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二惊叫出声:“什么时候?我怎么就不知道?”回头一看,却见韦氏脸色发白,身子剧颤,又是一惊。
这婆娘背着我干了什么好事?!
原来,昨日韦氏从沈老娘手里拿到地契和银子,并没有告诉沈老二。她太知道沈老二的性子了,这钱和地契到他手里,他肯定又会去赌坊,妄想翻身,妄想一夜暴富——镇上的赌坊不欢迎他了,他还能去县里的赌坊,总之他对自己有一种蜜汁自信,觉得自己一定能赢回来。
可是自己的儿子还被人扣着呢!韦氏才不愿意把钱给沈老二,她拿着地契自己去了镇上,找了家牙行,把这些地都挂了出去。再过一个月就秋收了,韦氏狠了狠心干脆连地里的作物一并送了,只求早日卖出去。
但即便如此,牙行的人给她的报价,也只有四十一两,并不足够五十两还债。
韦氏一开始甚至有些不信。在她看来,那么多地啊,肯定能卖很多钱的,疑心牙人坑她。那牙人也不气,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人他见得多了,一样一样掰开了跟她讲。
十亩地,三亩水田是良田,一亩能卖七两银子,这是二十一两;七亩旱地是薄田,每亩能卖三两银子,也是二十一两,一共四十二两。他们牙行也不是白干活的,抽你一两银子的中介费。
一两银子啊!韦氏心疼极了:“怎么这样多?你们这是抢钱啊!”
嫌贵?没关系,出门左转不送。
没有办法,韦氏只能同意了。这家牙行生意还不错,让韦氏明天就能来领钱。虽然不至于全部卖出去,卖一半还是没问题的。
只是钱还没到手,这头沈老汉却要和他们分家,现在还说自己已经答应了分家,地契就是分的家产!
沈老二恶狠狠的盯着韦氏:“地契呢?!”
“卖、卖了……”韦氏哆嗦着嘴唇,现在这情况,自己怎么有些闹不明白呢!
连沈青山都露出了鄙夷的神色:这家产都分到手了,地契都卖了,现在却又哭着喊着不同意分家。
沈老二劈手一个巴掌就打在韦氏脸上,打得韦氏两眼星光。自己则转身继续抱着沈老汉的大腿哭:“爹,我不知道这事儿啊!我不想分家啊!”
沈老汉却是铁了心了,直接对沈青山道:“我就这一个儿子了,家里的家产都是他的,我们老两口,就只要一个住的地方——老院子我们就留下了。所有的地,家里的现银,都给了老二媳妇了,十亩地——十亩啊!能值四五十两银子呢。”
这么一看,表面上沈老汉吃了大亏,家里大头财产都给了沈老二,但其实他们家还有五十两的外债呢。不过以后那就是沈老二自己的事情了。有房子,以后还有沈慕孝敬的银子,这二两银子不必和沈老二一家分享,老两口的日子不要太滋润。
沈老汉看了沈老二一眼:“我们家老大当年分出去的时候,每个月要孝敬二两银子的。”
沈老二露出惊恐的神色。沈青山也满脸不赞同。
“银子……就算了,但老二以后每年得给我们交两石粮食,每日来家给担水,以后我们老两口病了,他们也得来伺候。等我们作古了,这房子就给他们。”
沈青山提着笔写,听到“每日来担水”想吐槽那还分什么家,嫌不嫌麻烦。但想到沈家的情况,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叹气。
况且,虽然琐碎,但这些要求并不过分,是赡养父母应尽职责。只是这事儿里的个中滋味,只有沈老二一家慢慢体会了。
字据写好,沈老汉简直急不可耐的画了押,沈老二万般的不愿意。可此时讲究个父为子纲,父亲要分家,儿子是没资格拒绝的,父亲不高兴了,让你净身出户也不是不行——比如沈老大当年。
沈老二被按着头画了押,哭着问沈老汉:“爹,你就真这么狠心啊?”
沈老汉看都不看他一眼:“难道让你爹你娘这把年纪了,连个遮风挡雨的地儿都没有了,露宿野外?”
沈老汉当场就请看热闹的人帮忙扎栅栏,要把家里院子分成两半,和沈老二分开住。
…………
沈青山说完这段八卦,口干舌燥:“我能有什么办法?我也很无奈啊!”
几个兄弟连连附和:“就是就是,为难我们青山哥了,谁愿意蹚他们家这趟浑水啊。”
沈慕抱着篮子心满意足听了半天八卦,心里不要太痛快。他是想报复一下沈老二,但没想到沈老汉这么给力,还以为要徐徐图之呢,这下可有沈老二受的了。
居然还给他房子住,哼,当年自己爹娘可是净身出户,现搭的茅草屋呢。沈慕酸溜溜的想。
当然了,他也不是真的计较沈老汉给谁多给谁少,他就是单纯觉得沈老二还不够惨罢了。
沈慕又等了一会儿,等到大家都四散开来,各自去干各自的活儿了,才拎着篮子出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找沈青山。
沈青山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篮子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推辞着不肯要。凭他和沈老大的交情,帮扶沈慕母子都是他自愿的,不需要谢礼。
沈慕红了脸:“叔你就拿着吧。这里头也不单是给你的。”
沈青山耿直的说:“你婶子也肯定是不会要的。”
沈慕:“……”
“……不是。是,是暂住在您家那人,”沈慕不好意思用什么亲密的称呼,“他不是受了伤吗,这里头有些鸡蛋,您拿回去每日做菜,他也能吃到些。”
沈慕觉得自己的脸又有些热了。
沈青山愣了愣:“唉……鸡蛋家里也有。”不过终究是把篮子接过去了。鸡蛋他家虽有,但在农家,这金贵万一谁舍得天天吃?况且他家人口多,老的老小的小,就靠着自己家鸡下的单,每人分不到一口。
不过这篮子鸡蛋肯定都拿去给宋柏补身子,他们家是不会动一个的。宋柏这小子,瞧着壮实,但一则受了伤,失了不少血;二则好像几日未进水米,身体虚弱的很,确实应该每天煮几个鸡蛋给他补补。
沈青山回了家,就把篮子交给自己媳妇。方氏瞧着里头除了鸡蛋,还有几块布头,不高兴道:“哎呀,你怎么还收弟妹和孩子的布!”
沈青山一拍脑门:“光顾着跟慕哥儿说鸡蛋的事儿了,忘了这头。这送回去也不叫事儿,留着吧,这几天烧点好菜给小宋吃得了。我瞧慕哥儿那孩子,还挺看重小宋呢。”
“那么好看个汉子,那个小哥儿不喜欢?别说他们年轻人了,就是我……”方氏说到一半,一转身,自家汉子脸又黑如锅底了,话在舌头地下打个转:“要是我有个闺女小哥儿,我也想把孩子嫁他。这回行了吧?”
沈青山十分傲娇的哼了一声,这才满意了。
晚上,方氏果然给宋柏开了小灶,蒸了一个蛋,又煮了两个,端给宋柏吃。宋柏腿没好,还不能下地,不能跟大家一起到堂屋吃饭,都是送进屋里头自己吃。不过菜色都是一样的。
饭菜是沈青山送来的。本来都是方氏送,沈青山不高兴,非要自己送。还特意跟宋柏说,鸡蛋是沈慕特意送来给他补身子的。
宋柏十分感动,一个劲儿道:“太破费了,真是太破费了。”十分珍惜的把那碗蛋羹小口小口吃了。
那碗蛋蒸得嫩嫩的,上面撒了一小撮翠绿的葱花,滴上两滴香油、两滴酱油,鲜嫩咸香。宋柏吃完,露出了心满意足的表情。
沈青山都有些疑惑了,他也是吃过蛋羹的人,虽然确实很好吃吧……但有这么陶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