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缓不过神,静静听着,摇了下头,又点头,再摇头。
江原扣住我双肩晃了几下:“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我仰头看他:“嗯。”
“你这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我蹙眉想了想:“我是男人……”
“我也是,那又怎样?”
我迟疑地望他:“这样,合适么?从没想过对男人……”
“哪里不合适?”江原的语气带了些挑衅,“怕了,不敢面对我,又想缩回你的乌龟壳里躲着?”
“没有!”
“那么是不相信我?”
“我没说。”
江原眯起眼:“只不过让你坦率一些,却犹豫得像个妇道人家。”
我冷下脸:“我答应你,但你行为不要太过分。”
江原轻轻一笑:“好,你只记得不要食言。”他放开我,将那件厚斗篷裹在我身上,“今天不要回弘文馆了,直接跟我回寝殿。”
“凭什么?”
江原食指在我下巴上一刮,笑道:“眼神迷离,脸红得像胭脂,你怎么回去?我寝殿前有直通门外的甬道,可以将车一路赶到门前。”
我脸上立刻烧起一片火,又不好发作,哼了一声,兜头拱进棉被里。
车子摇摇晃晃,浑身疲倦不堪,不久我便开始迷迷糊糊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王府,只模糊觉得有人将我抱起,后来的事就一点都不记得了。
再醒来时我躺在一间卧室里,室内漆黑,只在窗棂透进些许光亮,勉强可以辨认出房中摆设。竟然又天黑了!我坐起身,却立刻冻得一阵激灵,这才发现浑身光溜溜空无一物。我愣了一刻,缩回去,突然觉得十分不对劲。我居然不是枕在枕头上,而是……
慢慢往旁边瞄了一眼,忍不住青筋暴起:“你怎么在这里!”
江原半眯着睡眼,伸手把锦被拉到我肩上:“躺好,别着凉。”顺手把我揽进他怀里,轻薄的丝绢里衣在我身上轻磨来去。
我抽了抽嘴角,用力推他:“滚开!”
江原懒懒道:“这是我的床。”
“那我怎么在这里!”我昏了头,问出一个傻问题。
江原笑出声:“当然是我抱你来的。”
我压住怒气,捡紧要的问:“我的衣服呢?”
“洗完澡后让人一块拿去洗了。”江原口气随意。
“洗澡?”我大惊,“我怎么不记得?”
江原一笑:“你累得睡着了,我将你从车上抱进来,顺便点了一支甜香催你安睡。”
我嘴唇抖动:“我睡着了,那澡是谁洗的?”
“我把你放在床上,越看越忍不住,就又给你脱了,结果弄得你身上到处都是,只好帮你洗干净。嗯……”他假装思考一下,“洗过之后发现抱起来感觉更好,没舍得给你穿衣服。”
我面红耳赤,颤声道:“你你你……禽兽!”
江原异常邪气地一笑:“你还说我,却不知道自己的反应怎样销魂,叫得我差点没了理智。”
“……”我把指甲掐进手心里,觉得脑门在不断充血。
“不用不好意思,反正刚碰过,再碰一下又何妨?”江原单手勾在我腰间,将下巴蹭到我肩上,“而且我也不是禽兽,因为怕你承受不住,都忍住没有进去,只是在外面……当时我握着你的腰想,这么细,要是进去了会不会折断?”
“你你你闭嘴!”我全身发颤,吼了一声坐起身,“给我衣服,我要走!”
江原诧异:“夜深人静,各殿都闭了院门,你哪里去?”
“去哪里也不呆在这里!”
“你又怕了。”
“我没有怕!”
“你早上刚说要接受我。”
“你也答应了不会过分!”
“我过分了么?”
“你!”我气直了眼,胡乱扒开被子,四处找衣服。
谁知刚爬出被子就被江原拖回来,我赌气般挣开,他更用力地将我抱住,低声道:“你执意要走,我就只好将你点昏了,要是一个忍不住……”
我伸出去的手臂硬硬僵住:“卑鄙!”
江原轻笑着将我抱回怀里,若无其事道:“你不是要看士兵操练么?明日命他们演习战阵之法,我正可带你过去。”
我装作没听见,脸朝墙壁,不一会鼾声大作。
江原悠悠然在我身后抱怨:“自己睡了一天,半夜搅得人不得安宁,最后竟敢比我还早睡着?”
第48章 起兵百万
大半个晚上,我烦燥得睡不踏实,几次想要起身都被一只胳膊有意无意压得动弹不得,无奈作罢。夜深人静,我痛定思痛,想起日间荒唐种种,越来越是窝火。好不容易挨到天亮,终于发觉身上一阵轻松,恨然翻过身,扭头看见旁边空空如也,不由微微一呆。
房内悄无声息,半边床铺上,平平整整放了一叠素净冬衣,从里到外都有,旁边还有一套簇新的从五品官服。我望着那官服出神了片刻,慢慢坐起身,伸手拿过,一件件穿好。
其实进了天御府几月,我不过是布衣常服,银簪束发,并没真的穿过什么官服。此刻隆重地穿在身上,下了床往旁边铜镜里一扫,见镜中人鲜衣玉冠,金带束腰,竟是说不出的陌生。
打开房门,等在门外的婢女立刻向我低身屈膝:“大人,请随奴婢入东厢洗漱,早膳随后传来。”
我问:“燕王殿下呢?”
那婢女仍是低身道:“殿下天刚蒙亮便起身了,特地吩咐奴婢照料大人。”
我挥挥手:“你下去罢,我自己来。”
待那婢女去了,我走进东厢洗漱完毕,正吃饭间,有个侍从进来传话:“凌大人,殿下和司马大人还有事相商,请您饭后自去廊厩选马,在那里等他。”
我说声“知道了”,继续慢条斯理地埋头吃饭。
直吃到日上三竿,我擦擦嘴巴,再晃进卧室找到莫衍铸的那柄流采长剑系在腰间,这才出了寝殿。
我在马厩里走一圈,看中一匹栗色高头大马。喂马的小倌立刻跑过来上马具,边上边告诉我这马的脾性。我可有可无地听着,忽然察觉背后有声息,立刻警觉回头。
果然江原站在不远处,两道目光不偏不倚落在我身上。
银丝软甲,黑色披风,发上束了武弁冠,腰间挂着龙鳞剑,身形修长,矫若游龙。举手翻云覆雨,麾指千军,实在是有些不怒自威的味道。
我皱了皱眉,瞧他带着那一股威风凛凛的劲儿,十分看不顺眼。见他走近,我不去瞧他,回过头问那小倌:“好了么?”
小倌却忙对江原行礼:“小的参见殿下。”再远些的小马倌们却是垂首站着,不敢轻动。
江原道:“将凌主簿的马牵去西门。”
小倌应声遵命,将那匹栗马的缰绳解开,得得去了。
江原对我道:“等你的时间都可以打几个来回了,你做什么耽搁这么久?”
我回过头来,弯起眼:“下官告罪,因为日前劳累,起得迟,生来动作又笨,所以多费了些时辰,有劳殿下屈尊相待了。”
江原要伸来的手停在半路,擦着我的衣袖垂下:“你这是什么口气?”
我继续微笑:“下官这是应守之礼。”
江原面色微沉:“什么时候又要你作这些虚礼了?昨天的话你忘了么?”
我挑眉:“什么话,我说过么?”袖子一拂,绕过他向外走。
江原一把扯住我:“凌悦,你别想跑。”
我斜眼瞧他:“殿下,光天化日,还请自重。”
江原危险地一眯眼,猛然将我扯进他怀里,勒住我的腰紧紧向他身上按:“你现下缓过劲来了,敢对我使诈?信不信我现在就将你扒光脱净,光天化日之下令你如昨天般享受!”当着十几个小马倌,他居然开始肆无忌惮。
我脸上笑容僵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堂堂燕王殿下,说话像个地痞无赖。”
“我无赖怎样?”
“不怎样,殿下若喜欢,下官自当奉陪。只要一声令下,下官任你施为决不反抗。”
“你!”江原沉了脸甩开我,自己快步走出月门,扯过小倌手中的缰绳,飞身上马。
我跟过去,一个翻身也上了马,拉住缰绳行在他身侧,学着江容的口气道:“听说殿下对着下官身体便已忍耐不住,想必昨日比下官还要快活享受,既然殿下有此一好,倒不如让下官扒了殿下好好疼爱一番。虽然殿下不是倾城美女,好歹也是朝中出名的美男子,下官就是吃点亏也认了。”
江原没说话,握住马缰的手背暴起一根青筋,显然气结。
我解气地一抽马鞭,纵马出了府门,踏上通向城北阅武场的长街。身后铃声清响,江原赶上来,对我的马吹了一声唿哨,栗色马立时平稳了许多,改为小步匀速。江原冷眼看着我,忽然嘴角扯出一个弧:“好!”
我转头瞪他:“好什么?”
江原森森一笑:“刚才的话可是你说的,我答应,你敢做么。”
我脱口反问:“有什么不敢?”
江原将马鞭伸到我下巴底下,轻轻一勾:“那么今晚如何?”又绵绵压低了音调,“我等着看凌主簿怎样用你的风情万种撩我心神。”
我噎了一下,嘴唇张合,到底说不出更下流的话,当然也更不能答应。
他眼神得意地瞟过我领口,回手打马,快步向前,显得心情愉悦。
败类!败类!我握住马鞭,恨不得抽成两截。为什么我之前都没发现他如此惫懒?
阅武场在洛阳城北,禅虚寺之侧,出城行了里许,经过一片农舍田地,便看见长长一道砖墙将营区隔开,一眼望不到头。门楼上旌旗高悬,百步之内有全副武装的士兵把守。还未走近,便见大门呼啦啦敞开,一名身材魁伟的将军带领十几名将领匆匆迎出。
江原也早早下马,迎上前去:“本王来迟,让诸位久等了。”
为首那将军朗声笑道:“殿下人虽未来,教令先到,我等按殿下吩咐布置人马,差一点便准备不及,倒是都盼你晚来些!”说罢与诸将相对大笑,便要拉他入内。
江原却笑着拉过我:“程将军,这是我府内新任的凌主簿,这次也要随军出征。”又对我道,“凌悦,这位是程广程将军,特从河东驻地赶回来验兵。”
那将军向我瞥了一眼,拱手道:“幸会。”
我淡淡一笑:“久仰。”
程广对我并不在意,早转头向江原郑重道:“殿下请。”
这校场可同时容纳几万兵士,场内有步、骑、射三类分区,士卒依兵种不同在各自分区内操练,平时互不干涉。校场中央最大的隔离空地便是阅武场,南北两边筑有云台,台旁陈列数百面牛皮大鼓及金钲铜锣,是集中操习阵法的地点,也是模拟两军对抗演习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