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兔一仰脖子,把加了奶精的啤酒一口干了,将杯子“咚”一下搁回桌上,又豪迈地朝充当服务生的AI一招手,“再来一杯!”
侍应生麻利地送来满满一杯啤酒,收走空杯。
“唉,接下来可就发愁了。”
白兔说着,又撕开一个奶球往啤酒里倒,“我下次想挑战困难级别的副本,但是吧……”
她撅起三瓣嘴,“但是我对自己的水平心里有数……副本翻车不要紧,最怕翻车还害死其他玩家,或者把自己给害死了!”
毕竟白兔的担心很实际,沈莳不敢草率说出劝人提升副本难度的话,于是换了个方式试探道:“这么说,你下一局还打算玩中等难度咯?”
“嗯,我暂时决定这样。”
白兔点了点头,“反正连胜次数已经攒到了,想提难度随时可以提。那倒还不如多刷几次中等本,一是给自己攒攒经验,二是攒点积分,什么时候等我觉得经验够了,再往上升吧。”
沈莳心道这倒也不失为稳重之举。
“别说了,白兔你这还算好的。”
坐在沈莳旁边的阿普正在用小叉子叉煎香肠,有一块没一块的慢慢嚼着打发时间,“我上一局又投错凶了!唉,我都不指望能三连胜了都!”
说到激动处,阿普用力在桌上捶了一拳,“离谱啊!这就很离谱你们知道吗!”
他故意来了个大停顿,等白兔配合地问了句哪里离谱了,才接着说下去:
“原本我都知道谁是凶手了我!虽然我说不出为什么吧,但我多机灵的一个人啊!直觉多准啊!我就认定了是那漂亮姐姐杀的人了我!”
阿普语速一快,方言音就出来了,沈莳觉得像东北的。
“但我们那剧本杀的侦探吧,人菜还瘾大,话儿忒多!他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啊!听着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白兔接话:“所以你就信了?”
“嗨,我信了啊!”
阿普的声音听起来愈发苦恼,“结果一投凶,得了,我AI说我投凶错误了!真凶根本就不是侦探说的那人!”
他用叉子狠狠地从盘中戳起两块不同口味的香肠塞进嘴里,用力嚼了两下,“我现在想起这事儿还觉得心梗……”
阿普的声音不自觉地弱了下去,话语也变得吞吞吐吐了起来:
“我们……投的那谁,这就没了。一想到他死了这件事,有我的一份,我就忍不住觉得难受……”
多亏他的机智和细心,沈莳至今没有投凶失败的经验。
不过就白兔伸手越过桌子,煞有介事地拍了拍阿普肩膀的举动来看,对绝大多数的剧本杀玩家来说,投凶错误导致无辜者死亡,是他们每个人都惯于背负的,也有心理准备有朝一日可能降临到自己头上的精神负担了。
毕竟没有人敢保证自己绝对不会犯错,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沈莳不知道其他人,尤其是其他扮演侦探角色的玩家是怎么想的、怎么做的。
他只能保证自己在每个剧本杀里都竭尽全力,尽可能的细心再细心、谨慎再谨慎而已。
阿普是个乐天派,没在自己的失败里郁闷多久,就又振作了起来。
他似乎终于想起他们今晚为什么会坐在这里了,于是开口问道:“对了暮山紫,你约我们见面是有什么事想说吗?”
阿普这么一问,众人就下意识地将目光集中到了暮山紫身上,等着他开口。
戴瘦男能面的青年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威士忌,才缓缓回答:“我近期有些新发现,想跟你们分享分享。”
白兔问:“什么发现?”
暮山紫不答反问:“我们先前有一次聊起阿普经历的一个案子,小沈说他知道详情。那件事,你们还有印象吗?”
三人皆点头。
有一次,阿普提到自己刚刚玩过的一个油桶藏尸的剧本杀,沈莳不止准确地知悉凶手杀人的数量,还指出了油桶的放置位置,让所有人都深感诧异。
后来沈莳解释,这个案子他以前曾经看过犯罪记录,是真实发生过的。
当时他们分析,大概是编撰这些剧本杀的“人”€€€€不管是真人还是什么见鬼的系统€€€€用了一些实际案例作为灵感或是素材的缘故。
“但你们仔细想想,不觉得这个‘素材’的猜测很有问题吗?”
暮山紫如此说道。
第307章 7.2.愚者之都-04
沈莳的脑筋很好, 几乎一下子就理解了暮山紫的意思。
“你说得对。”
他点了点头,“这确实不合乎逻辑。”
阿普和白兔对视一眼,神奇地透过面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迷惑。
“你们俩在打什么哑谜呢?”
白兔不高兴地撅起三瓣嘴, “不要欺负我们这些智商平平的普通人啊!”
“因为这不公平。”
沈莳没有卖关子,“如果‘编剧’真的参考了某个真实案件来写剧本杀的话, 那么他如何确保抽到该剧本杀的玩家里一定没有事先就知道那个案件的人呢?”
阿普和白兔:“!!”
“对啊!”
阿普立刻就叫了起来, 同时用大拇指比了比坐在他旁边的沈莳,“假设抽到那个剧本杀的不是我而是小沈的话,那他岂不是刚进本时就已经知道谁是凶手了?”
他蹙起眉,“毕竟是死了十多个人的大案啊, 我想看过的人应该不少吧?难不成系统还能抽取我们的记忆,一个一个排查玩家知不知道某个案子吗?”
“啧!”
白兔用力咂舌, 抱着自己的胳膊仿佛很冷似的打了个哆嗦,“真要那样的话也太变态了!不至于吧!”
沈莳单手支着下巴,“唔, 这个系统确实是超越我们理解范畴的科技, 究竟有没有先进到那个程度, 我说不准。但是……”
他顿了顿, “但是,我认为,或许有个更简便的办法,能避免这种‘不公平’的发生……”
说到这里, 沈莳闭上了嘴巴。
“喂!”
阿普抬肘碰了碰沈莳的胳膊, “你倒是继续说下去啊!什么办法?”
沈莳却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将目光转向暮山紫, “暮山紫,你想对我们说的事, 跟这个有关吗?”
“是的。”
暮山紫拿起酒杯,晃悠着琥珀色的酒液,让冰块在杯中相互碰撞,发出悦耳的脆响。
“四天前我刚结束了一场剧本杀,顺便认识了一个新朋友,她告诉我,她在现实里有一个恋人……”
€€€€€€€€€€€€
暮山紫给了他在副本里碰到的那位新朋友一个“A”的代称,然后交代了一下她的经历。
A“生前”有一个恋人,或者更准确的说,是马上就要结婚的未婚夫。
当时他们正在紧张地筹备即将到来的婚礼。
出事那天,A拉着未婚夫去试穿婚纱和礼服,却在回程路上遇到了倾盆大雨,雨天路滑,不幸发生了连环车祸。
两人的小轿车被夹在两辆大型车之间,受损情况非常严重,坐在驾驶席上的未婚夫当场死亡,A侥幸没死,昏迷后被及时救出,送到了医院。
A醒来以后,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双腿自膝盖以下被截断了。
说到此处,暮山紫刻意强调了一句,“A告诉我,她睁开眼的一瞬间,就知道自己的未婚夫已经死了。”
深爱的未婚夫死亡,外加余生只能当个残废的双重打击,让A彻底绝望了,她不想活了。
当天晚上,她用偷偷从护士的治疗车里拿到的注射器往自己的静脉留置针里打了一管空气。
“所以说,A应该算自杀身亡的,对吧?”
白兔听得津津有味,“这么说来,她的情况跟我们应该差不多,都是横死之后被丢到这个杀千刀的真人剧本杀世界里了?”
“是。”
暮山紫说道:“当时我为了保险起见,多问了A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说自己一睁眼就知道未婚夫已经死了呢?’”
白兔一耸肩,“哎呦,还用问嘛!肯定是有人告诉她的嘛!大概亲戚朋友或者医生护士吧!”
“不,这你就猜错了。”
暮山紫摇了摇头,“A回答我,她和未婚夫两人互相把对方登记为紧急联络人,一旦其中一人的生命体征出现严重的波动,或者确定死亡的时候,终端就会直接把信息发到紧急联系人那儿。所以A恢复意识的同时,她的终端就向她报告了未婚夫的死讯。”
“等等!”
白兔的兔子头困扰地往旁边一歪,“什么叫‘终端’?这是哪里的新服务吗?A是哪国人?”
沈莳:“……”
他在心中叹息:果然如此。
“我也是听到‘终端’这个名词时,才意识到问题在哪里的。”
暮山紫接着说了下去:“A死亡时的年份,和我们有比较明显的差距。”
阿普和白兔:“!!”
两人的眼睛一起睁得溜圆。
“A说,她和她的未婚夫‘死’在2038年。”
暮山紫指了指自己,“而我,是在2022年,中间有整整十六年的差距。”
“啊呀,我那时才2005年啊!操!我怎么比你还晚那么多!”
因为过度震惊,阿普甚至忘记了要控制音量,好在这会儿酒吧里只有他们一桌客人,而AI服务生则对他们的对话毫无兴趣,站在吧台处擦着酒杯,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阿普还在追问,“小沈,白兔,你俩呢!?你俩死的时候是哪一年!?”
沈莳报了个2023,而白兔则说是2012。
阿普顿时感觉自己懂了,“所以说,这个见鬼的空间能将不同时间线上因为各种原因横死的人都集中起来,是这个意思吗?”
“可是,这样也不对啊。”
白兔却仍感觉哪儿不太对劲,“就算我们‘死’的年代有差异吧,这也不能保证‘公平’啊!”
阿普闻言,先是一愣,立刻反应过来,“对啊,如果是发生在我死后的案子倒也罢了,但如果是在我死前发生的,那保不准我也听过呢!”
他转向沈莳:“你说那个油桶藏尸案是什么年代的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