逛了起来。

  沅济寺依山而建,占了整座山头,有山有水,庙中景致十分吸引人,便只是为了赏景,京里头的那些个达官贵人有时也会过来小住个一两日,只这两日皇帝来做法事便闭了寺,不再接待其他外客,因而更显清幽静谧。

  祝云瑄登上了一处高楼,可俯瞰寺庙全景,领路的僧人是个伶俐的,口若悬河地与他介绍着这庙中各个宝殿、楼阁的过往历史和典故,祝云瑄手中把玩着梁祯昨日送的玉石,视线一一扫过,听得格外认真。

  片刻之后,身后的高安忽然上前一步,小声提醒祝云瑄:“陛下,昭王在那边。”

  祝云瑄顺着他说的方向望过去,果然见到梁祯坐在下头的一处亭子里,正与那位颇有些年纪慈眉善目的老住持在下棋。

  祝云瑄轻眯起双眸,看了一阵,便见棋局散去,梁祯起身朝着他这边走了过来。

  一走近,对方便笑着与他道:“先头见陛下还未醒,便没有扰着陛下,过来与老住持下了盘棋,没想到这会儿陛下已经起了,还出来逛园子了。”

  祝云瑄淡淡点了点头,梁祯让那领路的僧人回去,又叫跟着的随从侍卫落后十余步,自己带着祝云瑄继续往前走。

  听他说起这庙里种种,丝毫不比方才那僧人知道得少,祝云瑄好奇之下随口问道:“昭王似是对这里分外熟稔,与那位老住持看着也像是相识已久?”

  梁祯并不隐瞒,祝云瑄怎么问便怎么答:“是相识已久了,臣八岁时跟着家中祖母来这里上香,便认识了那位老住持,是他告诉臣,当年,臣的爹爹就是躲在这里生下了臣。”

  祝云瑄一愣,完全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对梁祯的真实身世,他其实一直有诸多猜测,也从他的只言片语里拼凑出了一些信息,查证过先帝年少时身边确实有一个安乐侯府出身的伴读,只是他怎么都不想不明白,既然梁祯的亲爹是侯府公子,先帝若真心喜欢,册男妃并无不可,又怎么会让梁祯沦落为私生子,骨肉分离十几年?

  大衍建朝两百余年,虽只有开国皇后一个男后,但中间六七位皇帝几乎各个后宫里头都有男子,位份有高有低,也有生下过子嗣的,唯昭阳帝是例外,前头十几年宠幸贺贵妃,晚年又独宠宸贵妃,对谢皇后面上也是礼待有加,谢皇后去世多年,她当年住过的凤仪宫还保持着原貌供奉着她的牌位,直到太子被废,皇帝心灰意冷,才将之撤了。

  所有人都以为,昭阳帝并不好南风这一口,可偏偏,他费尽心思极尽爱护的私生子,却是男子所出。

  见祝云瑄欲言又止,一眼便看穿了他心中所想的梁祯唇角上扬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眼神里却有挥之不去的讽刺与晦暗:“先帝是庆惠太后养子,为了皇位,遵从母训,娶了当时权势滔天的谢、贺两家的女儿,一为后一为妃,登基之后却又不满足于此,想要将我爹也纳入后宫,庆惠太后不答应,悄悄将我爹送来了这庙里,那时我爹已怀有身孕,再后来……”

  梁祯说得亦真亦假,祝云瑄心中一紧,总觉得接下来梁祯说的或许未必是他想听到的,就听梁祯一声哂笑:“我爹生下我没多久,就被人发现了,有人担心他的儿子会威胁储君的位置,将我爹逼上了绝路,从这后山的悬崖跳了下去,粉身碎骨,我得老住持所救,被送回安乐侯府,成了当时的侯府世子夫人的儿子。”

  祝云瑄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玉石:“威胁……储君位置?”

  梁祯望向他,嘴角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笑意:“昔日的谢国公谢崇明,是陛下您的亲舅舅吧?”

  玉石滚落地上,祝云瑄怔怔望着梁祯,嘴唇抖索着,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梁祯弯腰将玉石捡起,被坚硬的石板一嗑,这玉石虽未碎原本光滑的表面却多出了一道裂纹,横亘在那里。

  他将玉石塞回给祝云瑄,似不在意道:“那位前国公爷如今已死得渣都不剩了,也算是罪有应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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