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甲归田 第8章

他手里那三只山鸡倒销的快,兔肉亦被人买走,只剩下三张皮子,没人想要,他遂按照阿成所讲,去了山货铺寻那老板,老板倒是爽快,给了他五钱银子,统统收了。

待出来一数,手里总共得五钱银子,三百二十枚铜板,待分给何成四分,就能有个三四钱银子,心头一高兴,便拿着银子去喝烧酒,还叫了三两狗肉切了下酒。

正吃到高兴时候,刚哼了两句小曲儿,便听得外面一阵吵杂。从酒肆窗户看出去,倒有一队人马经过,行人全被赶至小巷窄街避险,四周士兵将中间马车围得滴水不漏,解三倒眼尖,已瞧见中间马车一抹明黄。

还想再看,已被护卫强行关了窗户。

只听见马车滚滚而过,酒肆内食客纷纷猜测究竟是哪个大官的御驾。

解三却十分清楚,这等阵仗,若不是皇帝亲临,怎能如此扰名?

又过了一柱香的时辰,解三干了酒,去集市上换了一袋子糙米回家,走了没有几步,便听见有人身后叫他。

回头一看,许路遥竟从县城方向过来。

“解三、解三!”

解三瞧见皇帝来了,心头本来就烦躁,只觉的许路遥竟添乱,顿觉火冒三丈,还未等许路遥开口,便抓着他问:“你跑到县城来做什么!不知道你长得跟汉人不一样,着急送死?”

许路遥一怔,没来得及发火,只道:“家里出事了。我只能来找你。”

解三也是一愣:“怎么了?”

“你来了城里,我回家时就瞧见有烟,近了一看,房子被烧了个精光。”许路遥道。

解三只觉的惊天霹雳五雷轰顶,一阵虚脱差点没站住:“你、你说什么?”

许路遥瞧他这副模样,顿觉于心不忍,又低声道:“解三,你家被烧了。”

第15章 世间最惨

二人急匆匆赶回清凉村,解家下房连带着厨房都烧得一团焦黑。

解三于厨房残害之前抱腿坐地,哭天喊地道:“哎哟……我的灶台哟!哎哟……我的腊肉哟!哎哟我不活了哟……”

惨状堪比死了亲娘老子还要更胜三分。

许路遥瞧着只觉跟丢了自己脸面似的,连拉带拽将解三拖回前面上房,待仔细关了门才问道:“为何如此悲恸?”

解三抽抽搭搭道:“我、我在灶台烟囱里薰了小半年的腊肉,都没了。还有我藏在猪圈后面的几坛子好酒——哎哟!”

他话还没说完,许路遥只觉得额头青筋直跳,一时没忍住,一拳就揍了个解三鼻子开花。

解三挑起来满屋子跑。

许路遥跟在后面一声不吭的走人。

屋外路人不明所以,只听见“呀!”“啊!”“嗯!”“啊啊!”种种惨叫,不可一一列举。

待许路遥出够了气,翻翻眼道:“窝囊废!”然后便转身出门,在院坝里支了柴火开始煮饭。解三顶着猪头脸,嘤嘤哭着仿佛受苦小媳妇跟在后面出来。

众人皆道:惨。

其实救人本来好事。

倘若明知其身份不明而救,尚且不惨。

又因了此人家中值钱之物当光还无米下锅,亦不算最惨。

救了身份不明的人,家中无米下锅,在外面求爷爷告奶奶,厨房还烧了不说,还被人自然而然的揍了一顿,甚至不能算最惨的。

许路遥接下来说了一句话,解三只觉得天崩地裂惨绝人寰。

许路遥道:“以后不准饮酒。不然这厨房亦不会被烧。”

解三:“啊?”

他心道:厨房烧了跟我喝酒有什么屁关系?

却已经收回了伸向酒瓶子的手。

眼瞅着那小壶酒被许路遥倒了,心头刀割一样痛。

许路遥看他,奇道:“你脸色为何惨白?”

解三强笑:“啊,大概是太阳晒多了。”

许路遥竟然相信,深以为然的点头,吩咐他好好休息。

解三强忍泪花进了卧室,倒在床上。

只觉得酒虫都要从喉咙里升出来了一半难受。

什么叫世间最惨。

没酒最惨啊。

是夜。

许路遥已睡,解三收拾了些杂七杂八,将院坝终于清理干净,见月黑风高,便偷偷摸摸从厨房那团焦黑废墟里摸来摸去,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挖了半天,挖出十几个三寸高的大肚瓶出来,瓶体漆黑,上用几不可察的朱砂墨写了些奇奇怪怪的文字。

若有懂行的,便知道乃是祭祀死者所用之殄文。

解三抱着那十几个瓶子,仿佛宝贝一样,搂着从厨房后面台阶下去,往烧焦的后院里一坐,就着月光,拿袖子,一个一个擦得干干净净。

他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了一壶酒,嘬了一口,看着瓶子感叹道:“哎,若不是这下房一烧,哥儿几个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我老三呢。”

看着天上月亮发呆半晌,又茫然的笑了笑:“我还怕这火烧坏了你们。幸好……幸好没事儿。”

说完这句,解三的声音低了下去,呢喃话语仿佛是醉酒后的呓语。

任谁,也听不清解三与那几个“哥儿”说了些什么“悄悄话”。

只能在虫鸣风吹声中,听见骨灰罐子之间偶尔的“叮当”作响。

然而他的眼神却清亮柔和,似乎在回忆曾经那些最美好的日子。

这一刻的解三,虽然头发凌乱、面目青紫、胡茬依旧,却似乎已经不是这穷乡僻壤里落魄的酒鬼,而是另外一个人。

一个他曾经是过,又再不愿成为的人……

静谧之中,突然有人“噗嗤”一笑。

解三抬头往断墙外的白桦林看去,道:“三更半夜的,谁这么没眼力劲儿,叨饶别家吃酒。”

“我也要吃一口,解将军,给不给?”那人道。

解三一脸漠然,把瓶子里最后点酒一饮而净,道:“什么解将军,兄弟你早吃酒吃糊涂了吧。”

那人还在噗嗤噗嗤的笑:“我第一没吃酒,第二没糊涂。传闻素来都说解连芸解将军与下属将士亲如一家,又有十五名猛将结拜为兄弟,只是这十五人倒没有解将军运气好,没扛到打败契丹国,就被解将军扔在枉死崖里,枉死了。听说解将军当时惹得龙威震怒,为了平息朝廷怨气,亲手射杀了自己的十五个兄弟。有此事否?”

解三闷声不吭,只埋头挖坑,将瓶子一一放入。这些瓶子,不多不好正巧十五个。

在树林里的人说道“亲手射杀”四个字时,解三的手,抖了一抖。

第16章 奉命捉拿

夜色之中一切变得极为安静。

那白桦林中之人仿佛也在等待解三把瓶子埋完。

过了一柱香的功夫,解三埋完之后,缓缓站起来,神情肃穆。

“兄弟,你听说来、听说去,谣传来、谣传去,怎么跟个妇人一般唠叨八卦。”解三儿道,“你自己都没个准信儿,还来问我?”

那人嘻嘻笑道:“所以我根本就没问你呀。我直接烧了你家房子。”

解三顿时怒了:“原来害得老子被人拳打脚踢没酒喝的人是你!”

黑暗中之人显然没料到他是这般反应,愣了愣:“呃?正是在下。”

解三深呼吸道:“罢了。你为何要烧了我个老酒鬼的破烂厨房?”

“解将军,您家厨房后院,怎么能用‘破烂’二字形容?”那人道,“厨房内暗藏不下七种机关暗器,若不小心触发,即时毙命。后院里那些果树种植位置,符合乾坤八卦,倒有些类似阵法,若陷入其中,不要三刻五时,怕是无法脱身。我这个人素来最懒,看得心烦,索性一把火烧了。”

解三拍拍额头,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做的再好,一把火也烧个精光!在下受教了。不过兄台,为何不出来见见人呢?莫非哪里长的抱歉?羞于见人?”

那白桦林中之人被他绕来绕去假不正经的问题,惹得烦躁,嚓了一声,便从白桦树之间一跃而出,立于断墙之上。

“解连芸,你身为一品御赐远威将军,驻守北獠关,任期满时不回朝廷复命,擅自离职,乃是欺君之罪,我身为六扇门三品捕头,奉命捉拿你归案。”

解三怔了半晌,叹气道:“我以为先找到我的,应该是契丹人。他们恨不得吃我肉饮我血……没想到竟是个捕头。”

“在下斩临风。不仅仅只是个捕头。”斩临风笑道,“在下乃是即将要捉拿你归案的捕头。”

说完此话,斩临风已经飞身扑将上来,“唰唰唰”就是三剑,解三一反平日里手短较弱的姿态,竟被他连番避过。

斩临风怒道:“呸!你这贼子,还不束手就擒!”

解三哭笑不得:“大人都说我是贼子,我束手就擒还算贼子吗?这样岂非太侮辱大人您的智商?”

斩临风被他说的面色通红,转身又扑了上去,解三游刃有余,边躲边问:“敢问大人,您所谓的奉命捉拿,是奉了谁的命令?皇上?”

“乱臣贼子,人人可诛!”斩临风使出吃奶力道,横砍竖扫,“我自看了你的案底,便立誓要将你惩之于法。”

解三听了此话,又躲闪了两招,突然阴森一笑:“原来大人是自愿来追捕我。既然如此,你便留不得了。”

正在斩临风思索其意的时候,解三突然伸手出拳,闪电般的一拳毫不犹豫结实的捶在斩捕头心窝。

斩临风面目惨白,只一怔,便随着剧痛晕倒。

解三连忙一把搂住斩临风。

他眼睛瞟了瞟屋里,接着仰头看天,面露难色,嘴里念叨:“妈的,又一个烫手山芋。”

斩临风再醒时,浑身已被捆的结结实实,嘴里还塞了一大块奇臭无比的破布,四周皆是石壁,头顶一小片四方天,身下凹凸不平,一股阴湿霉味。

还不等他思索清楚这里是何处,便听见解三儿在他头顶说话。

“大人,这可真对不住了,我本来想杀了您灭口,但是最近没钱,现在杀了,不好保存。本来想养着您,猪圈都被您烧了。”

斩临风奋力挣扎,气得双目欲裂,大声骂道:“唔唔!唔唔唔!”

解三惋惜道:“知道您老人家不满意这个安排,但是没办法,只能委屈您在我囤干菜山药的小地窖里委屈几天,如需方便,可千万忍着啊,我那山药蛋要防着跟您一起煮排骨汤的。”

说完此话,开始一块一块的装地窖木板门。

斩临风还在不停破口大骂:“唔!唔唔!唔唔唔!”

将其声音阻挡在地窖之内,解三轻松哼了两句:“我手持钢鞭将你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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