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嗯了声,还没完全清醒,就看见白晔施施然踱到床边低头看着他。“醒了?”
萧然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昨晚所有的荒唐记忆一下子涌入他脑海之中,不是做梦,不是他做梦,是真的!
他真的有和这个人翻来覆去得在这张床上做了那极其亲密之事,而不是他以为的琼花……
他脸上的血色一下全都退了,原本便苍白着的一张脸现在和个活死人般发青。
白晔咳了声。“昨晚你喝的酒,谁给你的?”
萧然脑子糊糊涂涂得,还在自愧自己的不知耻,怎么会酒后乱性居然拖着自己的连襟干了这种事?听见白晔问话,茫茫然得抬头看着他,唇动了动。
翰文……
他以为他说出口了,其实那两字不过是在嘴里含着。
白晔知道他受了打击太大,于是又加了句。“你昨晚的酒里头有人下了春药,不解就会难受。昨晚的事情不过是解药,你不用想太多。”
萧然心里更是凄凉。他怎么可能不去想?所谓伦理所谓道德所谓廉耻,他、他……
他萧然居然像个女人一般在这人的身下尖叫甚至、甚至自己也、也……
“酒……翰文……”他撑着身子慢慢爬起,搂紧身上的薄被,那是他全身上下最后的遮盖。
他没注意到白晔看着他这可怜样子时沉了的眸色。
萧然只知道自己脑中一片混乱。他和这个自己的连襟上了床,那么羞耻的地方被人进出自己却也享受……而让自己变得不是自己的那壶酒却是自己最看重的学生送来的?
于是白晔边欣赏着萧然的可怜样子边心里做了判定,这书呆子身边有个对他虎视眈眈的人,那人名字叫翰文,嗯,他推翻昨晚的定论,这人还是有点眼光。
“好了,别想太多。许多事情你越是在意,就越是解脱不了,你自己都放不开,怎么让别人帮你?”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白晔一本正经得劝道,目光流连在萧然没有遮掩处的脖颈间。
那儿还留着他种下的印记,配着萧然润白的肤色,嗯,给了他一种成就感。
他伸手拍了拍萧然的肩头,非常正经得道:“别想了,起来弄干净自己,给我做饭去。”
什么?萧然瞪大了眼,自己被这样那样这人居然如此轻描淡写?
“瞪我有什么用处?还不如想想那个什么翰文的怎么会给你送来这种东西!”白晔冷笑,书呆子你不杜绝后患,下次谁陪你在床上滚你都不知道。“还有,学堂那边我已经告诉对面的商家了,让他们贴了字条在门上,你今天放心休息吧。”
“……谢谢你。”
白晔哼了声。
不客气,昨晚你把大爷我照顾得也很舒服。
“想通了就自己爬起来,我去外头等你。”
第6章
萧然终于起床,也没再流泪,自己打了水擦拭了身子换了衣服后就如平时那般,该干嘛就干嘛。
虽然走姿有点难看,虽然面色有些僵硬,但不妨碍他炒了个饭给白晔。
甚至在吃饭时他低声但清晰得说,昨晚谢谢你了。
白晔忍笑忍得非常辛苦,这书呆其实是个愣子吧?就算是解药,自己也是占了天大的便宜,居然还和自己道谢?
他咳了两声掩饰了笑意,一本正经道:“我昨晚只是过来投宿一宿,过会就要离开。我在这边的事情都办完了,最近应该不会再来。”
萧然点点头。“好。”
便低了头不再言语。
其实白晔没打算这么快就走,原本他是计划离开梧州城之前再在这儿休养两天,不过依着他对萧然的了解,这会还是不要出现在他面前晃悠。
萧然现在能这样,便是他下了心要把昨晚事情当作没发生过。但如果自己这个陪他一起滚床单的在,就算萧然想忘记这事,估计也很难。
刚吃了不知算早饭还是午饭,篱笆门被人急急拍打。
“先生!先生可在?先生!”
翰文?
一听见张廷的声音,萧然的手猛地一颤。
他怎么来了?那酒又是怎么回事?张廷知道这酒里头有问题么?他为什么会给自己这酒?
萧然越想越是慌乱,左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襟脸色发白人在微微颤抖。
白晔一见萧然这神情便猜到了几分,忍耐得看了会,“啪”得把筷子拍上桌子。
“你在怕什么?有什么问题就去问他,自己一个人想什么想。”
只是这来人的声音煞是耳熟,记得上次来时那扰了他赏月的少年似乎也是这声音,原来便是这书呆的学生?
萧然慢慢站起,抖索着走到门边,白晔看见他深深吸了口气才敢将门打开。
才开门,张廷就扑了进来,跌在萧然身上。“先生,先生,您没事吧?”
“你……你……”萧然张口就想问他那酒的事情,但一时不知该怎么询问。
万一,若是张廷他其实什么都不知道,那他问了岂不是错怪于他?
白晔也跟着走了出来。
他其实就是出来看热闹,他太想看看会给书呆下药的会是怎样的人了——而且这人居然还是书呆学生?书呆怎么会教出能干这种事情的学生?斜斜靠在厨房的门框上瞧着院子那边两人的相对无语,白晔挑眉,还需要有人给点提点?
张廷看见了白晔,先是被这带着邪气和妖性的男人魅惑得一怔,立刻又想起来,若是昨晚这人就在了,那他和先生……
“先生,这位是?你和他……”
“我是他连襟。”白晔走到两人身边,先扶着萧然的胳膊不着痕迹得将他带离张廷的身边。“我今天早上来的时候你先生人有些不适,还是先进屋里谈吧。”
萧然感激得望了一眼白晔,他替他隐瞒了昨晚的事情。心里一定,人也放松了许多,他没动,看向张廷。“翰文,昨晚你给我的酒,哪儿来的?”
话音未落,张廷扑嗵就给萧然跪下了。“先生,先生,翰文就是来给您赔罪的!”
萧然眼前一黑,说出的话都是抖的。“你……你是知道这酒里头有问题的?”
“先生千万别激动,请听学生说。”张廷也心定了许多,虽然因为被家里人拖住无法赶来,但至少误喝了这酒的先生没有和别人怎么,也是大幸。天知道方才他看见学堂门前贴的假条时那脑子里头乱的……“酒是昨天学生的小舅过来时送给学生的,只说是学生年纪到了很多事情也该经历经历。学生拿酒的时候并不知晓,只是打开以后闻闻挺香的,记得先生喜欢喝这种黄酒,所以给您送了过来。学生知道这酒里头不对,还是今天早上我小舅过来打探情况时才发现的……先生,翰文该死!”
萧然瞪着他,完全不知该说什么。
张廷是他的得意门生,在他心中也属忘年交。他很喜欢这个清俊有礼谦和的孩子,他也一直很信任张廷。
可是……
白晔心里头冷笑,加了料的酒你舅舅会这么随便塞给你?脸色倒是一副了解的样子。“唉,那酒闻着的确是香。”
萧然想了想,也是,昨天自己打开酒的时候就发现那封泥是已经开了的,而且自己会饮了那么多,还不是给这酒香诱惑的?
清醒时候的萧然,是绝对不愿意承认心里那些曲曲弯弯的。他想念故去的琼花,怕他担心,所以要自己活得开心,又怎么会愿意去承认心里的寂寞。
于是点点头。“好了,起来吧,我没事,只是,呃……”
他一时不知该怎么说了,如果昨晚白晔没有来,那独自一人的他会怎么解决?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情况,连编个谎言他都不会啊。
“一个人解决没有个节制,太累了。我今天早上过来的时候,床上可是一片狼籍。”白晔笑着接口道,正色万分,一点也没在意萧然和张廷两人因他这低俗的话羞得那个脸红样。
萧然羞得头低着,在张廷眼中便是一副给人看见的害羞样,于是心更定了。“唉,先生,翰文真是太……翰文今天留下来照顾您,可好?”
“不用了,你还是回去吧,我睡一会就好。”萧然摇摇头拒绝。房里头床上可真正是一片狼籍,又是红色又是白浊的,能见人吗?
张廷也没有再坚持,他这会过来只是为了确认一下萧然是否有事,如今心定了也心安了。临别前不忘给白晔行了个礼。“如此,先生多麻烦公子照顾了。”
“应该的。”白晔随便拱拳当了回礼,笑得满足。
他从昨晚开始就把人照顾好了,不是么?
之后的几个月,白晔不怎么过来。萧然也不觉得奇怪,白晔这人本就是如此,会突然出现,打扰一阵,然后离开。
来得冒昧,也走得突然。
不过这一次萧然也在心底暗自庆幸,或许白晔没有常出现在他眼前更好。那晚……太清晰了,所有的碰触,热度,自己的无力反抗和情难自禁。
清晰得每每回忆起来,都会好像又听见他粗重的呼吸在自己耳畔,听见自己压抑的低泣。
清晰得让萧然会脸红腿软。
所以见不到那人,才是最好的。
不过白晔也不可能永远不出现,他偶尔也会出现一次,只是不留下过夜,只吃一顿饭就走。
交流不多,少少几句话,好像日子也就会这样继续过下去了。
张廷来的次数也是明显少了许多,萧然想,总会有尴尬的吧,少见也好,自己也不会再去多虑。
张廷一次来的时候曾说,明年的省试他不准备参加,毕竟准备不足。这一次及第也不过是个侥幸,他不可能一直凭着这么一份侥幸。
所以他说,他要好好温习,等着后年省试,然后直接参加那一年的秋试。
那孩子也是自信自己那时也一定会及第么。
冬至,正好在建康城附近的白晔去了何家过节。
他和何如惠成亲将近五年,但何如惠泰半的日子还是在何家。
他这人,四处流荡惯了,只因当年要娶如惠的缘故在建康城置了业。不过想着自己不会常住,也就随便购的房产,不大的房子,简单的一个老仆妇和一个下人。
这样简朴自然是入不了从来养尊处优的何如惠的眼里,所以一年里头泰半的时间,她倒还是住在建康城的何家。
何家也是欢迎这个女儿的,这样一来每次白晔回到建康城,便是要住在何家,住在何家,他们便有更多“联络感情”的机会。
白晔和何如惠,也是指腹为婚,其中一方也依然是琼花她娘。
白晔的娘韩氏是个镖师的女儿,未嫁前跟着镖队行走江湖飒爽惯了,这习性直至嫁了人怀了白晔也依然没什么改变。挺着个肚子进香还愿途中碰见同样挺了个肚子也来进香的琼花她娘被地痞欺负,于是仗义了一回,于是认识了,再于是琼花她娘感恩于韩氏的相救,便拉着韩氏指腹为婚。
他娘临死前看着已经长得老高一表人才却怎么瞧都不像是个好人的白晔一阵叹气,想着她若是走了以后这混世魔王可要怎么办才好?想起了媳妇也终于想起来当年的指腹为婚。韩氏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她瞧当年那女子柔弱的样子也知道那女子若是有个女儿必定不会娇纵到哪儿去,于是就在咽气前让白晔去何家提亲。
白晔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是个孝子。何况还是自己娘亲临死前的要求,他敢不从?
和萧然一般拿着玉佩到了何府,不过两人的境遇却是完全不同。何家开了正门迎他入内,首席的位子请他坐下,何家夫妇笑得巴结,让最妖娆的婢女奉上新春的龙井。
白晔拿出那块玉佩,将韩氏告诉他的都转述一回。何老爷和何夫人笑得歉然又得意。
是曾听说过这么回事,可惜林氏回来以后便小产了,那孩子没有留住——何老爷道。
不过我们何府还有个未出阁的姑娘,芳龄十五,也算是娇俏可人品性温良——何夫人紧跟着道。
白晔倒是无可无不可,对他而言娶谁都没差别,只是要领回去给娘坟上烧个纸让她安心往生罢了。
于是随意点头,于是随着何府急吼吼得订了日子成了亲,事情就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