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你需要给我一些时间,更何况你如果要与我成亲的话,仅仅一份婚书也不够,那些个八抬大轿什么的都不能省去。”
“聘礼贵重与否我不在乎,但今夜我们肯定不能出去过夜,等你我拜过天地,喝过合卺酒,才能胡乱过夜。”
萧怀舟语气有些兴奋:“不如我给你三日的时间,你去准备那些成婚的东西,我去搞定东夷和故里祁!”
谢春山缓缓抬起头,目光一刻不曾从他身上挪开。
这认真的神色,让萧怀舟心中如同跳乱的擂鼓,紧张到难以自持。
他强压住心头的紧张,坦然与谢春山直视。
也不知过了多久,总之每一刻钟都好似在刀尖行走。
谢春山终是点了点头。
“三日,你等我。”
“嗯!我等你。”
萧怀舟信誓旦旦。
谢春山的眼中,好似又看到了前世那个明媚少年,在月色下眉眼弯弯的冲自己笑。
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心中虽有疑惑,但他很清楚萧怀舟所言都是对的。
他们双方都需要时间。
谢春山没有再迟疑,绕过屏风准备离开。
他抱着琴往外走了两步,忽又回头,语气清明:“对不起。”
这声对不起,应当是为前世说的。
萧怀舟愣了一愣,鬼使神差的脱口而出:“你真的都想起来了?事无巨细?”
“嗯。”
萧怀舟脸上无缘无故飞上两坨红,只觉得身上有些燥的慌。
该不会,他醉酒那件事也想起来了吧?
可他不敢提也不敢说。
只能故作高深的点了点头:“我不问你为何当初没有来,但这一世,希望谢道君莫要负我。”
谢春山原本平静的眸光中闪过一丝惊讶。
刚才他心中的几分犹疑全都被这句话打消了。
萧怀舟……说不要负他……
“不会。”谢春山回得郑重。
萧怀舟便不再说话了,默认的接受了这句对不起。
直到帘影重重,谢春山抱琴而去。
萧怀舟一个机灵从椅子上站起来,连鞋也没有顾得及穿,飞快的跑到窗前往下看。
白衣道君确实已经抱琴远去,楼下只有个被挂在树上的故里祁,还有站在树下直跳脚的观书。
几个东夷士兵围着那棵树,正在想办法,怎么把故里祁给弄下来。
萧怀舟立刻回到校场,目光在整个校场周围扫视了一圈,一会儿拿起这把弓试试手感,一会儿又拿起另一把弓试试手感。
他飞速地试了好几把弓箭,终于找到一把趁手小巧的弩箭揣在怀里,然后又草草的收罗了刚才观书准备的几瓶药物,包在一个小小的包袱里。
开玩笑。
他给谢春山三日时间,这三日是让谢春山准备来迎娶他的吗?
这三日是他用来逃跑的!
谢春山这个疯子,想起来便想起来了,上辈子已经够无情的了,这辈子还眼巴巴的下山干什么?
还以为他萧怀舟还是那么天真,会再选择相信谢春山一次,然后被坑的国破家亡吗?
狗才信。
成亲是不可能成亲的,哪怕不跟故里祁和亲,他也绝不会嫁给谢春山。
有些感情的坑,踩一次就算了。
萧怀舟将整个校场里所有的必需品全都搜罗了一番,把自己的包袱装得鼓鼓囔囔的。
既然要逃婚,肯定不可能明目张胆的带着箱子跑路,只能潦草的收拾些金银细软。
这一番动作做完,故里祁也被士兵给解救了下来,怒气冲冲的往楼上冲,一下子就推开门叫了起来:“谢春山呢!让他给我滚出来,小爷我要跟他决一死战!”
萧怀舟一把把故里祁拽回来摁在旁边,眯了眯眼睛,语气危险。
“跟我私奔吗?”
故里祁:“!!??”
只是被挂在树上一刻钟,剧情已经进展到这么刺激的地步了吗?
故里祁的嘴反应的,比他的脑子还要快:“私奔!天涯海角,你去哪儿我就去哪!”
毕竟他对萧怀舟心心念念的,萧怀舟说什么他都不会拒绝。
萧怀舟满意的点点头,将重重的小包袱丢在故里祁怀里。
故里祁丈二摸不着头脑,脑子这才缓慢的反应过来:“可是我们俩不是名正言顺和亲吗?为什么要私奔呢?”
这话问的好。
“因为有人抢亲,还把你丢出去了。”
羞耻的回忆排山倒海袭来,故里祁再一次气绝,恨不能现在就拼了这一身命把谢春山给生吞活剥了。
奈何萧怀舟拽着他跑路。
是真正意义上的私奔。
这速度快到故里祁只来得及随便找个士兵回去通知使臣,约好了在东夷境内汇合。
然后就马不停蹄的跟着萧怀舟连夜出了王都。
为了防止太子和萧帝因为萧怀舟的失踪而慌乱,萧怀舟还特意以故里祁的身份给他们送了道口信。
意思差不多,就是他实在难以抉择,故里祁干脆就将他带去了东夷。
这件事就当板上钉钉了,他最终选择的还是东夷。
顺便希望太子可以千方百计把谢春山给留下,千万别被谢春山追过来。
一人一马,披星戴月的往外跑,萧怀舟记得前世外出征战的时候都没有跑得这么卖力过。
与此同时。
刚刚离开花楼的谢春山,被之前指导他如何讨人欢心的莺莺燕燕团团围住。
连花楼主事人也很好奇:“这位道君,没能陪客人出去过夜?可得了什么赏赐?”
没有别的原因,主要是这位道君看起来气质绝佳,若他为了投别人所好,扮出这副模样,可真是个值得栽培的好苗子。
花楼主事人脑中算钱的算盘已经打得噼里啪啦直响。
很明显这位道君没有能够跟恩客出去过夜,多半是被拒绝了。
被拒绝了好啊,待他温声软语安抚了这人,再纳入麾下。
花楼的生意岂不是蒸蒸日上。
做生意嘛,遇到合适的人选,就得讲究一个强取豪夺。
花楼主事人半推半就的将谢春山拦在门口,随便找了个由头。
谢春山闻言,目光落在手中的那捧铜钱上,脸上神色淡淡。
花楼主事人有些嫌弃:“这个人可真是小气,几个铜板便将你打发了,还是我怜惜你,不如我帮你将这些铜板换成金子,你有空来替我撑撑场子?”
这种仙风道骨的人啊,只要往这里一站,那便是整个花楼的招牌。
一共二十几个铜板,若是换成二十几粒金子,那可真是一笔巨款。
然而谢春山神色淡淡,丝毫没有被打动的迹象,反而视若珍宝的将那几个铜板全都收进怀中,目不斜视往外走。
花楼主事人见人不为所动,给左右的兄弟姐妹使了个眼色,准备上前拦人。
却没想这颜色,刚抛出去人就不能动弹了。
只能斜着眼睛,恐慌地盯着谢春山抬手举步,镇定自若的往外走。
真是见了鬼了,手和脚完全动弹不得,连眼珠子都转不回来。
不仅仅是他一个人。
整个喧闹的花楼都一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和恩客都保持着刚才自己最后一个姿势。
无法动弹。
唯有谢春山,毫无顾忌往外走。
走了两步,忽的又如飘忽鬼影一般退回来,出现在主事人面前。
主事人斜出去的眼睛在一瞬间收回,禁锢在人身上的那股奇怪的力量忽的消失。
单单主事人一人收不住力道,猛的摔倒在地。
白衣道君,居高临下。
大片大片淡漠的月光沿着花楼窗帘缝隙漏进来,折射在谢春山的眉眼上。
将他那寡淡的眉眼染上一些不近人情明净清透。
是阳春白雪,是高山仰止。
是满心满意的后悔不该去招惹此人,是寒冷刺骨的濒临死亡的绝望。
花楼主事人趴在地上不住的打哆嗦,这才明白自己觊觎了怎样一个谪仙人物。
归云仙府的道君啊!
??谢春山冰冷无情的目光扫下来,令人噤若寒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