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终究最后各退一步。何如惠是一定要休的,但是等到她腹中孩子落地之后;孩子不管男女,都认萧然做干爹,他和萧然带在身边抚养;而在何如惠生养之前的这段日子里头,为了孕妇有个安静平和的心情,所以他们之间的情事不可以让何如惠或者别人知道。
关于这点,便是最初白烨不满的地方了。在他眼里,君子坦荡荡,他和萧然只是相爱要在一起罢了,为什么还要考虑那么许多?
不过这事,若放在平日或许还能和萧然好好谈谈,再说真要谈起来萧然大多还是会顺了自己的。可今天不同,今天萧然就咬死在孩子一定要健康平安出世这一点上,凡是会影响到这一点的任何可能都要排除,而白烨,见不得萧然的苦脸。
这事差不多就这么定了。
唯一的大家不肯让步的地方,在于何如惠对萧然的态度上。
白烨说,不管如何,谁对你不好我就教训她。
萧然说,你以为你对别人的态度就叫好?何如惠从来看不起她心里觉得没用的人,言辞之间有什么讽刺也是一贯的事情,你白烨不也对那些你眼里头的弱者冷嘲热讽的?你敢说你以前就没心里头笑话过我手无缚鸡之力?
白烨噎着,但头一昂,理直气壮。那是以前,现在你是老子的人,谁敢不给你好脸色就是不给我面子!
那,要不,这段时间我先住回老屋去?
不提还好,一提,白烨立刻炸毛。
所以就说何如惠是个麻烦!你若是敢住回去我就把老屋都给拆了!
两人又说了好一阵,还是各退一步。萧然仍住在府里,但是要搬到刘总管现在给他安排下的、白烨旁边的那个院落去住。
说起这个安排白烨就想夸奖刘总管的机灵,先斩后奏不给萧然说不的机会不说这新的院子选得也好,就在自己院子的旁边,从自己卧室的窗口望过去,若那座墙当了透明,那直直对着的就是这新院子的卧室窗口。
萧然就是不说白烨也能猜到,因为何如惠的存在,这段时间是别想有什么温存了。不过若是半夜偷偷翻墙过去早上再翻回来……
萧然想想,若真如此,不会给人看见的好像也没什么多大关系,何况白烨为了和自己在一起考虑那么许多,如此努力,自己若总是退缩不前,还真会觉得有些对不住白烨,就点了点头,说,好。
正事才说完,萧然就让白烨压在了身子底下不放。
两人分离也都快大半月了,白烨又是随心所欲惯了的人,并且也知道现在这种能在一起的机会得碰了运气,那现在这种好时刻,怎么可以浪费?
便是好一阵耳鬓厮磨,若不是萧然听见拾二在门外和个女子越说越大声快像起了口角,或许就在这张榻上便会从了白烨的心思。
被强推在一边的白烨满脸的不快,随便整了整衣襟,连外袍没都穿,趿拉了鞋子走到门口一把把门打开,踱了出去,反手关了门。
“都在吵什么?”
在院门口正努力拦着个婢女的拾二闻言忙后退一步急声道:“抱歉二爷,只是您曾经吩咐过,您和三爷在书房的时候禁止一切打扰,可她一定要进来找您……”
白烨慢吞吞走到两人身边,挑眉看了一眼那陌生的婢女。“……跟着夫人过来的?”
那婢女先被白烨那俊美中带了几分妖气的容貌所惊讶,又立刻敏感察觉到白烨身上那股子带了些煞气的不快,吓得连连退后了几步。“二、二爷,奴婢是夫人身边的丫头,叫如月……”
一直听说二爷容貌出众,没想到今天这一眼就能自己脸红心跳到这地步,正结结巴巴地想再介绍自己两句给二爷多留下些印象,就见那二爷眉头一皱。“夫人叫你过来的吗?什么事情?”
“哦、哦!回二爷,夫人让奴婢来找您,说在房里等您回去……”
“你是如惠带来的人……嗯,念你初犯我不罚你,不过我要你给我去和所有何府来的人都交代了,书房、我院子、萧然的院子,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随意进出。你叫如月是吧,下一次若还有谁再擅闯的,我不仅罚那人,还连着你一起罚了。如果你不想被别人牵连,就把我的命令去交代清楚了,知道了不?”
“……可、可是夫人……”
白烨似乎笑了一下,可还不等如月从那绝代风华中苏醒过来,白烨突然脸色一冷,如月只觉耳边一凉似有劲风刮过,连白烨何时动过手都没看见的,几缕发丝飘飘落地。
“在我这儿,别怀疑我会做的任何一件事情,也别来试探我的耐心。”
“我、奴婢……”如月仗着是何如惠的贴身丫头,别说以前在何府,就是在白府这几天也是骄横惯了,何时被如此责骂过?眼一眨便是豆大的泪珠子往下掉,泣声隐约响起。
“别给我哭哭啼啼的……”白烨扬手点了那女孩的哑穴,他可不想有什么声响引了萧然出来。“我说了什么,记住便是,不做错我自然不会没事罚你什么。现在,听见了没有?”
如月忙点点头。
“好了,拾二,你先带她下去吧。”白烨见如月似乎还有话要说,摆了摆手。“一会我自会去夫人那里,你的穴道等会拾二会给你解开。拾二,一会过来,送三爷回去。”
重新转身回了书房,见萧然已经穿好了鞋子从榻上站起了,白烨叹气,知道方才那般的好机会已经错过,心里再次问候了一会如月的祖山八代。他走到萧然身后,伸手从后头抱住他,唇吻着萧然的侧脸和唇角。“晚上我来找你,别把窗给锁了。”
“……你、你先去如惠那儿吧。还有,今天和我说好的事情,你可不能一会就给忘了。”萧然红了脸半转身,伸出手抵着越靠越近的白烨。
白烨又吻了一会才放开,笑道:“你怎么就不知道担心我会不会今晚就留在如惠那儿?”
“你若真的要留下,我……”
“你怎样?”
“我……”萧然似乎皱了一下眉头,别开眼。“天冷,我每天晚上都关窗锁门。”
白烨眼中满是惊喜,忍不住大笑道:“萧然,我还以为你会和我说,你和如惠是夫妻要留宿在哪儿都是我的事情呢。”
“……你先过去吧,我看一会账本。”
白烨又亲了萧然的额头一下。“嗯,记得等我过来,可别先睡着了。”
那天晚上,白烨和何如惠好好“沟通”了一下。
白府的规矩还有自己不喜欢看见何如惠对萧然的不善、白府是玄天门在南边的重要所在,所以府内的事务全部都由玄天门门人管理外人不得插手等等,都和何如惠详谈了一番。
白烨既然答应了萧然,自然在何如惠生养之前也不会真对何如惠恶言相向,但对于何如惠的撒娇和讨好也是视若无睹,当最后,何如惠要白烨留下过夜时,也以何如惠需要好好休息为由拒绝。
这之后,也就那般看似和谐地日子一天天过了下去。由于白烨已经回来并且态度明确,何如惠也没有再怎么找过萧然的茬。何况萧然每天早出晚归不说,白烨还一直都陪在着萧然左右,何如惠便是想要怎么,也没这个机会。
何如惠一直都是不喜欢这个书生的。
对何如惠来说,萧然这种人,便是爹爹一直说的废物。没有地位没有权利,似乎不靠了别人自己就什么都做不成,这种人,便是一辈子也是一事无成的。
你看萧然,以前是个不是生产的书生,连给琼花看病的钱都是东拼西凑的。哼,幸好当年不是自己嫁给他,不然,还不如找根绳子直接上吊死了算了,跟着这么个相公,真是毁了自己一生。
好吧,听说现在开了家在城里已经小有名气的书铺,可是啊,她问过了的,萧然开店的钱都是找白烨借的,还是打了欠条的。听说是一笔老大的金额呢,哎,也不知道多久才能还清给他们。
别说开店的本金靠的是他们家白烨,就是帮着看管店铺的,听说还是玄天门派来的人。
看吧,若是没了白烨的资助,他萧然,不是依然废物一个?
要说吧,和萧然比起来,白烨真的是个好相公。
白烨在江湖上,若他说自己是排行第二又有谁敢说自己天下第一?玄天门不仅是天下第一的门派,而且财力雄厚,给她爹的生意也是带来了许多的方便。
而且,白烨还出人意料的善心呢,你看,谁会那么好心收留一个一无是处的连襟在府里,还让人好生照看着?
还又是人力又是物力的资助着供着那么一家其实自己怎么都看不出有什么赚钱的小书铺,这般的善心,你说世上能有几人呢?
和白烨一对比,萧然更是无用到无法让人能正眼去打量。
而且,你看看他那总是委屈的小媳妇模样……明明是个大男人,总是低眉顺眼的,连个正视都不敢……亏自己当初还觉得这男人眉目清秀长得还算讨人喜欢呢,可现在看看,怎么都是个没有担当的男人,真是,每次一看见……都是不顺眼。
何如惠觉得白烨也是奇怪,分明萧然就是个外人,就算是连襟,那也照顾得太好了些吧?同进同出的,比对自己还要亲热。好吧,就算那书铺白烨也算是老板之一,可也不用每天都这么勤快吧?萧然那书呆子是没事可做,可白烨分明不是有许多江湖事要处理的吗?不是之前都非常忙碌到一年才几天会留在建康的吗?
……不过不管怎样,看看现在的白烨,偌大的白府给打理得井井有条,之前爹和娘还曾说白烨虽然武艺高强但不是个过长久日子的人呢,再看看现在,呵。
夫人……她喜欢听见别人这么尊称她。
她喜欢白府的下人们用着最谦恭的态度对她行礼。
她曾经以为原本何府的生活已经是锦衣玉食让人羡慕了,可现在在白府才知道,生活的质量分明可以再上一层楼。
她想要和白烨好好的过日子,一直好好生活下去。
所以……若有什么障碍,必定要尽快消除了才好的,是不是呢?
第97章
其实事后回忆起,许多征兆很早就出现了,只是当时谁都没有发现。
当某天清晨,从萧然卧室的窗子跳出,越墙而过正要回自己卧室的白烨突然发现院子外头的庭院上站着个人。
白烨的院落前头是一片梅林,冬天时候也有专门的花匠伺候着,所以白烨也不是第一天看见早起的花匠了,心里也没多大在意,撇了那带着斗笠的男人一眼后跃下墙,熟门熟路地回了自己房间。
反正原属于白府的这些下人,几个是真不知道他和萧然关系的?
隔了几天,何如惠突然动了胎气。白烨和萧然那时候都还在清风斋,刘总管一边急着让人去通知白烨,一边请了大夫上门诊察。
等白烨被萧然催着匆匆赶到时,大夫已经写完了药方准备离开了,见到白烨就叮嘱了几句让夫人好好养胎不要动气之类的老话,白烨一边应着一边就跟着老大夫一起出了房门,招呼了个下仆去抓药,临出门的时候突然发现,方才何如惠的卧房里头不仅仅有属于何如惠的那两个贴身丫头,居然还站着个男人……
白烨跟着老大夫出门,其实是见没什么大事就又要回清风斋,老大夫可误会了,以为白烨是关心自己夫人和腹中胎儿的安危,就又多说了几句什么饮食啊养身之类的话。最后还加了句,虽然现在胎位已经稳定,但为了母体着想,白二爷您还是克制一下欲望比较好。
嗯?这是什么意思?白烨想,自己怎么就听不明白这话呢?
正好,门口遇上让萧然派了回来看看情况的拾二,白烨笑着和拾二说,看萧然紧张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何如惠的孩子是他萧然的呢。
拾二轻声嘀咕了一句,看二爷您这安心的模样是谁都会怀疑不是你孩子啊。
白二爷摸了摸下巴,回答的一脸严肃。“哎,你别说,我还真一点自己娃的感觉都没有。或许是有些太突然了吧,莫名其妙的就成了爹……对了拾二,这些话,你要是敢给我透露给萧然听,呵呵!”
拾二摸了把后颈处竖起的寒毛,忙不迭点头应声。也是,若连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都不知道,还能叫是机灵的伙计?
白烨慢慢悠悠步出府衙,一边挥手示意不远处的刘总管将老大夫送回诊堂,又招手让讨喜跟上。“讨喜,你和拾二说说,你和夫人熟悉不?”
讨喜摇头,不熟。他跟了二爷这么多年,对这个夫人,自己一年也看不到几眼的,喜好憎恶一点不明白的,甚至有时候自己还会忘记二爷是有家室人的还会经常想不起夫人那长相模样的,能叫熟?
除了梧州城外萧然公子原本的老屋以外,其他地方自己总是紧紧跟着二爷不离的,自己能看见二爷几次,二爷也差不多见了同样次数的那位夫人,并且,只会少,不会多。毕竟身为下人,偶尔还会充当两三下传话的角色。
白烨和何如惠没有感情,隔上许久才会见上那么一次,白烨甚至连上一次到底何时有和何如惠同房过都不太记得。
那段时间……萧然离开的那段时间,时间是种很无用的东西。常常只是从一个地方到达另外一个地方的事情,时间,时间是什么?气温的变化,陪在身边的人一直在换,偶尔会有大哥的传信过来唤他回家过年过节。四处流浪,四处飘零,有时候自己都会想不起,自己在做什么。
他记得那段时间,他怀念萧然,可他又不明白自己在怀念什么,想让自己记不得,反而一些记忆越发清晰。他会记得这人的笑,浅浅的,甜甜的,高兴的,强作欢颜的。
他记得这人不高兴的样子,清醒时候那是皱着眉头的,眼微微垂着不会看着自己,盯着脚下的那方地,细声细气得和自己讲着理,若是逼着他抬头看自己一眼,好吧,就立刻像只兔子似地再没什么敢说话的神气。可喝了酒的又是另一番模样,红着脸,昂着头瞪着自己的,虽然那眼神迷蒙涣散根本看不清自己的,身子一摇一晃着,一手撑着桌子一手举在半空随着那书呆的一字一句一点一点,间隔还要打个酒嗝。
这人容易害羞,而且容易满足,喜欢给自己烧了一桌子的菜然后自己只吃一点,就坐在一边看着自己,若是看见自己吃得高兴,他也会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来。
萧然自己是吃不多的,等吃得差不多了,就会去给自己泡一壶茶。自然不会是什么上好的茶叶,只是民间最普通的草青,不过或许是水好,也或许是喝茶的人心情问题,白烨总觉得自己喝惯了之后,再品其他什么上品,也不过就是这么回事。
人都说,君子如玉,若萧然也是玉,也必定是块原石。一眼两眼,那是看不出这人的好的,一定得一直在一块的,时常相对的,那才会明白。
可到了那种时候,还有几个是放得下的?
想着,白烨忍不住就笑了。“谁说君子如玉的?萧然分明就是把玉做的匕首,还不是照样锋利得就在我心口刺了这么一刀,然后直接住了下来。”
跟着的讨喜和拾二闻言,对视一眼,撇嘴。二爷,那也得您自个愿意给人刺吧?
在清风斋门口碰上了空言,他来询问萧然何时有空,冷楼主和灿星都有些想他了。白烨想想,就说,明天晚上就过来吧。
其实这些天,两人在府里也没事做。毕竟何如惠在,两人想要像以前那般独处都有些难度。她时常会来找白烨,即使白烨依然冷脸相待也风雨无阻。而萧然,一来天生性格内向,二来心里对着何如惠总有着一份愧疚,想到她如今什么都不知道的幸福待产,但等孩子落地就要被休离……便无法对那笑得灿烂的女子有任何不满,即使看着她手搭在白烨身上甚至人贴了上去,白烨最常瞧见的居然还是萧然眼中的不忍。
这种气氛之下,别说萧然没事就钻回自己的屋子,就是白烨也开始建议萧然尽量早出晚归。
这儿听见得意楼有请,白烨答应的爽快。
第9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