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妹子你别急呀。”王媒婆见刘氏面色不是很好,连忙道:“这些是说的想要求娶的,我这儿还有个愿意入赘的呢。”
刘氏有些犹豫。
说起入赘,沈老大还活着的时候,两人也常常聊起过沈慕的亲事,沈老大是比较想给沈慕招赘的。说到底,沈老大还是先要延续自己的香火血脉。
再者沈老大尚在壮年,招赘进门,哥儿婿哪儿不好,他还能弹压教导着。可惜……
想起自己当家的,刘氏心里又一阵难过。
不过对于招赘,她并不像自己夫君那样赞成。好好的男儿,谁愿意放弃自己的姓氏,去别人家当倒插门的?
这愿意倒插门的,要不就是好吃懒做,要不就是家里兄弟多又穷,要么就是人有些问题娶不上媳妇的。
无论是哪种,在刘氏看来,都非良配。她不愿意为着点家产就耽误了自己哥儿的终身幸福,因此还难得的跟沈老大拌了嘴。
果然。“我说的这个人啊,想来你还是见过的!就是你们村的,叫王树桩!今年二十了,这进门就能干活。你当家的走的急,这地里的庄稼再过一个月也得收了,你们娘俩儿能忙得过来?这不正好招个哥儿婿回来能干活么!”
“王树桩?……王二麻子?”刘氏一想,那不就是住他家斜对门的王二麻子吗?那一张脸坑坑洼洼的就没个好地儿,小孩冷不丁的一见都能吓哭!
王媒婆道:“唉,你别看人家脸上有些麻子——要说这汉子的相貌,也不打紧的。咱们都是当娘的,我可得劝你一句,嫁哥儿可不能只看面子,里子才是实实在在的。我见得人多了,可是有那好相貌,背地里却不干人事的。把人招进你们家门里,有你盯着,你还怕他对哥儿不好?”这么劝了刘氏两句,想着边吓边哄让刘氏答应下。想到王二麻子许给她的好处,王媒婆更是眉开眼笑。
可那王二麻子要只是麻子脸也就算了,王媒婆说的也不错,汉子的相貌,有是最好,没有也不打紧,还是要看人是不是老实本分,知道顾家。可刘氏和王二麻子做了那么些年对门,还不知道他吗!最是个奸猾的,爹娘在的时候哄着爹娘吸哥哥的血,爹娘没了他大哥根本不愿意管他。王二麻子好吃懒做的习性已经养成了,生活水平猛然下降了一大截肯定不乐意,去他大哥家闹了几回。
可上头没了爹娘压着,王大也不是省油的灯,才不愿意白养着他呢!王二麻子没占到什么便宜,日子越发难过了。赶巧沈老大忽然横死,他这才把主意打了沈家。
村里那些谣言根本不是沈老二想要嫁掉沈慕。沈老二虽然想贪他大哥的家产,可之前他把主意放到了摔盆上,别的就没想了。
这些谣言都是王二麻子散布出去的,就是为了让刘氏和沈慕慌了神,没时间挑人家匆忙把婚事办了。等他成了沈家的上门哥儿婿,这屋子、田地,还有那个秀气水灵的小哥儿,不就都是他的了么?
这王媒婆也是他请来的。王媒婆在柳树林名声可不大好,只要钱给的到位,她能把十几岁的大姑娘说给六十多的老鳏夫!之前那些鳏夫、克妻的人,也是她手上固有的资源了,拿来吓唬刘氏的。有了对比,刘氏更容易答应,这事儿王媒婆是做惯了的。
可没想到刘氏并不上钩。在刘氏心里,这王二麻子还不如之前说的那些鳏夫呢!
人家鳏夫或许只是运气不好死了原配,那也不是他们想的。可人品不行才更要命!
再说王二麻子可是个混的,刘氏亲眼见他上他大哥家闹过,战斗力可不是一般的。要不是他大哥更不一般,哪能降得住他!真进了他们沈家门,她和沈慕两个人可没那本事辖制住他。再过几年等自己死了,沈慕更是孤掌难鸣了。
这么一想,刘氏说什么都不同意招王二麻子,语气也硬了几分,就差直接送客了。
王媒婆劝得口干舌燥,刘氏也不见软化,可把她急的不行。眼见快要到手的好处就要飞了,王媒婆眼睛一竖,露出本性来:“妹子,也不是我说你,你家沈慕本来就是个哥儿,原本也未必能嫁的什么好人家,你还这样三挑四捡的,这不是要把孩子耽误了吗?”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呗。王媒婆冷笑道:“再说了,不是老姐姐说话难听,你当你家沈慕又有什么好名声,能找到什么好人家?谁不知道你家沈慕是这十里八乡有名的泼货,在敢指着他爷爷鼻子骂。人家不嫌弃你们,你们倒还拿乔起来了!”
刘氏愣了一下,随即脸涨的通红,是气的也是羞的。沈慕是在灵堂上和沈老汉顶了嘴,可什么叫“指着鼻子骂”,这不是往沈慕身上泼脏水么!
这边刘氏还没来得及爆发,就听门口一声冷笑,沈慕从县里回来了,正在门口把王媒婆说自己是个泼货听了个正着。
“大娘既然知道我是个泼货,上我家的门就该小心着些,我连我爷爷都敢指着鼻子骂,你别被我骂个狗血喷头才是。”
沈慕气的不行。真是雪中送炭的不多,落井下石的倒不少。自己家出了事儿,老宅的就算了,到底占着个亲戚长辈的名头,和自己家是有瓜葛的。这是哪儿来的阿猫阿狗啊就想占自己家便宜?
他沈慕家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么!没看他亲爷爷都没从他手里抠出来一个子儿吗?
王媒婆脸色一变。她对着一个刘氏就说的口干舌燥了,这会儿又加了个沈慕,眉毛都要竖起来了:“这是慕哥儿吧,这长辈说你的亲事呢,你一个小哥儿往前凑啥凑?张口闭口就是骂人,一个小哥儿也不怕嫁不出去!你倒敢骂我一个试试!”
一般长辈谈起亲事,家里没成亲的都得回避,当事人更是害羞的不行。王媒婆就差直说沈慕厚脸皮、没羞没臊了。她作为媒婆行走乡里,就算名声不是多好,也没人敢得罪她,就怕她这一张嘴败坏自己家孩子的名声。这个沈慕居然敢这样跟她说话、还想骂她!
“大娘跟我娘要是谈正事,我自然要回避。可这都谈完了,我娘都拒绝了,我当然得出来送客了。”沈慕咧嘴一笑:“还正好听见您说我是个泼货。我要是不跟您施展施展,我这泼货的名头岂不是白担了?”
“你!”
“我怎么?我不敢骂你?我告诉你王媒婆,你骗得了我娘骗不了我!我可是知道你老的大名,这十里八乡有的是好媒你不说,谁家续弦纳小你倒是说的欢,净把好人家的孩子说给镇上的老头子当小,你当谁不知道!”沈慕掐着腰,首先在气势上压倒对方:“我就是一辈子不嫁人,也当不起你王媒婆上我家说媒来,您还是赶紧请吧,有这时间上城里窑子转转,说不定能给哪个有钱老爷挑个合心的呢!”
“啊呀呀!我什么时候去过窑子了!我撕烂你的嘴!”王媒婆可真的是被沈慕骂得狗血喷头了,扭动着肥硕的身子就要过去打沈慕。沈慕轻轻巧巧地转了下身子,王媒婆扑了个空,脚下刹不住,直直地冲到门外去了。
沈慕立刻就把门给拴上了。他才不愿意跟这种老虔婆斗嘴呢,没得浪费时间。
刘氏看沈慕把王媒婆赶走了,心里也是解气,但也忧心得罪了王媒婆沈慕的亲事更难说了,不免又说了沈慕几句:“你这孩子也是,嘴里没个把门的,什么话都说。窑子也是你一个没出阁的哥儿能挂在嘴上的?真是被你爹给教坏了,没个哥儿样!”
沈慕摸了摸鼻子。在自己亲人面前就完全不似刚刚那副斗鸡的模样了。
沈老大只有沈慕一个孩子。他嘴上不说,其实心里还是想要小子的。这些年完全是把沈慕当小子养,教他读书识字,也不限制沈慕出门。
结果就把沈慕养的真跟个小子似的,都十七了,还常常说自己不要嫁人,成天就知道满山疯跑出去玩儿。
想到自己当家的,刘氏心里又难过起来。沈老大活着,宠着护着她们母子俩,沈慕想玩就玩,不想成亲沈老大也由着他。
可是旦夕惊变,以前的好日子再也没有了……现在就是沈慕还不想成亲,谁又能护着他呢?这就不能容着沈慕再跟以前似的没规矩了!“还有,这王媒婆的事儿是真的?”
“啊?”沈慕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刘氏说的是王媒婆净把好人家的姑娘说给老头子的事儿,便愤愤道:“可不是,娘你可别上了她的当。柳树林那边儿都知道……”
“柳树林那边都知道,你咋知道的?”刘氏的表情有些阴恻恻的。
沈慕这才明白过来掉到他娘挖的坑里去了,神色也有些期期艾艾:“这不是……给爹送东西的时候听几个师兄说的么……”
“你又跟那几个小子凑到一块说闲话!”
第8章 夫婿难招
沈老大在镇上教书,沈慕小的时候就经常被沈老大带到书院去。小时候的沈慕长得玉雪可爱,那些学子都爱逗着他玩儿。
就导致沈慕从小就没个小哥儿的自觉,长大了也常常和这些书院里的小子混在一起。因为他大大咧咧的脾气,书院的小子竟然也少有人把他当哥儿的,完全照兄弟来处了。
沈慕跟他们一块儿玩,没少学些粗话荤话。一个没出阁的哥儿,连哪个老头子又纳小都敢议论,刘氏想想就脑袋疼。
沈慕不小心说漏了嘴,被刘氏在脑袋上拍了两下。也不疼,干脆凑到刘氏跟前,跟他娘撒娇:“娘下午睡了多久了,饿了没?”
“下午倒是睡了好一会儿,有两个时辰,后来就被那王媒婆吵醒了。”刘氏摸摸肚子:“我倒是不饿。你下午上哪儿去了?又到处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