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显勒住马缰,扫视一眼阵前魏军,冷冷道:“江原呢?此刻要作缩头乌龟么?”
话音刚落,却见对面几点黑影一闪,陈显身边护卫立刻飞速舞动长矛,几支长箭被打落在地。陈显身边偏将大怒吼道:“魏军再敢放箭,特使凌悦便是刀下之鬼!”说着抽出随身马刀横在我身前。
魏军却似乎并未在意,仍是张弓作势要射,那偏将高声向陈显道:“魏军背信,请将军返回中军,以防中计!”说着高高举起马刀,猛力向我头上砍来。
“且慢!”一支带着骨哨的鸣镝呼啸而来,打掉了那偏将举起的马刀,一名身穿明光铠甲的青年将军如风般直穿到阵前。他肃然对弓弩手主将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转向陈显方向:“哪位是陈显将军?江原来迟,以致前军误射,还望贵军海涵。”
他这般骤然从军中出现,昂首立马在弓弩严整的魏军阵前,足蹬高腰皮靴,腰系龙鳞长剑,头盔上的黑羽随着寒风轻颤,一时恍如天神降临一般。那赵军偏将眼睛直了直,滚下鞍将马刀捡起,重又握紧了才翻身上马。
陈显策马踏前几步,冷冷笑道:“燕王好箭法,你再晚来得片刻,贵军特使就要做刀下孤鬼了。”
江原淡淡向我扫了一眼,对陈显道:“将军不回信件,扣留鄙军使者,还要当着我军之前斩杀特使,实在有违邦交之道。”
陈显不屑地笑道:“你何必跟我装正经,若非贵军使者偷窥我军情,本将军怎能不以礼待他?你江原敢说没有收到他的密报?”
江原目光一闪:“原来如此,不过本王从未收到什么密报,只是一直在专心等待将军回信,将军说特使偷窥军情,未免太过武断了。如今两军对峙,也无所谓军情泄露,就请将军将我特使放回如何?”
陈显大笑道:“你说放回便放回,我这将军岂不是白做了?燕王若真的在乎这位特使,不如现在就退兵认输,本将军或者可以考虑放他回去!”
江原再度看我一眼,淡淡一笑:“将军真会玩笑,岂有将领因为一个小小使者就退兵的道理?既然将军不肯放人,那本王只有击败贵军,凭实力将特使迎回了。”
陈显冷笑道:“刀剑无眼,本将军可不能保证贵特使能活到燕王来救他。”
江原笑容一收:“无论如何,将军若是当着我的面取了特使性命,那便是自绝于天下公义,于情于理,我定然不饶过贵军一兵一卒!”
“哈哈!燕王居然还有脸在我面前提什么公义?当真是不知廉耻!”陈显表情讽刺到极点,策马走到我跟前,突然笑道,“也罢,本将军就给你一个决定他生死的权利!我将他缚在后面旗杆上,用刀割开他皮肉,以血流做计时之用,若是燕王能在他变成一具干尸之前得胜,随你领去。”
江原的手指似乎在剑柄上动了一下,脸上表情却无异样,眼神冰冷地在陈显身上停留片刻,终于微微一笑:“甚好,不过这血不能白流,将军最好能在割口之下接一器皿,若是贵军胜了,就算喝他鲜血庆功本王也绝无异议,若是贵军败了,我却要以此为依据找你们挨个放血!”
陈显闻言狂笑:“好个江原!喝血的话也能面不改色地说出口,当真如传言一般冷酷无情!”
江原冷冰冰道:“将军不冷酷,为何不放过我特使,却拿他在军前戏耍?”
陈显冷笑:“本将军已经给了你机会,要不要在燕王自己,结果如何却怪不得别人!”
江原手指握紧了剑柄,僵硬地看着前方,忽然哼地一下冷笑出声:“本王出来交涉也不过抱着万一的希望,既然将军执意不放人,那也只好作罢。人在你手中,要杀要剐俱在将军一念之间,又何须推到别人身上?本王没空再与将军€€嗦,还是用刀剑说话的好。”他毅然拨转马头,却没再向我看一眼,黑色的金丝斗篷在身后飘拂,很快没入魏军阵中。
江原转身归队之时,陈显“嘿”地一声将马鞭在半空狠抽一下,旁边偏将忙道:“将军,要弓弩射杀么?”
陈显恼火地大骂:“€€!什么脑子!你看看对面多少弩兵!现在杀得了么!”厉声朝身旁道,“回中军!”
“将军,怎么处置他?”一名将领指着我道。
陈显厌恶地看我一眼,冷冷道:“江原那小子狡猾无比,谁知是不是故作轻松?先将他绑回去,派人看守,万一魏军派人来救,立刻将他们一网打尽!”
我听了故作一叹:“将军到现在还相信伏念军师的话么?”
陈显冷笑道:“原来特使没有变哑巴,方才看着燕王对你如此冷酷无情,难道就没有什么想法?”
我淡淡道:“将军真觉得那是燕王?”
陈显哼笑:“难道还有第二个燕王不成!我虽没见过他,那股子悍劲却不是寻常人装得出来的,特使不会是伤心糊涂了罢!”
我冷冷转头,忽然眼神犀利地扫过陈显,慢慢道:“你看我若穿上铠甲,像不像?”
陈显眼神奇怪地看着我,似乎带了一点警惕,可是眨眼的功夫他就往地上啐了一口:“什么东西!这也是你个兔崽子说说就能扮的?可笑!”拨转了马缰方向,带领身边亲卫向着南面山腰走。
我平静道:“将军嘴上不信,神情却有一瞬间异样。”
“呸!”陈显回身张脚往我坐骑上一踹,“你这兔崽子惯会装模作样,本将军不上你当!”
我身下那匹瘦马哪禁得他发狠,当下呜鸣一声歪倒在山路上。我没法伸手揪住缰绳,只得飞快踢掉马镫,在要倒地时翻滚下马,总算没被那马拖着走。抬头看见陈显冲我大笑,似乎我狼狈的样子总算让他解了点恨,然后他下马揪起我,将我连拖带拽向山上走,嘴里道:“你再胡说八道,我把你扔下去!”
我笑道:“将军果然睿智无双,看穿下官是在胡说。但是将军如果轻易把下官扔下去,还怎么用我做诱饵?你在阵前那一顿威慑不是都白费了?”
陈显把我掐到他跟前,狠声道:“若是江原那只狐狸根本不急着救你,你就是个废物!到时候我一样剥了你的皮!”
我神色未变,仍是笑着:“救与不救此刻难说,就如燕王所言,还是用刀剑说话,谁知将军会不会兵败如山倒,顷刻之间全军覆没?到时可不要恼羞成怒,食言杀了下官,成了军中笑柄。”
陈显冷笑:“你倒有种,眼看性命不保,还想着与本将军周旋!杀的不是你似的!这样人物落在本将军手里,要说江原心里不疼,我倒不信了。”说罢将我拽着又行一段路,喝道,“来人!把他绑在旗杆下!”
这时已到了坡度缓和的山腰上,较为隐蔽的岩石后布有战鼓和卷起的旌旗,显然是陈显临阵指挥的行辕所在。陈显丢下我,走到靠近战场的一面,向下观察敌我形势。有两个身形粗壮的护卫走来,把我推到那根唯一固定在岩石坑里的旗杆下,七手八脚将我捆在上面。
因为战场就在山下不远处,我就算被捆在旗杆上也照样能看到两军对峙的大致情形。我猜测江原也不过刚刚回到行辕,但只是这么一会的功夫,魏军的布防有了些微变化。前面原本密密麻麻排了许多行的弓弩手似乎有一部分退到了军后和两翼,而一队同样轻装上阵的骑兵出现在了前排弓弩手之后,队伍最后则是魏军全副铠甲的重骑兵和步兵。
赵军这边仍是骑兵在前,步兵在后,两翼占据函谷外南北两侧山头,虽然没有什么匪夷所思的安排,却是占尽了地利。
战场上出奇地宁静,两国军队都没有动,然而气氛却在双方对峙中越来越显得紧张。魏军个个利箭上弦,斫刀出鞘,全神贯注地盯着对面赵军。而赵军此战为获利而来,自然更是亢奋,只从旁边这些护卫陈显的士兵眼中,我就能大概想到赵军急切求战的心情。
陈显眼中射出的精光似乎比平常更要锐利,兴奋与复仇的快感交织,他看着下面战场冷笑一声,喝道:“出击令!”
身边掌鼓军士们立刻擂动战鼓,同时巨大的纛旗出现在显眼之处左右挥舞,连绵不绝的鼓声传到山下,赵军骑士立刻呐喊着策马冲向魏军,山下的军鼓也在同一时刻响声大作。只见一片青色大军潮水般奔腾而去,战马在隆隆战鼓声中飞驰向前,真如滚雷挟着流云一般。
赵军轻骑飞快,马上士兵动作更是迅速,就在策马前冲的同时,赵军骑兵张弓搭箭射,千弦齐发,霎时便是箭雨满天,向魏军呼啸而去。
赵军行动之时,魏军也擂响了进攻的鼓声,眼看赵军轻骑前冲放箭,魏军前排弓弩手躲在一人高的包铁盾牌之后,躲过赵军的第一轮攻击。同时后排弓弩手直身朝赵军射出羽箭,射完之后立刻蹲身搭箭,由身后弓弩手射出第二波羽箭,如此反复配合,比赵军的张弓速度快出几倍。冲在前面的赵军不及重新开弓便被射中,魏军的弩击立成压倒之势。
在这样密集的箭林之中,盾牌也不是万无一失的防护,饶是魏军占据优势,照样有人躲闪不及,当场被箭法精准的赵军射穿咽喉,倒落尘埃。然而更多的赵军骑兵因为轻便之故,身上护甲多为皮制,被魏军力量强劲的弩箭当胸透入,他们的坐骑受惊逃窜,又踏在落马的主人身上,许多人被践踏而死。
等赵军冲到距离魏军三四十步之内,第二轮进攻开始,赵军骑兵借着前冲之力将随身的尖利矛枪掷向魏军,当矛尖钉入魏军身体之时,赵军已经冲入魏军阵中。因为速度太快,不少弓弩兵来不及撤出战阵就被矛尖穿透,甚至还有的被刺透了身体再钉入地下,血肉溅出,其状惨不忍睹。
我专注地盯着战场变化,心里一阵翻腾。本来魏军装备有强弩,更有莫衍精心锻造的利箭,赵军骑兵虽然灵敏,万万抵不过这样毫不间断的轮番劲射。只要赵军冲到面前,用轻骑兵粘缠,用重骑兵对冲,赵军的骑兵必然大受掣肘。
然而变起仓促,我却没料到赵军除轻骑善射之外,还有这样飞手掷矛的一招,从魏军的片刻慌乱来看,江原显然也只准备了对付赵军弓箭轻骑的战术。如此一来,魏军弓弩的优势被完全抵消,双方死伤竟是不相上下,甚至从场外看去,魏军受飞矛创伤更甚。看来这场战役注定要变成一场生死血战了。
此刻脚下的战场,雷声般的进攻鼓点震耳欲聋,青色与黑色的潮水已经合拢,身穿轻便皮甲的赵军骑兵与身穿金属铠甲的魏军混战在一起。赵军骑兵如灵蛇般敏捷,总是能在对冲时轻易躲过对方刺来的长€€,在看似已无退路时猛然回转,手中的马刀恰巧找到空隙砍到魏军身上。魏军骑兵即使是轻装上阵,甲胄也有三十多斤重,手中长€€也是十分沉重,比起赵军少了几分轻便,却多了几分力度,对冲起来又猛又狠,只要对方躲闪不及,一定能将马上的人置之死地。
互相搏杀中,双方都有士兵丧身刀槊之下,一时之间胜负难分。
陈显回身讥笑道:“特使费尽心思给江原传信,可料到我军还有不为人知的利器?”
我神色平淡地看着远处战场:“没有料到,将军用兵确实出乎下官意料。”
陈显狂妄地指着山下厮杀的军队:“那些蠢笨魏军连转个身都不利索,还谈什么进攻函谷!今日函谷之外就是他们断魂之处!”
“将军,”我仍是平静地看向他,“魏军人数是你两倍,后面还有大批援军,就算你骑兵精锐,杀得尽么?何况魏军重骑兵还在后面,轻骑兵冲击过后,他们就会挺着长€€刺进你手下骑兵的胸膛,而你的骑兵会连他们的衣角都摸不到一片。”
陈显冷冷看向我:“不用等他援军赶到,我就能将魏军彻底击溃!特使若为自己着想,还是企盼我大军得胜的好。本将军是爱才之人,只要你事后肯归顺,我可以不计较你屡次使诈。”
我淡淡一笑:“可惜,将军没有招降我的机会了,你这一万大军既已出关,就休想再活着回去。”
陈显仰天大笑:“特使千方百计说动我出关应战,为的就是过过嘴瘾么?没有足够把握,本将军怎会出战!”他猛然用力扳过我的脸,强迫我转移视线,“你看!看到什么?”
战场的一角,赵军与魏军已不知在进行第几次对抗,魏军的坐骑脚步明显凝滞,对冲后来不及转身,一个赵军趁机将刀刃从对面魏军的兜鍪下插进去,削去了他的头颅。
我咬住嘴唇,冷冷一笑:“那算什么?比起将军的短暂得利,刘启龙在弘农的下场只有比眼前魏军更为惨烈!”
陈显狠狠捏住我颌骨,哼然道:“别说刘将军进攻顺利,就算他此刻落败,我一样能通过覆灭江原军队夺下弘农!”
他甩手放开我,沉声向身边执掌军令的军吏发令,便听战鼓声音一变,山腰纛旗向中间合拢,占据两侧山头的赵军立时接着居高临下的地势冲向魏军。退到魏军两翼的弓弩手的急忙张弓疾射,奈何羽箭从下向上射击地势不利,自然而然消减了不少劲力,并未有效阻碍赵军的汹涌冲击。瞬间,青色赵军便横冲入战场,开始对魏军进行切割。
面对山上包抄而来的赵军,魏军重骑兵接过了大部分攻势。这些重骑兵全身披精铁铠甲,脸上遮了面帘,只露出两只眼睛,连坐骑也用铁甲蒙住头脸和腹部,人人手握足有一丈的长€€,马上重量几乎超过百斤。重骑兵的弱点是不适宜山地作战,无法像在一马平川的原野上一般冲刺,面对赵军的灵活,凝滞笨拙的重骑兵几乎很难展开攻势。然而他们却也有一样优点,便是防守严密。
这些重甲骑兵几乎是刀枪不入,虽然动作笨拙,但只要往前面一挡,便如铜墙铁壁般坚实,赵军一时无法形成包围,也无法冲过骑兵与后面的步兵对阵。
这时魏军的轻骑兵大多已冲到了赵军后方,有的正与赵军步兵厮杀,有的却远远躲在山脚下暂歇,等到恢复元气再度冲入战场。而魏军后方的步兵却很少应战,除了偶尔对付冲过防线的少量赵军骑兵外,几乎是在袖手观战。
陈显看出其中态势,脸色有些发冷,叫过身边信兵:“传令军师伏念,叫他率埋伏的三千精兵偷袭魏军后方,扰乱步兵布防!”
那信兵得令而去,不久赶回来复命:“禀将军,伏念军师说时机未到,劝将军稍待片刻,等到魏军精神松懈,一举将魏军击溃。”
“放屁!”陈显怒吼一声,“魏军兵力是我两倍,如此下去,不等魏军疲惫松懈,我军早撑不住了!拿我符节再去传令,命他立刻出击!”
信兵唯唯退去,我轻轻笑道:“将军还要说伏念军师没有异心么?当初在城内之时,他就生怕将军不出战,如今将军临敌,他却拒不听令,这难道不耐人寻味?”
陈显转身冷笑:“你也不要高兴太早!我胜了还有你活路,败了你就休想活命!”他叫过曾随他到阵前的二十名护卫,厉声问,“还记得江原衣着长相么?”
护卫齐声道:“记得!”
“你们二十人,再带上五十名精干死士,绕到魏军背后,找出中军行辕所在,把江原的头割下来带给我!”
“是!”
见那些护卫得令正要出发,我突然憋不住笑出声来,陈显沉沉道:“你笑什么!”
“我笑将军空忙一场。”我悠悠然与陈显对视,仿佛他做了一件最可笑的事,“下官早说过那人不是燕王本人,你执意按照这人相貌去找,就算派一千人去,又怎么找得到他?”
我这么一说,有不少护卫脸上露出茫然神色,陈显一声断喝:“休听他胡言!就算找不到江原,到时只看众人拱卫谁,谁衣甲富贵,杀了定然没错!回来一样给你们加勋进爵!”
护卫们立时振奋,高喊一声:“多谢将军!”便在一名卒长带领下倏忽没入山坳之间。
陈显神情严肃地盯着战场,不断听取各路斥候的军情回报,偶尔发出一两道关键指令,却不再干涉临阵将领的决定。两国军队从清早一直交战到午时,因为体力下降,彼此攻势都缓和了许多。
然而赵军高昂的士气却一直未减,终于有一路骑兵突破了魏军防守,进入魏军步兵阵中。
陈显面色稍稍缓和,不再紧盯战场形势,坐到了旁边一块突出的岩石上。身后侍卫亲兵立刻递上水袋干粮,陈显接过水袋咕咚咚灌了几大口,却把干粮推到一边,瞪那亲兵一眼:“下面弟兄都饿着,谁也不许先吃!”转眼看到我,讥讽的表情又回到脸上,“特使被绑着的滋味怎样?”
我早已被绳索困得全身麻木,听到陈显问话却不想示弱,舔舔干裂的嘴唇,小声道:“很不错,下官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这滋味,定然终身难忘。”
陈显讥笑道:“我本来想将特使放开,不过看这情形却不能了。没有绳索依赖,特使一定会倒下去,你这代表魏军的特使倒了,那可有辱大魏国的军威啊!”
我哼了一声:“将军何不解开试试下官会不会倒?”
陈显掴掌笑道:“无时无刻不在挑拨,特使真是妙哉!”
他似乎还要讥笑几句,恰巧一名副将匆匆来到行辕:“禀将军,刘启龙将军送来求救急信!”
“求救?”陈显眉角一跳,随即面色阴沉:“拿来!”
一名衣衫狼狈满身血污的斥候兵立刻跪倒在地,从贴身处捧出一支顶端插着羽毛的细小铜管,带着哭腔道:“刘将军被前后夹击,围困在弘农城外,请将军派兵救援!”
陈显取出信件扫了一眼,冷冷道:“我派兵查问过几次,刘启龙不是自信三日内攻下弘农么?什么时候反过来被围了?”
那斥候急忙道:“回将军,我们前几日进攻顺利,城中魏军早已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虽然有魏军援军来到,然而并不是我军对手。魏军援军一直未能切断我军粮道,所以刘将军一边攻城,一边打援,进攻十分得力,眼看胜利在望。可谁料、谁料从昨日开始,我们的粮道突然被断,而军中余粮竟不知何时已只剩半天口粮!刘将军命令从今日发起总攻,准备突围,眼看着一半大军突围成功,魏军却不知从何处又冒出几万人,将刚突围的军队围住,生生将我军截为两段!”
陈显“嘿”地一声:“围军断粮,不使发觉,好手段!”又厉声问道,“刘启龙自己就没主意么?”
“回将军,刘将军当即下令与外围部队同时夹击魏军。可是弘农城中魏军突然攻出城来,袭击我军后方,新来的魏军又攻打我外围部队后方,竟是让我两军首位不能相顾!”
陈显默然良久,又沉声道:“刘启龙麾下邓况有勇有谋,军师董寻机变百出,怎会想不出让八万大军脱困的办法?”
那斥候瞬间面容惊悚,颤声道:“回将军,邓,邓将军与军师都在突围时被魏军射死!”
陈显听了这句话,猛然弹起身来,面色第一次变得铁青,他咬牙道:“当初我就劝过皇上,刘启龙不堪取弘农大任,皇上执意用他,我想着他还有点才能,便没有多劝。谁知道他却蠢得像头猪!”他焦躁地在原地大步走了几个来回,突然回身指着那斥候道,“你回去!告诉刘启龙,就说我自顾不暇,叫他趁早死了向本将军求救的心!他要有耐心,就等着皇上派蓝田大营的人来营救,等不及就自救!”
那斥候闻言呆了片刻,立刻连连叩首:“将军!小人拼死穿过魏军防线赶到这里来,没求得援军将军就叫我回去,小人的命不值钱,但只怕这一去,连把信带到刘将军手里的机会都没了!”
陈显想了想,朝旁边偏将道:“派十个人护送他回去送信!”终于将那斥候打发离去。他自己却是神色凝重,重新坐回岩石上沉思,就连倨傲的神情也仿佛去了一半。
突然,陈显再次跳起身来,走到我跟前狠狠揪我衣领:“你知道怎么回事!你这兔崽子知道!”
我神色讽刺地笑:“陈将军难道还不明白,刘启龙一路披靡只是假象,实际魏军精锐还埋伏在弘农附近的山谷之中!他们几日几夜不起炊烟,冒着寒风匍匐在山坳里,就是为了不让你们的斥候发觉。你看那边山坳里早已燃起的烽火,那是引诱函谷守军成功,通知大军全面进攻解救弘农的信号!”
陈显听到我的话,抬眼望了望远处那道直冲上天的白烟,嘴角抽动一阵,却没有我想象中那般暴怒。他阴沉地看向我,冷笑道:“好,好!真真假假,示强示弱,特使真是不辱使命,这趟公差完成得漂亮!”
我牙齿一露,继续火上浇油:“承蒙夸奖,下官还要告诉将军一事。其实燕王并没有绕过函谷关的打算,假如将军不肯出战,他就会冒死强攻函谷,所以燕王最怕的就是将军不应战。为防万一,下官早在入城之前,便安排人手潜入函谷关后的唯一谷道,截住了贵军与朝廷的往来信件,以防贵国朝中探得消息,坏了我们孤立将军的计策。”
“胡说!我们昨晚刚收到朝中密信,斥候多次巡视函谷通道,你凭什么说截断了我们信件?”陈显身旁一名副将按捺不住,愤怒地大声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