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理他,袁峥的眼神却似要吃人一般,老太监恶毒地冷笑:“别误了去兵部报到的时间,当心欺君之罪!哼!烂泥扶不上墙……”兰花指一挑散落到鬓边的发丝,脑袋一甩,扭着肥硕的屁股走了,连赏银都没敢讨。
袁峥只觉如遭雷击,手脚发凉,脑袋里嗡嗡作响。前日晚上高凌对司擅说的那句“我不想再见到你,滚出去!”不断在耳中回响,震得头痛欲裂:高凌,你骗我入宫去看奶娘,却原来是做这件事去了,亏我还如此信任于你!怕你遇险还亲自护送,年前你骗我来京,如今竟然亲自动手削我手足了!你果然守信,没去找你姨父表兄,却去找皇帝办大事了!高凌,你要我落到什么地步才满意!
袁峥失了魂般独自走进屋子,司擅捧着圣旨呆立院中。头顶一群乌鸦飞过,留下几声刺耳的“呱呱”声。石小四惊醒过来,猛地抓住司擅衣袖,急急说道:“司擅,这一定不是我主子的意思,他知道你和王爷亲如兄弟,不会把你调离王府的……”司擅面无表情地摔开他手,径直走进屋内。石小四看着阖上的门,不敢推进去,在门口守着。
司擅扔了圣旨,在袁峥身后直挺挺跪下:“王爷,我不走,大不了我辞官不做,在王府做个家丁,跟在你左右也是一样的。”
袁峥搀他起来:“不一样。你爹战死疆场,你娘就盼着你继承遗志,报效军中以光宗耀祖,你现在的官职和军功都是血战得来的,你为了跟着我做个家丁下人算怎么回事?让你娘情何以堪?”
“可是……”
“不要可是了,兵部以后是高蕴的天下,不至于太难过,你收拾收拾,过了年假就去报到,那不男不女的混帐东西有一句话说得对,欺君之罪不是闹着玩的。你离开王府也还是我的好兄弟,这点永远不变!”袁峥语气平平,手却在微微发颤。当初就怕这种事情出现,才委屈司擅,从三品的副将假扮侍卫以避人耳目,谁知还是躲不过!
王爷和侍卫,亲兄弟一般紧紧相拥。
37、第 37 章 ...
高凌拎着菊花糕以最快速度赶到宫门,已经未时过半了,心中忐忑,不知袁峥会不会不耐烦。左右看看,只见王府马车在,却不见安疆王的踪影,难道他等不及生气走了?正左顾右盼间,一个王府侍卫走上前来:“十殿下,王爷让属下接您直接去太子府,请上车。”
高凌看这个侍卫面熟,却叫不上名字,问道:“王爷呢?”
侍卫瞟了他一眼:“王爷先行一步,请您随后就来。”态度生硬,明明看到高凌手里提着东西也不知道接过来。高凌心头不安的感觉更重了。
太子府前车、轿的队伍排出老远,几乎把宽阔的路面塞得水泄不通,都是赶来给高蕴贺喜的,众官员个个争先,唯恐落了人后。
袁峥全副亲王服饰,身边的司擅捧着礼盒,也是崭新的三品武将衣饰。
高蕴满面红光地迎出来,老远就大声喊道:“唉呀袁峥,你可来了。”一眼扫到巨大的礼盒,圆眼一瞪:“人来就行了呗,还送什么礼,你我之间还需要这个?”早有司礼官接过盒子登记。
袁峥抱拳笑:“臣给太子爷道喜,恭喜您心想事成,美人得抱。这是你十弟挑的礼物,你喜不喜欢都不关我事。”
“同喜同喜,哈哈。”高蕴往他身边看,只见司擅也一脸久别重逢和兴奋之情,不由得上前用力拍他肩膀:“猫儿,好久不见。”
司擅嘿嘿一笑拜倒:“属下给太子爷道喜,还请太子您多关照。”
“好说好说,咱们可是老交情了!”视线转了一圈,没见到想见的人,笑容淡下去了,“小凌呢?怎么又没来?”
袁峥抱歉地拱手:“高凌的奶娘今日过寿,去晚了怕宫门下钥出不来,这不,让我先行一步,他随后就到。”凑到高蕴耳边轻声说:“你不会介意吧?”
高蕴退开一步,揉揉耳朵瞪他一眼:“你暧昧你,你俗气你,给长辈贺寿有什么好介意的,只要你们俩别闹别扭就行。这场面上的事,打什么紧,你俩不来都没关系。”
“哦,那我走了。”袁峥装作转身要走。高蕴满脸笑容,双手手环胸,歪着头看他。袁峥摆出一脸哀怨的表情:“太子爷也不留我一下,哪怕客气一声嘛,真不给面子。”
高蕴哈哈大笑:“就你花花肠子多,整天没个正经样,也不知道小凌怎么受得了你。”
司擅也笑,只不过笑容有点勉强。
进来的官员络绎不绝,高蕴一手一个揽了两人:“此处不是说话之所,你们先去正堂,我很快就来。”回头大吼:“马小晖!”
立刻,跑出来一个长相可爱,眉眼弯弯的小伙子来:“太子有何吩咐?”
“你不是一直想见安疆王么?这位就是。另一位是司擅将军,正堂好好招待,去吧。”又对袁峥介绍道:“父皇怕我怠了功课,给我找了这个新伴读——马小晖,让他带你们进去。”说完向袁峥司擅一拱手,去招呼正在进门的另一位皇叔了。
马小晖满脸放光,崇敬之情溢于言表,热情之极,倒把袁峥二人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正堂坐的都是皇亲国戚以及二品以上大员,级别不够的只能在厢房落座。门口的侍卫见司擅只是三品穿戴,刚要拦阻,马小晖一瞪眼:“这是太子爷的贵客,特别吩咐要好好招待的!”招呼二人落座后小帅退下。
一位王爷问道:“安疆王爷,您怎么一个人啊?十殿下为何没跟你同来?老臣很久没见着十殿下英姿了,正想拜见呢。”
袁峥笑笑:“高凌在宫里呢,吩咐本王先行一步,殿下随后便到。”
司擅看了满室达官贵人,一个个架势十足地用轻蔑的眼光瞅自己,觉得浑身不自在,在末位上坐立不安,干脆走到袁峥身后站定。在座诸人的侍卫都没能进这个厅堂,司擅这一站,立刻便显得有点特殊。大腹便便的敏亲王酸溜溜讽到:“安疆王不愧是太子的至交啊,果然与众不同,连个侍卫都是三品大员啊……”
袁峥牵牵嘴角:“王爷错矣,司将军乃是皇上亲封的三品忠勇将军,隶属兵部,是太子爷的属下,可不是我的侍卫。”
“那他为何要站于你身后?”
“这个嘛,”袁峥故意压着嗓子,其实他的声音全场都听得见,“我这不是刚从西疆野蛮之地回来没多久吗?太子爷怕我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不懂礼法规矩,在众位面前给他丢脸,所以派个人随时提醒呗。”还故意作出苦兮兮的委屈表情。这样一来,众多存了心要挑这刺的贵人也只好打住,纷纷打哈哈:“不碍事……”“没关系……”“谁敢挑您的礼啊……”
礼部尚书王睿垣出来打圆场:“众位王爷,这位司将军可也曾身经百战,功勋卓著,不可能是侍卫的。袁王爷是在跟大伙儿开玩笑哪……”
秦天雷站起身:“哦,既然如此,司将军一定武艺超群,何不练一套功夫,让在座的王爷大人们都开开眼啊?”说完挥退正在堂下翩翩起舞的艺伎,空出场地。秦天雷是太子亲舅舅,相当于半个主人,他开口,立即附和声一片,甚至有人大声叫好起哄。
袁峥心中怒极,这绝对是极大的侮辱,竟然把司擅当作街头卖艺之人,和歌妓舞女相提并论!袁峥安抚地看一眼面色一阵白一阵红的司擅,脸上却未带出任何不悦之色,反而更是笑得鱼尾纹叠出,强压火气正要说话,就听高蕴的大嗓门在门口响起:“什么事如此热闹啊?”
王睿垣赶紧抢着回答:“回太子殿下,秦尚书佩服司将军武艺出众,所以想开开眼一饱眼福,司将军还未来得及答应。不过依臣看,今儿个是您的喜日子,这舞刀弄枪的,恐怕……”
高蕴扫了众了一眼:“舅舅真有识人之明,司擅的确身手了得,不过王尚书说得也在理,今天动刀动枪不合适。我听说舅舅你蒙古摔跤练得不错,就连父皇也曾夸奖过,不如这样吧,你和司将军下场比一比,让我也开开眼,如何?”
“这……这……太子爷……我……”秦天雷脸涨得通红,我了半天也没个下文。
高蕴脸一板:“舅舅,今日的事也就算了,以后你若再不顾身份无理取闹侮辱朝廷命官,休怪外甥不顾情面了!”
“是,臣知错了。”秦天雷面红耳赤,尴尬之极。
高蕴终究不忍心,给他个台阶下:“听母妃说这几日舅母身子不爽,你还是早点回去照顾她吧。”
秦天雷赶紧告辞,灰溜溜跑了。高蕴拿自家人开刀杀鸡儆猴,无人再敢挑事,气氛顿时缓和下来。
人逢喜事精神爽,高蕴又是个直性子,对着在座的众人一抱拳:“各位长辈,各位大人,高蕴年轻,政务不熟,将来的一切,还请在场的诸位多多辅佐相助,只要众位齐心协力,阳明王朝繁荣昌盛,国富民强指日可待!”
众人纷纷指天发誓,大表忠心。
日已偏西,众权贵礼也送了,喜也贺了,纷纷告辞而去。大堂之上仅剩高蕴和袁峥司擅三人。袁峥缓缓站起,来到高蕴面前深施一礼:“太子殿下,多谢你替司擅解围,臣等无以为报,西疆人皆擅歌舞,唯以一曲以谢盛情。”
高蕴笑了:“你客气什么,你的兄弟也是我的兄弟,岂能坐视不理!何况本来就是我舅舅不好,这事还请你们不要放在心上才是。”
“臣等不敢。”两人一起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