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桑知锦华 第36章

穆子石被布团堵得舌根发麻,只觉这人的举动说不出的古怪无耻,隐约知晓他劫掠自己的目的,更感到从未有过的慌乱失措,浑身不能自控的瑟瑟发抖,只想放声大喊大叫。

柴白鸭凑得更近些,枯瘦的脸仿佛吸了血般红润起来,喃喃道:“好货色,真是个极品……”

目光贪婪的舔过穆子石的面容,每一丝表情都不放过,两根手指毒蛇般沿着腰线往上滑动,停留在左胸处,轻撷起一侧小巧娇嫩的乳首,微一揉搓,穆子石登时打了个冷战,喉咙里呜咽一声,泪水急涌而出。

柴白鸭眼珠子都直了,只觉嘴里发干,咽了口唾沫,柔声道:“小兄弟,你这身子可比蜜糖都甜哪,待我好生一调教,嘿嘿……你小小年纪远行离家的,我带你回我家,你就有好日子过了,好不好?”

正要解开穆子石的裤子接着摸下去,突地斜刺里冲过一物,狠狠撞在自己胸口,他本就是风月场中的老手,酒色掏虚了的身子,当即哎哟一声葫芦滚倒在地,头晕眼花,连声呼痛。

穆子石仿佛行将溺毙之人捞到了块浮木,惊魂乍定的回过神来,泪眼模糊中却见齐少冲正低着脑袋一下下拼命撞那柴白鸭的小腹。

原来齐少冲一醒就看到穆子石遭辱,当下不顾手足俱缚,忙囫囵滚过来救他,也是柴白鸭色授魂予不曾注意,竟真被个半大孩子一头撞翻,更眼瞅着就要被小狼崽也似的齐少冲活活撞死当前。

此时车帘一掀,跨进来一个虎背熊腰的黑脸汉子,也是那日寺里见过的,这人一见柴白鸭仰躺在车厢地板上被痛殴,忙冲上前来,一把拎起齐少冲,甩手就是一记大耳光:“小兔崽子好肥的胆儿!敢打我们重阳楼的柴八爷!”

这一巴掌极重,齐少冲几乎被他打得头颈折断闭过气去,一跤摔回车座上,却刚好倒在穆子石身边。

穆子石本已是惊怖欲死,浑身没有一丝力气,但看那狗熊模样的汉子挽了挽袖子又想上来揍齐少冲,不由自主就跪着爬行两步,拦在齐少冲身前,仰头看向那狗熊,一双眼含着泪,无数星子碎在里面,半江明月般动人心魄,作哀哀恳求之色。

狗熊纵是个有几分夯的练家子,对着这双眼眸却也情不自禁的怔了怔,去揪齐少冲的大手停在半空,竟有些不知所措。

柴八爷捂着小肚子坐了起来:“哎哟可疼死我了!这小崽子脾气可真大,哎哟,阿雄,快扶我起来!”

阿雄顺势放下手,一把搀起柴八爷:“八爷,您不打紧吧?”

柴八爷哼哼唧唧的呻吟不住:“疼得很……可你可不该打他的脸,这小崽子虽不如那大些的,模样也算难得,岁数又小,带回去严加管教几日,或许就被哪位贵人看上了呢……哎哟,我肠子都被他撞断啦!”

齐少冲被打得脑袋嗡嗡作响,这柴八爷一通聒噪也没听进去,穆子石却是听得清楚明白,一颗心倏然沉了下去,若所料不差,这柴八爷想必做的是花柳胭脂的营生,落到他的手里,当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念至此,知处境已不能再坏,倒也恢复了些许冷静,此刻马车速度甚快,想是出了内城,正在官道上奔驰。

穆子石眸光闪烁,殷殷看向柴八爷,示意自己要说话。

柴八爷拨开车帘瞧了瞧外面,见官道上只偶有匆匆而过的过路车马,当下警告道:“我也怕把你憋坏了,但让你说话你可得乖些,别想着逃出我的手掌心……你可知重阳楼在宸京可是有尚书大人撑腰的?别说八爷我只是抢几个孩子,便是杀了你们,也没甚要紧,你懂么?”

穆子石用力点头。

柴八爷兀自不放心,摸着他的下巴颈子,半是吓唬半是劝诱:“八爷是生意人,不是强盗,但挡了生意人的财路,我也不会给你们留活路……你比你弟弟聪明,我也不想毁了你这么个活宝贝,懂么?”

穆子石强忍着他近在耳畔脸颊的呼吸热气,僵硬的又点了点头。

柴八爷低声笑道:“八爷就喜欢认命的好孩子。”

却让阿雄也坐下:“你看好那个爪子利脑袋硬的小崽子!”

说着亲自动手取出穆子石嘴里的布团,手指却又趁机在口中四处摸索一番,触感柔嫩如水,忍不住心痒痒的,吩咐道:“舌头伸出来我看看!”

穆子石干呕了两声,道:“也拿开我弟弟的……”

柴八爷横了齐少冲一眼,见他满脑门子的冷汗,眼神却仍是凶狠不屈,瞪着自己更似要喷出火来一般,当下摇头道:“不行,他性子太烈,得磨一磨才好。”

穆子石也不强求,道:“本朝官府虽不禁娼优买卖,但我们是好人家出身,既非犯官家属,亦非自愿卖身,你这样当街劫持,将官府法令置于何地?”

柴八爷听了不怒反喜:“看来你书还读得不少?不错不错,琴棋书画诗酒花茶,本就是人生八雅,琴棋敛舒,书画韵致,诗酒风流,花茶怡情,不过这些并非一日之功,你若有些底子,实在是妙事。”

穆子石讲的是官法如炉的利害话,这柴八爷却置若罔闻只顾着说些不三不四,若不是缺心眼,就是有恃无恐根本不惧官非。

穆子石心念电转,一时拿不定主意,只得默然不语。

柴八爷却是越看他越觉得殊颜绝色难描难画,柴家的妓院从江南开到宸京,这位柴八爷最是天赋异禀精擅调教,十数年间见惯无数艳女丽童,手底亦出了几个颇能颠倒众生者,但那些如珠似宝的此刻与穆子石一比,不是俗气了就是黯淡了,纷纷摧枯拉朽如尘土瓦砾一般,不由得轻声慨叹道:“你容貌当世无双,诸般风流杂学想来亦有根基……但若不懂得欢爱之道,一到床笫之间便如泥雕木塑,也会丢咱们重阳楼的脸,你以为当个小男娼便容易?不光得隔江犹唱后庭花,也得妙舌能品腹下箫呢。”

说着自以为文采斐然雅俗共赏,桀桀又笑了数声,从袖子里摸出一截不足一寸的透明鱼线,强送到穆子石嘴里,说道:“用你的小舌头把这根线打个结,能打几个就打几个,打不好回头没准儿就得用滚烫的油汤灌嘴呢,你怕不怕?”

这人一言一行都透着淫邪残忍,穆子石不堪这等折辱,呸的一声吐出那根鱼线,冷冷道:“我劝你还是放尊重些的好!”

柴八爷见他浓秀的眉蹙着,眼睫毛密密匝匝的翘起鸦翅一般,心弦一动,更是惊艳:“哎哟,连生气都美得让八爷心肝儿忽忽悠悠的……”

半是调笑半是动了真格,道:“你乖乖听话,我保证你将来的福气享之不尽……不要鱼线也不打紧,来,让我亲自尝尝你的嘴甜是不甜?”

穆子石大骇,忙往后缩身,齐少冲更是又急又恨快要吐出血来,这样的下贱的淫棍,搁往昔七皇子的眼里简直蝼蚁草芥一般,连给自己磕头都没资格,现下却要眼睁睁看着穆子石被他欺辱,一瞬间齐少冲恨不得自己死了才好。

柴八爷见穆子石躲闪,更觉得骨头缝都瘙痒了起来,伸手一把扣住他的腰,嘴唇便贴了上去,穆子石惊呼一声,想咬紧牙关却已来不及,竟被柴八爷长驱直入了进来。

柴八爷久历风月,知穆子石尚未与人有过肌肤之亲,因此这一吻也非比寻常,意在挑起他的欲念快感,因此含住他的舌尖,极尽温柔挑逗之能事,唇瓣牙龈每一处都照顾得无微不至。

辗转吮吸之际,柴八爷这种施教者本不该动情的,却也禁不住沉迷其中,穆子石生涩的反应竟是无与伦比的诱惑,虽未解风情,却独有一种自然而然的动人心魄,像是未曾琢开的玉石,宝光漪丽暗藏。

正意乱情迷飘飘欲仙,冷不防只觉舌面剧痛攻心,随后一股甜腥热流盈满口腔,柴八爷几乎以为自己舌头都断了,忙掩嘴后撤,唇角已溢出一道血迹。

穆子石狠咬一口之后,扭头便把嘴里血沫啐到车厢地板上:“真恶心。”

第48章

柴八爷最是怕死怕疼,咽着嘴里的血,只吓得魂飞魄散,忙一把扯过阿雄,直着舌头道:“我我的……舌头,你你看看!”

阿雄仔细一瞧:“八爷您放心,没断!只是咬破了一个大血口子,并不太深,涂点儿药面儿几天就好。”

柴八爷捂着嘴,喘了几口气回过味来,登时心痒变成了手痒,气急败坏的吩咐阿雄:“把他衣服给我扒光!”

阿雄穿着羊皮里子的大袄,略有些迟疑:“八爷,这天气虽不是腊月里,也冻得死寒鸦儿啊……”

柴八爷淫笑道:“爷的手段你还不知?便是三九天睡冰面儿上,只要我乐意,也能弄得他淌一身香喷喷的热汗!”

看着阿雄一双粗黑大手伸向穆子石,齐少冲眼珠子都快瞪出血来了,喉咙里发出濒死野兽一样的低吼声,想故技重施的撞过去,却被阿雄眼明手快先扔到了一边。

穆子石不再迟疑,断喝一声:“住手!”

因刚哭过,清朗的声音略显沙哑,但语速甚快,一番话行云流水般不作稍停:“柴八爷是吧?你们重阳楼有尚书撑腰是吧?敢问这位尚书大人是哪部之长?是姓张?姓李?姓尹?姓申?还是姓陶?”

柴八爷顿时动容,再看向穆子石时,眼神少了几分赤裸裸的淫辱欲望,却多了几分警惕和惊疑:“你说什么?”

穆子石察颜辨色,心中更增几分把握,淡淡道:“我在问八爷,那位尚书大人的名讳。”

却不待柴八爷作答,自顾轻声道:“陶若朴提领兵部,这位大人门第高贵世代簪缨,断然不会跟烟花柳巷下九流有所往来。”

“申梦佳任礼部尚书十余年,端方君子书香诗礼传家,最是慎独持重洁身自好,想来也不是他。”

“工部李大人,于屯田水利有不世之才,但声色犬马之道一窍不通,出身富贵却生平不二色,连太上皇因他治河有功钦赐的美人都坚辞不受,朝野引为美谈,你自然也高攀不上。”

“刑部尹知夏,貌若美人心似阎罗,为人严峻刻薄,心性刚狠果决,曾杖责流连烟花败坏官风的贵戚大臣十数人……若说你的靠山是他,倒不如说当今皇上是你们重阳楼的常客还更可信些。”

听他提及朝中大员如数家珍,柴八爷本就惨白的脸越发死人样难看,颤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敢不敬皇上、直呼各位大人之名?”

穆子石眉梢微扬,却不作答。

柴八爷心神俱乱,仔仔细细的重新打量穆子石与齐少冲,越看越是忐忑惊心,这两人衣着虽普通,气质却毫不局促寒微,谈吐更非平民小户所能教养而出,自己一时色迷心窍,竟不知招惹了哪路鬼神?

他越慌穆子石越笃定,微微一笑,道:“看来你走的是吏部大张大人或者户部小张大人的门路了,不知我猜得对是不对?”

柴八爷咦的一声,半晌不吭声,紧绷的嘴角却慢慢放松,死死盯着穆子石,突然哈哈大笑:“好!好厉害,舌灿莲花啊!竟险些将我骗了过去!只不过你虚张声势,却也露了破绽。”

奇变陡生,穆子石只觉嘴唇干涩无比,抿了抿嘴,凝神道:“我有何破绽?”

柴八爷架起二郎腿,悠然道:“你说的吏部大张大人可是张自珍?”

穆子石不答反问,道:“柴八爷与他相熟?”

柴八爷笑道:“张自珍已被皇上褫职贬归乡里,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不瞒你说,重阳楼供的神仙就是如今的吏部天官王大人名讳时春的……告诉八爷,你到底是哪家的孩子?”

穆子石点了点头,若无其事道:“原来张大人已被罢黜,也是,大张私德有瑕,却大节不亏,今上本是逼宫篡位,必是要把他远远打发了的……至于王时春嘛,虽是陶氏门下走狗,却也精于政务,任左侍郎时,考课黜陟品秩铨选都做得很有章法,由他执掌吏部,齐和沣倒也不算昏聩。”

这一番话一入耳,柴八爷几乎吓瘫了,身子出溜着直往下软:“你快闭嘴!”说着掀开车帘乌龟伸头般左顾右盼,但见已近黄昏的官道上一派坦荡,除了尘土飞扬又哪有其他耳目?

忙吩咐阿雄:“快把他的嘴堵上!”

穆子石厉声道:“晚了!”

眼眸冷冷然透出一丝破釜沉舟的阴狠:“柴八爷现在要堵我的嘴,就不怕堵了自己的生路?”

柴八爷一愣,指着穆子石手指直哆嗦:“你、你……别想吓唬我!”

穆子石紧盯着他,连珠炮般问道:“你就不奇怪,为何我知道的吏部尚书不是王时春而是张自珍?”

“你就不想知道,为何我敢说齐和沣逼宫逆父?”

“你刚才不是还问我到底是什么人么?怎么,敢白日劫持,竟不敢听我的身份?”

他的声音在车内渐暗的光影中似近似远,居高临下的倨傲无比,柴八爷忍一口气,定了定神,道:“莫非你是从哪位公侯府邸中私逃出来的?”

他并非见识短浅心慈手软之辈,一时暗暗思量,宸京城内因新皇登基另有蹊跷的缘故,颇有几户钟鸣鼎食之家被连根剪除,这兄弟二人看样子没准儿就是漏网之鱼,定然怕见官,如此照样可以带回去下狠手调教,一到重阳楼,哪怕一身的钢筋铁骨也得被揉搓成糖丝棉线。

穆子石一眼就看破了他的心思:“不妨实话告诉你,我们的确怕见官。”

柴八爷心头一松:“那八爷听听你的身份也不妨事。”

穆子石眸中带出一分凉且锐的笑意,道:“那个被你们打肿了脸的,姓齐……是当今皇上的七弟,也是太上皇唯一的嫡子,更是今上欲除之而后快的隐忧。”

凌空一个霹雳,柴八爷魂都飞了,瞪着眼睛喉咙里咕噜咕噜的,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煮豆燃萁的天家阴私,活像个鬼判夜叉幻化的小美人主动扒光了衣衫力邀自己赏鉴,想遮住眼睛堵上耳朵却如被魇住一般动弹不得。

齐少冲倚着车壁,听得穆子石直言揭破自己身份,只怔了一瞬,乌黑的眼眸中随即满是了然领悟之色,置之死地而后生,当如是也。

穆子石与他对视一眼,静了静,转眸看向柴八爷,诚恳建议道:“我劝你还是放了我们为好。”

天色渐晚,柴八爷一行因波折丛生已错过宿头,马儿又累又饿,在官道上也是越跑越慢。

车厢内久久一片安静,穆子石虽手足不得自由,却十分沉得住气并不怕久等生变,柴八爷是个懂得爱惜自家性命的聪明人,思谋权衡得谨慎周全些,于他于己都是好事。

不知过了多久,柴八爷咬了咬牙,试探道:“七皇子不是殁了么?”

穆子石好整以暇,道:“不,我们活着逃出了大靖宫……当然此事齐和沣亦是秘而不宣罢了。”

柴八爷小白脸上赤橙黄绿青蓝紫七彩斑斓,又隔许久,道:“无论你所言是真是假,赶一夜的路,到前面州府就把你们送交出去,也是重阳楼了不起的功劳。”

穆子石不惧反笑,道:“若你这么做,只怕十个王时春也保不住重阳楼。”

柴八爷抬手擦了擦额头冷汗,森然笑道:“我自然不知道你们的身份,不过路途中遭遇两个小窃贼送官罢了,各州官府眼里却揉不得沙子,待你们身份水落石出被递解进京,皇上念及我的无意之功,想必也少不了封赏加恩,生意人不图大功,只求当官的吃肉,我能有口鲜汤喝。”

说着颇为洋洋自得,但一瞧穆子石欺霜赛雪的面容,指掌犹有方才摸索他肌肤的绝妙触感,心中不舍之极,连声叹道:“可惜了可惜了,你说你们要是寻常百姓家的孩子,咱们岂不是两全其美?”

穆子石避开他黏湿攫取的眼神,嘴角勾起一个凶狠冷硬的弧度,缓缓道:“你能喝到的,恐怕只有断头酒。”

看柴八爷似有不信之意,道:“当今皇帝的为人,你不知晓我却明白,齐和沣胸有大志却不够狠绝,虚伪能忍却优柔寡断,明明做下了却又怕世人闲言史笔不饶……单看他逼宫却不弑父,便是一例,换个雷霆手段斩草除根的,又岂能容太上皇好端端活着?”

柴八爷虽千伶百俐胆大妄为,但谋略的诡谲机深却绝非穆子石的对手,有些不解其意:“妄议君上是为大罪。”

穆子石轻声一笑,眼底墨影碧光流转,柴八爷随即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句蠢话,不禁大是羞恼:“你到底想说什么?再花言巧语也不过是将死的钦犯!”

穆子石浑不在意,只道:“将死之人其言也善,八爷不妨耐住性子听我几句良言,皇帝心性行事若此,不见他七弟一面诉诉衷肠,怎会轻易悄然处死?所以……柴八爷不妨猜猜,我们面君又会说些什么?”

柴八爷情不自禁往后让了让:“这跟我并无干系!”

穆子石朗声驳道:“怎会与柴八爷不相关?我会奏明皇上,重阳楼柴八爷当街强抢皇族,非礼强奸百般凌辱,还要将天家贵胄暗蓄妓馆以充男娼,好生大胆好生跋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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