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真的害怕亦或是内疚,他的声音里藏着以往未曾有过的慌乱,这些让他有些口不择言,恍然不察自己说了什么。
柳溪枫听了心头微微痛了起来,为了沈风洛、为了那个孩子,也为了不能让他安心的自己。
“不要想那些了。”柳溪枫低声道:“大概是这几夜没睡好才会如此胡思乱想,孩子不喜欢,我们不要就是了。”
沈风洛听了他的话猛然张开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耳边传来柳溪枫飘渺低哑的话:“没有人比你更重要……所以,不要多想了。”
沈风洛听了这话,心头涌起无限往日,而后他闭上眼睛把头埋在柳溪枫胸口,耳边是这人强有力的心跳声……
不知多久,柳溪枫动了动酸软的胳膊,沈风洛嗯了声翻了个身又翻过来抱着他。
许是把话说开了,沈风洛在意识懵懂间竟睡着了,梦中眉峰微皱,面上却没有开始那般绝望之色。
柳溪枫拿手划过他的眉眼,一点一点的轻轻划过,而后垂眼不语。
有些话听到了只能作不知道,就如同自己所言,没有人比这人更重要了,其他的,其他的如今都先放下吧。无论孩子还是别的,都先放下吧。
沈风洛意识昏沉,浑身软软的,感觉身上为自己揉捏的手异常的柔和。他微微张开眼,映入眸子里的是柳溪枫白皙俊雅的侧脸,他看着看着失了神智。
很多年他都是远远的看着柳溪枫的容颜,如今这般近距离的事,在儿时看来如华丽不可琢磨的梦境般。
“醒了。”柳溪枫动了动眼睛,手没有松懈继续为他揉着肩膀道:“你身子不好,张御医说的这个法子还是上次病后用过,刚才看你睡得不安稳,正好用上,感觉怎么样。”
沈风洛嗯了声,声音懒洋洋的。柳溪枫朝他笑了笑,笑容迢迢昭昭,如沐春风。
这天过后,沈风洛明显察觉柳溪枫对他不一样了。倒不是变坏了,而是太好了。
几乎每天盯着他把那些黑漆漆的补药什么的喝进肚子里。除了上朝他不跟着,御书房内也不再避嫌,看着折子,能帮他处理的折子都处理了,留下自己在一旁休息。
沈风洛原本是极为忌讳这些的,但这几日看着柳溪枫认真的神色,他心里有一丝隐隐的高兴和恍然。
矛盾不已,当皇帝的大概都是如此。
其实柳溪枫倒未想这些,冒着若他不高兴也要这般做的原因无非是想让他身子赶快好。
毕竟落胎不是小事,女子都经不起何况不易有孕的男子。因此尽量的让他少做些运动,因此夜里即使把人抱在怀里都是坐怀不乱,知道他为人别扭,尽量让自己表现的不知那事。只这般默默的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他轻松几分。但又要拿捏的得当,不能让那人晓得自己知晓了什么,也不能让那人心里不痛快。
情这东西,有时不是说说而算,最重要的是行动。
这日帮沈风洛处理了关于江南水灾的折子,转头准备说什么,发现沈风洛坐在龙椅上睡着了。
恰逢午膳钟声响起,柳溪枫轻轻推了推沈风洛道:“云景,该用膳了。”
沈风洛嗯了一声,缓缓张开眼。柳溪枫皱眉道:“云景,你这几日食欲不振的,今天要多吃几口。”
沈风洛听了皱了皱眉漫不经心的哦了声。柳溪枫看着他还未睡醒的样子摇头失笑。
午膳是在飞流小谢中用的,流水瀑布,很是情调。
柳溪枫为沈风洛盛了碗热蘑菇鸡汤,放在嘴边吹了吹,而后递于沈风洛。
沈风洛接了过去,往日香气扑鼻的鸡汤,此刻闻着胃中隐隐不适,本不想喝,但看到柳溪枫关切的眸子,紧皱眉头喝了一口。
只是这一口下去,胃中来回翻滚难受异常。
柳溪枫看他神色一变,忙站起身,还未来得及说什么,沈风洛口中的汤便吐在地上,手一软,碗掉落在地上。
清脆之声响彻耳边。
“云景……小东子叫御医。”柳溪枫走上前把一脸苍白之人抱在怀里道,声音里掩饰不住的惊恐。
沈风洛看着他,想说什么,最后闭上眼睛什么也没说。
张庭之被小东子拽着而来,诊脉过后,他低语一声……那一声低语如冬雷震震,柳溪枫猛然站起身狠狠的盯着他道:“你说什么?”眸中神色过于震惊,张庭之看了忍不住哆嗦了下。
小东子自是和他一般神情,小福子看了心里一囧,想起那天那只黑白相间的猫,感情那天当真不是猫是人啊。
张庭之拿眼看了看震惊的无复以加的柳溪枫,又看了看软塌上闭目沉静的龙颜,最后暗叹口气恭声重复道:“启禀柳妃殿下,皇上浮脉近三月,呕吐现象实为正常。”
柳溪枫听了恍恍然然觉得有些不可置信,两重心境让他不由低声喃喃道:“不是打了吗?”
声音虽低,沈风洛等人却听的清楚明白。不讲别人如何反映,就沈风洛而言,他猛然张开眼坐直身子。看到柳溪枫恍惚带着悲喜莫名的神色,他眼睛微微一涩转头不语。
张庭之看了看二人道:“皇上、柳妃殿下,孩子在前三月不容受刺激,当真要小心为是。”
柳溪枫听了他的话点了点头,得知孩子还在,望向沈风洛的眸子带着迷离、茫然、欣喜等等种种复杂情绪交织一起,当真难以用言语形容。
稍微平静下心绪,他眯了眯眼睛,眸中冷光乍现,微微转过头对张庭之道:“日后皇上的药由你亲自煎熬,再过两天宫内传会出喜讯,太后和信王等人若是问起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自是清楚。至于小福子和小东子眼神利索点,找几个不敢多嚼舌根的内监来服侍皇上,若是信王来见,让他来见我便是。”
张庭之听了柳溪枫不自觉带着几分锋利的话,不自觉的拿眼看了看沈风洛。
沈风洛坐在软塌之上,面色虽阴郁有些难看,但眸子并未不悦。
张庭之顿了顿,他也看的出来,皇上虽然不喜欢这个突然而至的孩子,但当真打掉也是舍不得,要不然前几日的药早就生效。
只是未知这里面有几分是真的舍不得,有几分是看着柳溪枫的面上舍不得。哪一方偏了,总觉得对天下对后宫来说不是什么好事,想到这些张庭之苍老的容颜微微皱了起来,这让他想起了先皇还有沈风洛的亲生父亲……
“张御医你去帮皇上熬一碗安胎药让小福子送来。”吩咐过后,柳溪枫又道,眉眼比着往日更加清明,还连带了一分即将为人父的喜悦。
沈风洛一旁看了有些抿了抿嘴角,微微斜过头。
柳溪枫瞧着他孩子气的动作越看越喜欢,脸上的笑意也就越来越深。
张庭之等人看了二人这般神态都行礼而退。
走出御书房,张庭之望着远处淡淡的笑了笑,萦绕在二人周围的是满满的说不出的幸福……想到这些张庭之叹口气,突然想到先皇那般冷漠的性子,但在那人面前如同水一般温柔婵娟,二人在林园内相拥抱的画面也是这般美好。那时帝王轻笑着,笑容柔和他面上的冷漠……这些画面在脑海流转,一遍又一遍,想到这些,张庭之突然有股想要流泪的冲动,也许是感叹帝王家的生不由己吧。
情这东西,当真是搅动人心,让人不由随它而动,随它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