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峥笑笑:“太好了,不过老板你能不能快点,我还有事。”
老板赶紧取材料:“老朽马上就动手,续弦调音,一个时辰应该差不多了。不过客官您那马儿连个缰绳也不系,就那么放在街上,会不会……”
“放心,我的马不会跑掉。”
老板四下看看,压低了嗓门:“客官,我听您是外地口音,多说一句,您不爱听就当我没说过吧。这京城地界上恶霸可不少,个个都有后台。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们若看上了这匹宝马……”
袁峥一笑:“多谢老板提醒,你放心,阳明王朝还没人敢强夺我的马!”
老板闻言一惊,抬头仔细看了看袁峥,面前的青年除了坐骑上佳,穿着并不十分华贵,也无代表身份的名贵佩饰,更无膀大腰圆的勇猛相,反倒是神情懒散,只偶尔有一丝精光从目中流露,令人不敢逼视。
正在这时,就听外头马嘶清亮,夹杂着一声男子的惨叫。袁峥快步出去,只见一个地痞样的男子正抱着小腿在地上打滚,汗血宝马追风则气定神闲地啃着路边的树皮,路人指指点点,原来那人看马未拴也无人看管,便想偷偷牵了走,哪知宝马识主人,毫不客气地摞了他一蹄子,正踹在腿上。袁峥对跟出来的老板笑道:“看见没,这马除了我,谁也别想近身。”也不理那偷儿,重又踱回店堂。老板心想,怪不得说没人敢抢他的马,原来是马的脾气极大,我还以为是什么达官贵人呢……
冬天太阳下山早,抱着修好的古琴出来,天已经擦黑了。袁峥发现追风正低着头用嘴在拱地上的一个小东西,玩得不亦乐乎。仔细一看,竟是一只出生不久的小狗,牙还没长出来,毛茸茸的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在高头大马的笼罩下瑟瑟发抖。看来是被抛弃在街上的,不由动了恻隐之心,将它抱起来。小狗感受到他掌心的温暖,依偎着蹭蹭,发出轻微的呜呜声,似在讨好一般。想到有人说过:“我从小就喜欢猫狗,可惜宫里不让养猫,我以前养的一只小狗也被送出宫去不知所踪了……”袁峥便有说不上来的心酸,将可怜的小狗抱起,上马回府。
袁峥回到翠竹轩的时候,悠然正在摆碗筷;袁母在里间和高凌说话,只听老太太正说道:“怪不得我老也找不到它,原来跑到这儿来了,看来是怕你无聊来陪陪你,也算它有良心,知道你喜欢它,宁愿少吃点鱼也不走,呵呵。”
原来是在说猫。袁峥笑笑,把琴放回原处,悄悄把小狗放在地上。
里屋更温暖,狗本能地往里边走去。摇摇晃晃地很可爱。缩成一团趴在高凌脚下的红桃猫首先发现了它,马上摆出一副戒备的姿态,背上的毛竖起,嘴里发呼噜呼噜的声音示威,看小狗走近,先是试探地伸出一只前爪拍拍小狗的头,小狗吓得往后退了两步,黑豆似的眼睛看着面前雪白的怪物,发出害怕的呜呜声,还讨好地摇摇尾巴。红桃发现它只不过是只小奶狗,对自己构不成威胁时,立刻变得凶巴巴地,爪子用力一拍小狗脑袋,小狗随即侧翻在地,猫等它爬起来,马上又一巴掌拍下,可怜的小狗吓得发抖,猫则得意地呲牙。
老太太看不下去了,这猫也太彪悍了,居然欺负狗!高凌也笑了:“真可爱。红桃不许欺负它。”弯腰抱起小狗,安抚地摸着它的背,老太太也伸手摸摸它。猫吃醋般地“喵嗷嗷~~”吼了两嗓子,见没人理它,跑到一边挠墙去了。
袁峥进来给母亲见礼,袁母问他:“你从哪儿弄来这么只土狗,怪可爱的。”
袁峥嘴上回答母亲的话,眼睛却看着抱狗的那个人:“我在街上捡的,看没有主人就带回来了,等会叫人把它洗洗干净,养着吧。”
悠然进来禀报晚膳已备好,老夫人笑道:“你们吃饭吧,我回去了,既有了狗,猫我就带走了。红桃,走。”
红桃猫不情不愿地跟在主人后面,一步三回头地看高凌,不时“喵”一声,叫得软软地,令高凌竟有了不舍的感觉。
刚走到院门口,只听身后“碰,扑通,喵嗷……”一声惨叫,袁母回头看去,只见猫儿正从地上缓缓地爬起,甩甩脑袋,一副搞不清状况的样子,摇摇晃晃好似喝醉了一般站立不稳,儿子和高凌正哈哈大笑,原来猫儿只顾回头观望,竟一头撞上了树干,一下子撞懵了。
高凌快步过去抱起猫,揉揉它的脑袋,边笑边说:“红桃没事吧?”
猫委屈地直往他怀里钻。
袁母想了想:“高凌啊,看你这么喜欢猫,红桃以后就由你养吧。”
“谢谢娘。”高凌极欢喜,“我会好好待它的。”
“唉,儿大不由娘,猫大了也不由主人啊。”老太太摇着头走了没几步又被高凌叫住:“娘,没了猫您会寂寞,你要是喜欢的话,这只狗就带回去养吧,也好给你解解闷。”说完把手里的小狗递过去。
袁母接过:“也好,狗比猫听话,不会丢下我老婆子。”抱着小狗乐呵呵走了。
洗手吃饭。袁峥嚼着馕看高凌沉默着低头喝粥,回想他刚才大笑时的眉眼弯弯,问道:“你不是喜欢狗吗?为什么不养?”
高凌不看他:“娘也喜欢那只小狗。”
“那等你身体好点了,我陪你去买只漂亮点的?”
“不用,我有红桃就够了。”
红桃得意地抬后腿梳理耳后的毛,顾盼生姿。
沉默。
下人来收拾干净房间,高凌说:“王爷,我想休息了,今晚你不用陪我。”
虽是意料之中,袁峥还是觉得无比失望,摆出一副委屈的面孔:“高凌,书房不能生炭盆,晚上很冷……”
“那你留下吧。”高凌倒也干脆。袁峥不禁狂喜,谁知高凌的下句话又让他似被冷水浇了一头:“你睡这儿,叫人收拾一下厢房,我睡过去。”
安疆王嘴角顿时耷拉下来:“算了,你不要跑来跑去,免得再着凉,我还是睡书房吧。记得服了药再睡。”
看袁峥黯然离开的背影,高凌心头麻木:袁峥,你带回一只流浪狗,是在讽刺我和它一样爹不亲娘不爱,要你来垂怜示恩吗?
毕竟年轻底子好,高凌第二天就觉得精神恢复了大半,起来活动了下筋骨,叫人拿了大剪子在院里花树间修剪。红桃猫在脚下钻来钻去快乐地扑腾;司擅和小四则在空地上练功。这几天温度回升很快,白天阳光灿烂,简直有了初春的暖意,几枝不畏寒的迎春已绽放,和怒放的梅花比着娇艳。
高凌刚放下剪刀,一条冒着热气的手巾已递到面前。手的主人是眼神温柔的安疆王。高凌接过擦手:“谢谢王爷。”
“你喜欢花草?”袁峥问得不经意。
高凌答得不对题: “花草比人有良心,你只要好好照顾,它们就会开得美丽来报答你的辛劳。”
袁峥略皱眉,却什么也没说。下人来报:“陈公子来给殿下复诊。”
陈铿进来,看了袁峥一眼,板着脸只草草一抱拳,算是打过招呼了,拉着高凌的手诊了半天脉,说道:“没事了,明天就可以停药。”袁峥如释重负。
高凌问:“表哥,你好像有心事。是不是姨父去查八哥九哥的诊断记录打草惊蛇了?”
“没有,你别胡思乱想。”陈铿看了一眼旁边的袁峥,断然否认。
高凌也看了袁峥一眼:“王爷也知道这件事,你不用瞒我,有话就说。”
陈铿垂了头:“姓秦的婆娘撺掇皇上申斥我爹,说他治疗十一皇子不力,还罚了半年的俸禄。”
高凌自责:“都是我不好,过于心急了,连累了姨父。”
陈铿刚想安慰他,袁峥开口了:“秦氏也并非绝色,二十年来既能从宫女坐到皇贵妃的位子,心思必定极缜密,岂是你们这些手段能扳倒的,如今已经引起秦家的警觉,而且暂时无法和他们硬碰硬,还是避其锋芒的好,依我看,你们父子最好辞去御医的官职,离开京城,免得遭其毒手。”
陈铿眉毛立起,恶狠狠地说道:“姓袁的,你凭什么指手划脚?我陈家的事还用不着你来置喙!”
袁峥见他几乎跳起来,心中暗叹,偏了头不再说话,却也不肯走开。
高凌拉住陈铿:“表哥,别这样,王爷说的有一定道理,至于下一步到底该怎么走,容我好好想想。你回去让姨父先忍忍,等我恢复点力气,自会去府上给姨父姨母拜晚年。”
陈铿还是气鼓鼓地:“就这么离开京城,我不甘心。我爹娘好得很,你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再说,我们父子真的一走了之,谁来帮你?还有那一大摊子事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