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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老爷气冲冲的告辞,宋家一大家子都等着宋柏,好奇这人还有什么脸来和宋家谈生意,好奇到底谈得是什么生意。
宋柏把话简单说了:“说实在的,他不提,我都快忘记布匹生意这一回儿事儿了。”虽说早晚会想起来,却不会想起来这么快。更不会……“他这么一提,我倒想马上着手操办了。”
宋小妹打趣道:“大哥这些日子心思全在大嫂身上,做生意的心思都淡了。简直太阳打西边儿出来。”
宋柏微微一笑。以前他是个纯工作狂,人生以赚钱为了。但遇到沈慕之后,他忽然明白了自己阿爹的心情。
以前他总觉得阿爹不思进取。明明很会做生意,有很多新奇的法子,却在赚够了钱之后就轻易满足,每日只顾着和阿姆游山玩水卿卿我我吃吃喝喝。可是现在有了沈慕,他也对工作渐渐失去兴趣,想要更多的时间、空间来和沈慕相处。
宋柏不怀好意的目光悄悄落在宋樰的身上。
宋樰:“……???”怎么有种被猎物盯上的感觉?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眼下自己还得打起精神,来应对梅老爷。“之前我倒是想过,就从小慕的故乡进货,路途不算远,我又对丰水县挺了解。可惜那边遭了水患……”
难道要另择货源了么?
宋老爷却道:“你也不要太过着急,被那姓梅的一激就马上操持起来,你是为自己做生意还是为他?就按照你自己的节奏办。”
想了想,又问:“今时也不同往日了,丰水县闹了灾,小慕又是什么意思?他们还想着回丰水县么?你不如问问他的意思。”
宋柏一想也是。不过据他对沈慕的了解,沈慕八成还是想回丰水县的。这个时代的人,对故乡总是有着特殊的情感,更别提沈老大的墓和牌位都还在沈家屯呢。
这么想着,他便转去了刘氏和沈慕住着的小院子。
沈慕正小心翼翼的把今天只穿了一遭的华服叠好收起来。刘氏也穿了华服,不过女人都爱美,刘氏就舍不得换了。因在孝期,这衣裳都是素净颜色的,可是上头竟然有暗纹花样!摸着也格外舒服!
宋柏笑道:“怎么收起来了?这衣服做了就是穿的。娘喜欢,我再给你们多做几套。”
沈慕连连摆手:“给娘做也就罢了,我穿这衣服浑身别扭,手脚都不是我自己的了。还是穿普通的棉布衣裳自在些。”
刘氏也道:“也别给我破费了。这还没出孝期呢,左一身右一身儿像什么话?我也就是新鲜这一会儿。”刘氏忍不住又摸了摸这料子:“这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巧手才能织出来这带暗纹的布来?咱们村里手最巧的媳妇也做不到。”
宋柏闻言却是一愣:“娘是说,咱们村里人会织布?”
这回换刘氏奇了:“织布还不容易?……这边儿的人不会?”
这确确实实是地域的差距了。兴安县位处北方,粮作物一年一熟,手工业以制陶、冶铁为主;丰水县位处南方,粮作物两年三熟,手工业则以棉、布、丝为主。
因为各地情况不同,税收规则也不同。南方有些人家地少交不上粮食的,搓麻绳、纺线、织布也是可抵税的。当然,也不仅仅是抵税,麻绳、棉线、麻布、棉布都是可以拿去换钱的。因而,南方历来是更富庶一些。
“所以咱们那儿的大姑娘小媳妇,谁不会上手织两下?”刘氏道:“就是村里穷,买不起织布机……况且咱们村也不是那地少的村儿,家里头地还侍弄不完呢,谁有工夫折腾织布去?一台织布机也不少钱呢!我在夫子家伺候的时候,家中倒有两台织布机,跟着夫人也学过。”
想想也是唏嘘,当年夫子家都没宋家有钱,一转眼自己这个小丫鬟,也成了老夫人了。刘氏心中感叹不已。
宋柏更加惊讶:“谁逗会上手织?”为什么在南方这么普遍的手艺,却没传到北方来??
“织有什么难的?”刘氏道:“不就横着咣当两下,再竖着拉一下?傻子看两眼就也会了。不过那织布机倒是比较难摆弄,接线是个麻烦事儿,会的人倒不多。也是因为这个,村里没什么人买织布机,会给织布机接线算是个手艺了,不外传的。”
这倒说的通了。宋柏问道:“那娘会不会给织布机接线?”
“这我倒是和夫人学过。”刘氏如今想来还有些得意:“当年家里两台织布机,夫人一台,还有一台就是我的。虽然说不上三日断五匹吧,一日一匹我还是织得出来的。夫子教书虽然有束脩,但他生性善良,喜欢补贴学生。当初你们爹就没少受夫子的恩惠,要不是女眷在家里织布补贴,日子也不能过得那么轻松。唉,就是年头久了,我怕手生了。”
不过回想起来,这织布确实也是盛行在城里人家之中,村里确实不多见。毕竟织布、刺绣,比起干农活儿算是轻松许多了,村里人的经济能力还不足以支撑他们以织布谋生。
刘氏回忆完,才想到问宋柏:“你问这些做什么?可是有什么打算?”
宋柏心中别提多高兴了:这不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吗?我原本也没想这么快就开展布匹生意,梅家非要上门来撩拨。一转头,丈母娘竟然还会织布!
“小慕,你之前不是和我说想自己做点儿生意?”宋柏心里盘算了一回:“你觉得,布匹生意如何?”
第76章 人离乡贱
沈慕吃了一惊。原本他已经决定了, 只打算弄个小吃摊子,慢慢发展起来。只是现在还没想好做什么。
结果宋柏过来, 三言两语的就打算让他做布匹生意。
关键是, 布匹生意怎么做啊?他完全没头绪!
“兴安县这边是没有人会织布的。我心里大致的计划是,咱们招上人,娘出技术教她们如何织布,想来要比从南方进货便宜许多。”这年头, 最便宜的就是人力了。和运输的费用一比,人力便宜的不值一提。
这下不但沈慕吃惊,连刘氏也吓了一跳:“我教?这……这不成吧……”她一下子心里就慌了:“我也只是会织普通的棉布、麻布, 那些花样可不行。”她指了指身上那带暗纹的织锦布料:“像这种,我就两眼一抹瞎。”
这确实是个问题, 但也不必太担心:“一直只卖棉麻布肯定是不行的, 但刚开始, 做些低价低端的平民产品倒没什么问题。”之后如何提升就是他的事儿了,肯定不能让刘氏和沈慕操心。
宋柏会这么说, 也是想在沈慕的生意之路上做个指引:卖吃食不是不可以,但那是阿爹没本钱的时候做的事情。现在他们有那么多本钱,还从最基础做,就有些浪费时间了。
但这话他也不想直接说出来打击沈慕。便引导着沈慕把眼光放远。却不想把沈慕和刘氏都有些吓住了。宋柏便止住了这个话题:“这些事还需从长计议,我也就那么一提。等有了具体计划再说吧。”
沈慕和刘氏巴不得这样。说到底他们见过的世面确实不如宋柏多, 这样大的摊子猛然落在肩上, 两人都不禁怀疑“我能行吗?”, 因而都不太敢接下这担子。
沈慕想, 等柏哥想明白了,就知道自己不行,没这个金刚钻儿。自然,也就不会再提这瓷器活儿了吧。
“还有一事。”宋柏想了想。如今他和沈慕的关系在兴安县已经算过了明路了,宋家便计划着回一趟老家,把这个“姗姗来迟”的儿夫郎介绍给老家的人。
说是宋家的老家,其实是薛白的老家。宋老爷本是个“来历不明”的人,“漂泊”到了兴安县太平镇碧溪村,聘了薛白,才在此安家落户,渐渐做起了生意。
一做几十年,宋家发家搬到了县城,薛白的父母兄妹却还在碧溪村住着。以往每年宋家收租子的时候都会在村里住一段时间,看望薛白的父母。今年是宋小妹自己来收的租子,家里又有事儿,也就没住,现下马上就要过年了,宋柏便想着带沈慕一起回村子里住段时间,也让沈慕见一见外公外婆。
一来是他们被梅家闹得心情不好,去村子里住一段时间散散心也好;二来也是宋柏被宋樰提点,察觉到沈慕心中不安,想通过乡村生活拉近与沈慕的距离。
你看,我们家也是村里出来的。大家出身其实差不多,沈慕没必要不安。
“这马上就要过年了,今年过年,阿爹阿姆说了,想去村子里过。也想让你和娘看看我们老宋家的‘根儿’。”宋柏笑道。
这年头成亲,都讲究个门当户对、知根知底儿。门当户对他们俩是不可能了,沈家的根底宋柏是知道的,现在就想带沈慕和刘氏去见见宋家的根底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