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恭时抢着大笑:“殿下此刻真有几分储君风采!哈哈哈,这次我们殿下又立大功,总该被封太子了吧!”
在场都是江原的亲信,薛延年和翟敬德并不在其中,虽然如此,李恭时还是被身后的徐卫狠狠踩了一脚。
李恭时不满地嘀咕:“我说的有错?过去皇上总是推三阻四拖拖拉拉,连东宫的地都赏给殿下,唯独不肯松口立殿下为太子,这次看他还能拿什么推脱!”李恭时被徐卫拖下去。
江原面无表情道:“不管皇上如何封赏,都自有一番考虑,你们不得胡乱揣测,更不得埋怨。谁的嘴惹了祸,不要等到我来发话,你们自己先割了舌头。”
李恭时本来还在责怪徐卫,听到江原的话,立刻只剩干瞪眼,乖乖地把嘴闭了,混进武将堆里,只差掘坑自埋了。其他武将都忍着笑,认真听江原安排。不多时军队接到第三次传令,告知皇帝已经在等候,江原微微点头,带领众将出帐。
江德的仪仗十分浩大,文武百官几乎倾巢而动,都骑马追随在皇帝左右。江原骑马走在最前方,见了江德抢先下马跪拜,身后的将领山呼万岁,几乎震动了洛阳郊外的每一存土地。江德微笑着扶起江原:“朕的勇士们终于都到家了!”他说着抬头,“韩王何在?他的军队呢?”
他身边的护卫立刻道:“陛下,韩王来了!”
江进已经带领属下骑马飞奔过来,他同样跳下马拜倒,接着又像少年一样与江德拥抱。江德拍着他的背笑道:“好!朕的儿子都是好样的。”
我看见江原身后的李恭时等人都对着韩王府的将领怒目而视,韩王府也不甘示弱,用挑衅的目光回敬,两边的战火在无声地延续。
江德又与为首的将领们寒暄一番,便登上了事前为他准备的战车,由江原和江进在前开路,在各路军队之间的夹道中行进。每到一处军营,江德身边的礼官便将封赏宣读一遍,军士们或者升职,或者加勋,或者分到几亩田地,几乎是人人有赏,激动得许多人齐喊“万岁”。
封赏到了天御府,江德异常郑重地多说了几句,然后才命宣旨。天御府立功最多,自然奖赏也最丰厚,虞世宁、徐卫、乔云、李恭时等将领都加勋爵一至两等,杜长龄、时谦、陆颖等文官都得到官升一品的封赏,此外每人还分得不少黄金和绢丝。等到圣旨念完,江德离开,我发现个别人看我的目光有些异样,就连杜长龄也疑惑地向我扫了一眼。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因为圣旨上从头至尾没有提到我。
犒军仪式从清晨一直进行到傍晚,江德才在朝臣的簇拥下回城,江原和江进被特别吩咐随侍圣辇左右,也一同进了城。我混在天御府官员中间,与其余将领一样等候入城。忽听有人叫了我一声,回头裴潜已经挤到我身边,他兴高采烈地跟我炫耀:“昨晚燕五将军告诉我,我可以直接进预备队了!”
我把他揪到人少的地方,朝他脑袋狠敲一记:“昨晚我说的话你全当耳旁风了?立刻申请退出燕骑营!不然我直接找燕王把你开除,到时别嫌脸上挂不住。”
裴潜立刻涨红了脸:“我不!”
我拖住他转身就走:“我现在带你去找燕一将军。”
“等等!”裴潜急得跟我跳脚,“你为什么就见不得我好?”
我提住他耳根:“小畜生听好了,想做将军,就一心一意跟着我。”
“吹牛!骗人!”裴潜偏过头,“从牢里的时候,你就会一直骗我。刚才我都听到圣旨了,那里面连你的名字都没提到。是不是你招惹了谁,呆不下去了,要带着我提早逃亡?”
我啐他:“你这小崽子,脑袋里乱想些什么?”
裴潜用少有的成熟表情道:“我猜你得罪燕王了。如果真是这样,你可以暂时避一下,等我出人头地了,说不定可以帮你。”
我哭笑不得:“是是,裴小将军,以后我就全仰仗你了。总之你先给我退出燕骑营,剩下的以后再说。”我摇摇头,把他留在身后,径自回到原地。
洛阳城里处处张灯结彩,像过节一样热闹欢腾。等到我们进城的时候,不管是赌馆茶坊,还是青楼酒肆,都已经挤满了征战归来的将士。他们大声喧闹,尽情享受,仿佛要把这几月来的征战之苦全都用美酒和女人补偿回来。
当天晚上,江德在宫中大宴群臣,还特别命人悄悄传话,叫我随天御府的长史和司马一同赴宴。我看到酒宴上江成也在,他脸上依旧挂着温文的笑容,倒看不出半点不自然。江德和江原两父子也经常在一起交头接耳,亲切得简直像从未发生过任何摩擦。
宴会散后,江德将我单独叫到他的书房,在那里,我以越王的身份第一次向他行觐见之礼。江德将我从地上扶起,大概是宴会的热度还在持续,他显得心情特别愉快:“让朕仔细看看,朕的越王是怎样一个翩翩儿郎!”他果真拉着我细细端详,忽道,“不对,还少一样东西。张余儿,把朕准备的东西拿来。”
张余儿答应一声,从侧殿捧来一套精致的锦缎朝服,金冠上的珠玉随着他的脚步颤巍巍地晃动。江德笑道:“这是朕特地命人为你赶制的王服,明日你就穿这身衣服上朝,朕要给所有人一个惊喜!”
我忙跪拜称谢,江德微笑着命我平身,又道:“燕王已同意将自己王府的一部分划分出来作为越王府邸,位置就在开阳门与皇宫之间。”
我惊道:“那不是€€€€”
江德颔首笑道:“那里与燕王府之间原本就隔有一道高墙,你可以立刻搬进去,随便找一间房屋暂住,等越王府的正殿建成,再搬到正殿。”
我不安道:“皇上厚爱,微臣不知如何回报。我本性不惯铺排,在南越时也不过几间起居行住的小殿而已。如今初蒙圣眷,寸功未立,实在不必如此大兴土木。”
江德断然将我驳回,昂声道:“不过几座宫殿,谈不上大兴土木。朕的越王府邸哪能如此寒碜!南越凌王所受待遇,如何与朕的越王相比?你肯将自己交予朕,就是最大的功勋。上至皇子,下至普通军士,只要是我魏国的有功之臣,都必须得到应有的赏赐。朕就是要让赵焕看看,他当初丢弃的明珠,将在我魏国得到何等珍重!”
第88章 南面称帝(上)
江德的安排十分迅速,他临时调拨了一批亲卫和侍从随我支配,我百般婉拒,最后还是不得不留下三十人。江原奉命带人来撤走天御府的侍卫和挂在门外的牌匾,又替我安排了东厢的住处,临走时悄声笑道:“越王殿下,记得常来坐坐。”
我挑眉回道:“放心,我回头还要去弘文馆探望鸣文鸣时。”
“你觉得好,我叫他们过来帮你整理文书。”
“谢了,我不想身边多几个探子。”
江原笑道:“凌悦,难道我还会害你么?”
我环顾一遍此时所站的院子,冷哼:“你把这地方给我,难道存了什么好心?这是原本要兴建东宫的地方,烫手山芋一块。皇上赏给你,你再丢给我,不是害我是什么?”
江原狡黠道:“父皇说洛阳城里暂时辟不出适合建造越王府的地方,又暗示天御府太大,我当然只好顺他的意了。此地对我来说有些棘手,可是对你却不同。江成江进若知道此事,除了觉得父皇对你宠爱之外,也不会有别的意见,他们只会更想拉拢你。”
“拉拢?我看他们想灭了我才更有可能!一向寸利不让的燕王白送如此一座王府,我又在你的府中待了那么久,哪个傻子还认为我会被拉拢过去?”
江原道:“我可以假装因为此事不满,平日与你尽量疏远。”
“得了,你以为在骗三岁小孩?我自会见机行事。”我将他推出大门,“夜深露重,燕王请回吧。”
江原在门口站住,肃然道:“父皇如此关照,江成等人就算觉得你是威胁,也不至于公然对你不利。我最担心的还是南越,你也清楚,你在魏国封王,身份无法再隐藏,南越人不会轻易放过你。我猜父皇也想到这一点,所以把你安排在皇宫和天御府之间,这里外敌潜入的机会总比别处少些。”
我微怔了怔,道:“我心里明白。”
江原点点头,转身走下台阶,又忽然站住:“凌悦,保护你自己,别再……”他顿住,似乎觉得不该在此时说这类话,便转了话头道,“你本来便是皇子,不需要我提醒你怎么行事,日后同殿为臣,多多承让。”
他忽然客气起来,我正觉得奇怪,江原已经走远了。
看着他离开,我的心情也渐渐凝重,半年前被我记录在案的那些南越密谍,虽然江原已经派人将他们秘密监视住,却未明显阻碍他们活动,只是利用他们反过来探听南越动向。随着我在魏国重新站上高位,想必彻底摊牌的日子也为期不远了。
大概受了皇帝嘱托,侍者和护卫们直到夜半时分都不肯离去,全都恭然守在门外。我独自静坐在越王府的大殿里,手指触到江德赐给我的越王官服,种种前尘往事涌到眼前,双目渐渐模糊。幼年时任性骄傲,少年时苦读奋战,成年后一心强国却忽逢巨变,乃至如今成了魏国的亲王、大将军。这一切只在短短一年间发生,我却仿佛经历了一世的轮回。
我想起御书房里,江德拍着我的肩膀,用诚挚的语气道:“为了避免与南越正面起纠纷,朕暂时只能对外公布你是平遥失而复得的血脉,你的真名和真实身份尚不能公诸于世。等到将来时机成熟,朕一定还世人一个真相。”
我当时笑对他说:“但凭皇上安排,不管凌悦还是赵彦,对我来讲都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对我只是一个名字,对别人却意味着无数利益的错杂交缠,如果仅仅如此就可以将这些埋葬,丢弃一个名字又算得了什么。我宁愿只是凌悦,越王凌悦。
我偶尔会想,如果当时没有遇到江原,没有被他所救,受伤后默默死去,埋骨在南越某个不知名的江边小镇,会是如何的情景。南越凌王便可以被冠上弑君夺位之名,顺理成章地消失,世间的风云变幻,从此与我无关。再多的不甘只能化作一堆尘土,那些伤痛与怀念就不会常常纠缠在我心底,那些难以宣泄的愤慨与志向,更没有机会促使我做出这样艰难的选择。
然而没有假如,我必须走下去,必须学会忘记,忘记曾经的一切,虽然我不知道最终能不能做到。
早朝的时候,我特意起早了一点,穿戴整齐入宫觐见江德。江德在宣光殿里接见我,身上还穿着晨衣,我向他见礼。他打量着我,慈祥地笑道:“好,玉树临风,一表人才!我看燕王韩王穿起王服也没有这样英气逼人。”
我感觉被他夸的有些脸红,只得低头掩饰。却听江德向内室道:“云儿还不出来,咱们的稚儿来了。”
我用余光稍稍向那边扫了一眼,只见从侧殿里走出来一位妇人,她穿着轻纱制的宫装,脚步轻盈得像踩在莲花瓣上,细碎的声音仿佛能把人的心揉碎。我从不知道有人行走起来可以如此轻柔细腻,细腻得让人悲伤。
一只柔软的手轻轻托起我的脸,我看到一双美丽的眼睛。岁月在她脸上留下许多痕迹,可是她的眼睛美丽得可以令人忽视鬓角的风霜。她看着我,怔怔流下泪来:“皇上,你看他的眉眼多像啊!真的是稚儿,真的是……周大哥的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她拉住我的手,像个少女一样捂着嘴不断流泪,哭得花容失色。我被她情绪所染,想起父母,不由心中难过起来。江德也不免神色悲戚,在一旁长长地慨叹。直到张余儿过来轻声提醒,江德才将我们分开,对她道:“稚儿回来是喜事,他今日第一次见你,你哭成这样会让他不知所措。”
妇人这才回神,含泪点头道:“皇上说的是。”对我道,“稚儿,本宫就是你的舅母。日后多来宫里走动,若想……”她话未说完,喉中再次哽咽。
我心知她就是上官皇后,于是重新见礼。江德道:“去太极殿吧,让燕王为你安排。”
我走出宣光殿,既觉得感动又有些迷惑,不知上官皇后与父亲有过怎样的渊源,何以见了我这样伤心?
在太极殿西堂找到江原后,我忍不住问起此事,他道:“我怎么知道?那个时侯我也没出生。”看到群臣都已进入大殿,江原撇下我,一边向大殿走一边回头道,“别胡思乱想了,你就站在殿外等父皇宣你进去罢。”
我依言站在太极殿外的台阶下,虽然正对着殿门,却看不见上朝的群臣,只能看到大殿内高高的龙座。江德已高坐龙椅之上,他身着绣有十二章纹饰的玄青色衮冕,似乎显得比以往都要威严肃穆。
我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只能从他偶尔抬高的语调中判断,他在称赞这次攻赵取得的成绩。我不由又想起当初获封越凌王之后,自己怀着激动昂扬的心情进京面圣,听到的无一不是赞扬恭贺之语。可是现在情势却迥然不同,江德如此出人意料的决定,不知能得到几个北魏的官员的真心赞同?
正想着,忽听到一个特别高亢尖细的声音响起:“陛下有旨,宣凌悦上殿!”我平静地走上石阶,只见大殿里的官员已有人悄悄回头张望,目光落在我脸上,带些陌生的惊异和疏离。
我一眼看见宇文灵殊也在列中,他没有穿鲜卑服饰,打扮几乎与其他官员一模一样,除了那双琥珀色的眸子还带着一点异族的影子。他见了我表情奇特,眼中既不像是惊讶,也不像是久别后的热情,甚至连问询的意思也没有,只是视线随我的脚步转动。
我用眼神问候宇文灵殊,然后走到江德的玉阶下:“臣凌悦叩见吾皇万岁!”
江德微笑道:“平身!你转过身去,面向百官。”
我依言回身,与大殿里的群臣正面相对。有些老臣立时“噫”的一声,惊讶万分地盯住我面容不放。然而更多人则是将视线投向我身上的亲王服饰,从我进殿便开始的低声议论霎时间抬高了数倍。
韩王江进更是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他急切地戳戳身前的江成,说了句什么。江成看着我皱眉,将手指放在嘴边摆了摆,似乎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除了看似早已知道真相的丞相温继面无表情,满朝文武中只有江原嘴角带着一丝微笑,看我的眼神像在宠溺一只自家养的花猫。我不动声色地在心里把他骂了一千次。
江德似乎无视众人的反应,若无其事地笑道:“诸卿,朕今日还要宣布一个喜讯,天不负朕,终于将平遥长公主与已故抚国大将军周韬唯一的血脉带到朕的身边!”
第89章 南面称帝(中)
此言一出,议论声更大了,终于一名身着七品官服的年长官员出列道:“臣闻此子乃是燕王从南越带回,长住天御府中近一年之久,不知陛下何以认定他是长公主之子,又因何今日才在殿上相认?”
他的话得到不少附和之声,我不愿再接受众人质疑的目光,于是回转了身,却见江德在龙座上微微眯起了眼:“申卿,你觉得朕因何今日才公布此事?”
江德一言反问,令那姓申的官员顿时哑然,他向我望了一眼,似乎也觉得自己的怀疑没有道理,踌躇片刻才道:“陛下对长公主的固然兄妹情深,存有补偿爱怜之意亦是常情。然而微臣却以为,即使凌悦长公主独子之身份确然,仅凭攻赵一役之功勋,断无身穿这身王服的资格!”
江德冷冷一笑:“张余儿,将朕的圣旨向诸卿宣读!”
张余儿立刻上前,肃然道:“凌悦听旨。”
我若有所思对那申姓官员扬起嘴角,直看得他面色尴尬,悻悻退回原地,这才跪地接旨。
张余儿展开圣旨高声念道:“护国长公主平遥、已故抚国大将军周韬,昔于国事飘摇之时,匡扶国政,守僵护土,鞠躬尽瘁。其子凌悦,承先严之志,负栋梁之才,计破函谷,再围长安,成我跃马西进之伟业。今朕封其为越王,兼任辅国大将军,执掌云龙门一万禁军,东海郡十万水军!”
大殿里突然安静下来,我甚至能感到背后的目光正齐齐投射出震惊的心情,也许他们刚开始议论的只是我有没有资格得到亲王的待遇,现在他们开始质疑的已是我的能力和这圣旨的荒唐。一万禁军、十万水军,这是比越王的封号更加实际的任命,甚至关系着一国命脉。
意料之中的,站出来反对的已经不止是个小小的七品官员,不少品级与尚书等同的大臣也纷纷表示此举过于草率,实为不妥。一时间群情激动,“恳请陛下收回成命”之辞侵占了整个大殿。
我心里微微的笑,其实我并不在乎他们的意见,就像过去在南越时,我不曾在乎皇兄处心积虑的野心。可是日后不会这样了,我非但要让他们敬畏,还要让他们明白,越王的地位不可轻易动摇。
江德带着一种胸有成竹的玩味望向群臣。直到议论声与反对声渐渐消失,群臣一起望向他等待裁决,江德才将神色一收,回答铿锵有力:“朕作此决定非为徇私,所为者不过富国强兵四字。朕可以封宇文念为幽州王,自然也可以封凌悦为越王,并且朕以为他当之无愧!此事已成定局,不必再议,望诸卿舍去成见,放眼四海,一切以魏国大局为重!”
丞相温继此时站出来道:“吾皇心胸博大,此举不失英明。”
江成随之不动声色地附议,在他们带领下,不少亲信大臣也面带犹疑地附和。倒是江原显得置身事外,并不随之出列。江德满意地笑道:“有丞相与晋王支持,实乃朕之万幸!越王,你归列罢!”
我没有依言归列,反而单膝跪下,从怀中取出一本奏章,直视江德:“启奏陛下,臣有本要奏。”
江德大笑:“好!第一日封王,便已忧心国事!张余儿,呈上来。”他兴致颇高地亲手打开奏折,看了一会,面色渐渐却转为肃然,合上奏折道,“此事待议,越王燕王散朝后留下。”
我肃容起身,回头向方才反对声最烈之处望了一眼,几名大臣与我眼神相触,眼底俱露出惊惧的神态,不过这神情转瞬即逝,很快他们便用轻疑不满的神色表示抗拒。我淡淡笑了一下,待要走到自己的位置上,这才发现有个更为锐利的眼神一直在盯着我:上柱国大将军周玄。
周玄排次在江原之下,是以我只注意到江原,却没有留意到他。他的眼神叫人捉摸不透,那因久经沙场所特有的铁血气息实在很难让人忽视,奇怪我却直到现在才发现。一只手忽然伸过来把我拉进武将序列里,江进用和江原六七分相像的面孔对着我笑:“越王殿下,改日去府上吃酒如何?小王一定倒履相迎。”
我微微一笑:“韩王有请,何敢推辞?”
江进又回复轻佻本色,耳语道:“越王殿下,你现在在本王眼里,简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耀眼。嘿嘿,皇兄总算开窍了,名花岂能私养于暖室,正该置于骄阳之下。他日香满洛阳,我等俗人虽不能近,也可得一沐芳芬。”
我盯住他冷笑:“我不是名花,我是毒花!”
江进愈发笑得开怀:“毒花最是销魂,明知有毒,却美得让人欲罢不能……”
我倏然伸指点中他哑穴,冷冷道:“韩王殿下,自重。”江进的低笑声戛然而止,无奈地朝我眨眼睛,然后转过身去。
此时江德正用威严的目光环顾着大殿群臣,缓缓昂首道:“今日最后一事,是我朝上下数十年来日思夜想,也是先帝生前念念不忘之事!”群臣鸦雀无声,江德续道,“朕决定,自今日起恢复帝号,不再向南越称臣纳贡,魏国与越国从此平起平坐!”
大殿上再次震惊,文武百官却不像反对我那般群起发言,而是流露出百感交集的神态,仿佛沉浸在思想中还未醒来。江原第一个站出来奏道:“父皇英明。南越北魏,一江之隔,分治中国,本无尊卑之别。南越借数战之功逼迫我国称王纳贡,以帝尊之名,却行强侮之实,非但不念两国之谊,反而长年支援北赵,连累我国深陷关中战火,实无理由再奉其为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