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像孤雁那样冷漠孤僻自我压抑的厉害的人,很容易钻牛角尖的。
不行!
他还是不能让孤雁一个人呆在里面。
韩子陵顾不得礼数了,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所幸的是,孤雁没有上门。
外面是阳光灿烂,屋内却是一片黑暗,强烈的光线反差,甚至让韩子陵短暂的失明了一下下,让他微微的怔了下才反应过来。
他没有忘记孤雁曾说过不喜爱门外的阳光,转身将门关上了。
“孤雁?”
适应屋内的光线后,韩子陵一眼都望见了孤雁坐在床侧那垂下厚厚帘子的窗后。
孤雁是背对着他的,他没有看到孤雁的表情,但是却看得出,孤雁的背影很僵硬。
他抬脚轻轻的走到了孤雁的身后,伸手搭到他的肩上:“孤雁,你还好么?”
“拿开! ”
孤雁的声音比往日任何时候都要寒冷。
韩子陵的身子微微僵硬了下,放开了他的肩膀,伸手拉动轮椅,将孤雁转到他这边:“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担心你而已。”
韩子陵低首,温和明亮的眼眸认真的盯着孤雁那张没有表情的俊脸,那上面弥漫的阴沉有些让他心惊。
“担心我?韩子陵,你不必如此,什么都不必做,真的。”
孤雁觉得今天有必要将一切都和韩子陵说清,免得以后越纠缠心越乱。
“作为朋友,关心你是最基本的。”
韩子陵脸上的笑意收起,他觉得今日孤雁整个人都灰蒙蒙的,好似一下子黯淡了很多一样。
刚刚,他师父和孤雁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朋友……你不要在自作多情了,韩子陵,我从来都没有那你当朋友看待过! 你走吧,以后,再也不要来烦我,我说过不动风扬,就是不动风扬,你不必为此刻意讨好我。”
“……风扬的身世,和孤雁有关么?”
韩子陵不懂,他关心孤雁,怎么又和风扬扯上关系了。
不过仔细想想孤雁的反应,和他如今说的话,难不成,风扬的身世,其实是“风扬……是叛遗者???”
韩子陵倒抽一口气,心底升起一种不祥的预兆,被自己那近乎天方夜谭的猜测吓了一跳。
可是,孤雁说他不会伤害风扬……
他本就没有伤害风扬的理由,今日特意强调这一点,一定是因为风扬的身世和孤雁有很深的恩怨纠葛,而孤雁在乎的仇恨,似乎,就只有药族的灭族之仇了?
孤雁静静地望着他,将他的惊讶和不可置信尽收眼底,心中微微一暖。
还好,韩子陵不是瞒他的人之一。
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他在水云幽谷住这么长的时间,都未能和水云幽谷的人融到一起,都未有人真心待他,一个才来水云幽谷四年,只有意识一年的人,又能将他看得多重要?
孤雁弯了弯唇,平时未曾笑过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自嘲的笑。
“是,多年前风扬是叛遗者,和灭我药族一族的人是一伙的,但……我知道,他是无辜的。所以,我不会动他的,韩子陵,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小师弟的,你真的不必来探我口风,或是为他求情。”
韩子陵的呼吸蓦然一窒。
“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你刚刚看上去,很悲伤,我担心你,真的只是担心你……”
孤雁当然知道韩子陵不是那个意思,因为他已经知道,在进他的屋子之前,韩子陵根本就不知道风扬的身份,所以他不可能是为风扬求情的。
可是,他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就是想要撇清韩子陵和他的关系,拒绝相信韩子陵是真的关心他的。
除了救回他的云秋水,这世界上,不该有人在乎他的死活,在乎他的喜怒哀乐。
韩子陵,不该关心他的,因为……
在那个他尊敬的长辈云秋水失踪之后,他已经寒冷孤寂很久很久了,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会探究在乎过他的情绪了。
水云幽谷的人,只当他的阴晴不定,他的孤僻寡言都是理所当然的,从来没有想要靠近过他,试图往他的心底走过……
早已全部身心都冰凉的他,是非常非常非常贪心的。
所以,如果一个人,不能永远的、一直的、毫无保留的关系他,给他温暖的话,就不要接近他。
比如韩子陵。
如果韩子陵只是因为感激一时对他好,以后累了,厌了倦了烦了他的孤僻寡言的话,他会恨韩子陵的! 他一定会很恨韩子陵的! 但是,他不愿恨韩子陵,他宁愿把韩子陵当作是水云幽谷任何一个稍微认识一点,熟悉一点的人,也不愿恨他。
所以,他还是趁早和韩子陵撇清关系的好。
“韩子陵,你走吧。”
孤雁冷冷地说着,突然很想把自己的轮椅给转过去,不再面对韩子陵那张看上起很真切的脸。
“不可以分担么?孤雁……为什么,所有的一切,你都要深深的埋在心底呢,为什么不愿开口说出来呢,如果,如果有人帮你分担你的仇你的恨你的悲伤的话,你……一定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现在这样又如何?”
孤雁突然很讨厌韩子陵语气中的那种疑惑,那种近乎带着指责的质问,韩子陵总是会问及他不愿去想的问题。
“韩子陵,不要说我,你自己呢?你有没有发现你自己对我管的似乎是太多了?莫非——”
孤雁双眉紧皱,蓦然收紧他握着轮椅扶手的手,问出了一个对他而言荒谬,但却又让他无法保持冷静的问题:“你——爱上了我???”
此话一出,两人之间立即陷入了沉默。
孤雁紧紧地抓着轮椅的扶手,抬眸,一怔不怔的望着韩子陵。
韩子陵完全没有料到孤雁会有此一问,而面色蓦然一变,狼狈万分的错开眼眸,近乎逃避的踉跄的后退一步。
“怎么可能???”
头脑乱成一团,韩子陵反射性的反问。
对感情,他的恐惧和害怕,一点都不必孤雁少,孤雁是害怕感情不能长久,而他,却是被感情伤害过。
他比孤雁更不想碰那些东西。
所以……不会的,他不会爱上孤雁的! 绝不可能! 虽然,虽然心底对皇亦梵的感情淡了很多,但是,但是……他,也绝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况且,他身边还有一个小师弟剪不断理还乱。
孤雁本就没指望韩子陵会是爱他的,但是,韩子陵那毫不犹豫的反问和逃避还是让他本就千疮百孔的心刺痛了下。
“韩子陵,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会莫名其妙的对另一个人好的,所以,我无法相信你,无法相信你只是单纯的关心我……所以……韩子陵,请你远离我,不要再管我的事了。”
说话间,他指尖银光一闪,韩子陵再一次被他点住了穴道。
“不……孤雁,你不能这样,不能总是点我的穴道……”
在孤雁转动轮椅接近他的时候,韩子陵一眼就看出孤雁是想强行请他离开了。
可是……
不行啊,绝对不行!
他有预感,若是,若是,这一次真的被孤雁推开的话,他以后真的真的不可以再接近孤雁了……
“你还想留下来做什么?关心我?安慰我?以一个朋友的立场?你想怎么安慰???想诱导我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然后,你再用几句无伤大雅的话,一些虚无缥缈的近乎承诺的东西,让我安下心来???可能么?韩子陵,你觉得可能么?我可能因为你的几句话,就抛弃所有的一切么???韩子陵,你——是不是把所有人都想的和你一样?一样的心软和无知?”
韩子陵的呼吸窒了窒。
他的胸口闷闷的,很难过很难过,却不是为孤雁的职责,因为,孤雁说的,都很在理,他难过的是……孤雁心中的防备,和患得患失的情况,比他想象中更要严重,他真的很心疼孤雁的……
他甚至有些不相信那个能独自一个人照顾他三年的孤雁,那个冷漠坚强,看上去如一把冰冷的剑一般孤雁,竟然是这样……脆弱?不安?
脆弱的让人心疼,不安的让他舍不得离开他!
孤雁不该是这样的,因为心底的脆弱不安在心底竖着厚厚的坚冰,身体上再披着带刺的外衣——别人眼中的孤雁就是这样的,可他却觉得孤雁不该是这样的,绝不该是这样的! “孤雁,你说得对,我心软,而且我不是你,在你看来,我对你做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无知,甚至是可笑……可是——对我而言,除了那样做,我还能做什么?”
身体依旧被点着穴,韩子陵面上带着难掩的惆怅无奈,眸底也是难掩的隐痛。
“我到底还能做什么???”
这句话,韩子陵在问孤雁的同时,也在问自己。
他还能做什么?还能为孤雁做什么?
孤雁闭上了眼,垂下了头。
是啊!
作为一个旁观者,一个局外人,除了那些之外,韩子陵还能做什么?
韩子陵不知道,不知道他心底想的是什么,不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韩子陵所能做的,其实,也只是那样而已。
因为祝无夜的话和动作伤透了心,因为风扬身世的强力冲击,因为韩子陵矛盾的亲近和某些犀利的语言,孤雁乱了方寸,长这么多以来,第一次彻底乱了方寸。
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脆弱过。
从来没有!
就是被母亲压在身下,听到叛遗者的刀刺入母亲体内,鲜血迸溅到他脸上时,就是在他从所有族人的尸体中清醒过来时,就是从点燃着熊熊大火的屋内爬出去被燃着的横梁砸到双腿时,他也没有这么脆弱过。
真的没有! 现在就好像……
好像这些年来所有压抑在心底的一切,都在今日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一下子蜂拥而出,毫无预兆的打垮了毫无准备的他。
他像一个迷茫的孩子,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承受的,压抑的那些东西到底有什么意义,云秋水早就告诉过他要他放下所有的仇恨的,不是么?
为什么还要背负着那些无意义的东西。
云秋水说,他的父母,绝不希望他一直活在仇恨中,一定希望他一生快乐幸福的,不是么?
孤雁很迷茫!
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或是知道,却不敢要,无处可要?
孤雁脸上的冷静彻底褪去了,墨黑的眼底满是**的情绪,他无意识的滚动轮椅,接近被点了穴站着的韩子陵,突然就伸手解了韩子陵的穴。
不过穴道刚解,在韩子陵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腰便软了下去,被孤雁极快地拉入到怀中。
他几乎是被孤雁拖坐在怀中的,过大的劲道,让轮椅后退了一些,两人的身体也紧密的贴到了一起。
孤雁紧紧地抱着韩子陵的身体。
将头埋在他的脖颈间
最温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