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米特也不在意,他看向自己面前的路面,说道:“你想看就看,没必要在我看你的时候假装看别的地方。”
阿诺反而问他:“你不介意?”
“我有什么好介意的?”埃米特无所谓地说道,“想看就看,我又不是心虚,会怕你看我。”
“我是觉得你会……”阿诺话还没说完,埃米特就干脆地打断道:“我命令你看我,命令你想看就看,不需要觉得我会怎么样。”
他侧过头去,与阿诺那双暗红的双眼对视上,而后微微笑了下:“听我的,阿诺。”
虽然是命令的话语,但却显得并不是那么强硬,那态度间总带着些许亲昵。
阿诺愣了会才答道:“是。”
埃米特这才继续看着前方的路,继续朝莫卡城内走去。
就如阿诺刚才找借口所说的那些一般,这路面的确十分平整。因为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所以马车、行人……一切都让这条道路被踏过无数回。
两人安静了会后,埃米特又低声说道:“你说的没错,这里的路很平整……每天都有死去的人,只是偶尔……很少很少的偶尔,会是我们认识的。”
阿诺却不愿意聊这个话题,他“嗯”了一声后什么也没说。
埃米特察觉到提及这个,阿诺周身的氛围似乎很沉重,他便转移话题说道:“真不知道要是塞西尔管家回头来了,我该怎么跟他解释。”
“没必要解释。”阿诺答道,“就那么发生了,大部分事情不都是那样吗?不知道前因后果,然后就发生了。”
……好像气氛更糟糕了。埃米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但显然这种气氛糟糕的时候用先前那种“命令”并不合适,终归他刚才是活跃气氛居多。
就在他纠结该怎么挽回一点时,阿诺又开口了:“其实我刚才一直在担心你会哭出来。我不会安慰人,那对我来说会是棘手的事。”
埃米特愣了愣,侧头看向身边的人,阿诺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路边、路边的花,漂亮柔顺的头发整齐地梳好了长辫,搭在他的肩膀上,又垂落下去。
他的打扮总像是一个身手矫健的旅人,在任何地方都不会太久停留。
埃米特不自觉地又回握住了对方的手,仿佛这样能让眼前的人留得更久一点。
他沉默了会答道:“我没你想象得脆弱,阿诺。而且比起沉浸于过往的痛苦,去寻找到霍维尔先生交给我最后的任务才是更重要的。”
因为已有感觉阿诺对“死亡”这个话题的看法有些悲观,埃米特立刻接上了一句:“我知道你会帮我的,对吗?”
“是的,我会。”阿诺答道,他又看向埃米特,“不论你是否需要。”
这话如果是作为仆人身份来说似乎有些越距 ,可埃米特知道这是阿诺自己想说的,他不明白对方到底是因为什么而来,可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大家都是有所图谋或有所缘由地在以某些事情为准则,而去做着自己的选择。
或许阿诺对他这么好的原因是他不愿见到的,可埃米特认为,即便以后真的有被坑害,他也不认为这段时间的相处与陪伴不值得。
他笑了下说道:“我真好奇你到底是谁。”
阿诺当即闭上了嘴,埃米特紧接着说道:“但命令你告诉我一切可不是绅士应该做的事,我会等的。”
感觉到握住自己的手稍稍放松,他还是有些想笑。
埃米特摇了摇头,却觉得这样稍微聊一聊确实对调整心态很有帮助。
休息的时间总是短暂的,他们必须要去面对更加复杂的现实。
很快,埃米特等到了《对玫瑰垸罪行之申辩书》的“研究”结果。
藤蔓退去,常规的视野回归,研究方块中的文字一如既往地让他若有所思。
【第十章 的司星者无形冠冕遗留下来的尖顶石失窃,而隶属于第四章枯萎藤的教团玫瑰垸被指责为偷取了这枚代表无上权利的物品。玫瑰垸对此作出申辩,他们认为那应当是第二章信徒们所为。
玫瑰垸申辩书中的文字书写十分用力,似乎对此有种无法言喻的痛苦,他们称第四章 所被人厌弃是不应当的,植物的根理应埋于地下。
任何人的心都是不应见光的。】
信的最后写着:“心不可见难道说心中所想皆是有违天理之伦?根掩于地下难道说枝叶不曾见光?我们不应受此苛待,也不应遭受这无端指责。
世间恨意是秘而不宣的,可爱意同样如此!
你们只是恐惧着秘而不宣,恐惧着无形冠冕为何会无形,你们恐惧着,时时刻刻都恐惧着!”
作者有话说:
出现了放错存稿的失误……抱歉抱歉,我明天的更新调整一下!
第37章
埃米特将信件拿了出来, 除了这封信件意外,同时还有着一张卡片。
和他曾经读书时得到的不同,这张卡片上没有任何遮掩。简单的线条暗示着如同桌子一样的存在, 光照在空无一物的桌面上, 却在地上显现着精致小巧的王冠影子模样。
他看了看卡片的描述, 即便不塞进去他也能猜到, 这很可能是与第十章 无形冠冕有关的一张卡片,换而言之,大部分时候没什么作用。
【光总是会为我们展现某些隐秘, 一如冠冕的倒影。
他从不说话, 是不想说,还是无法言说?】
埃米特盯着看了会, 将卡片放进了“研究”, 旁边显现出一同样的方框,暗示他需要放另一张卡片进去。
他将卡片又拿出来放进了谈话,而这次什么都没发生。
或许是因为自己已经选择了自己的道路, 一旦踏上第十二章 之后, 再想选择其他的显然也是不可能了。
蒙萨拉特旧邸中能搜索出这样的物品,某种意义上更加证明了蒙萨拉特老伯爵一家是与“天之上”有所关联的。他很可能不止是教主,而是更高一些的存在。
但他又是从何得到这东西的呢?又或者说, 他本人就是写下这封信件的人?
埃米特思索了片刻,感觉并不是如此。
他需要再去一次蒙萨拉特旧邸,不论洛娜是否愿意见他,他需要去那找到更多的线索。
但去蒙萨拉特旧邸是晚上的事, 以他埃米特的身份也不方便进入到那种地方, 被阻拦是小事, 被人发觉和第十二章 的联系才麻烦。
随手将已经抄写完的一本书塞进了研究, 没抱什么希望的他眼前却再度灰暗下去。
细小的,破碎的……粉尘或者是更大的碎片,万事万物都在他眼前呈现出一种慢放的诡异感€€€€就如同它们也有生命,它们也在活动。
埃米特愣了一下,看向研究里自己随手放进去的书。
《棺中密语》。
虽然抄写了这本书,但他其实对其中的内容并不是特别明晰,这本书比起往常他所抄的那些显得更谜语一些,他甚至一度当成诗集在看。
只是这样一变化,他才意识到,这恐怕是和他曾经获取“逐羽仪式”的那本书能够相提并论。
不知道这次会是什么。
埃米特心里有一点小激动,希望这次的东西能帮上忙。
因为视野出现了较大的限制,而同时这样的机会很少,埃米特干脆改变了计划,连续几天没有出门,而是专门整理起霍维尔的书籍。
那些破损较为严重的放在一起,看上去更完好的放在另一堆,这样也会方便之后没有视野了来找有用的书。
这段时间唯一让他担忧的就是再见到如同霍维尔那般整个破碎完,连轮廓都不剩下的情况。
但好在不论是阿诺还是格兰登,抑或是费舍尔,他们都看上去没什么不妥,至少轮廓是较为完好的。
在从费舍尔那离开时,他特意交了一张入场券给埃米特,同时依依不舍地拉着埃米特的衣摆:“您得来看我,请一定要来。”
埃米特对他这副模样向来狠不下心,他看了眼时间,刚好是他研究结束的那天夜晚,便没说什么一口答应下来。
他提醒道:“我会来的,只是没办法用你送我的门票。”
费舍尔也不恼,跟着说道:“我知道,您得小心,那天还请注意安全。”
“我会的。”埃米特点头,强行在费舍尔母亲回来前离开了他家。
费舍尔是情况看上去最好的,但从他这离开时,埃米特难免想到格兰登。
格兰登跟他原主关系匪浅,而同时不知为何,对方也能见到他这般模样。
难道格兰登也能当自己的信徒?
埃米特想着对方那副做派,还有些不太相信。比起格兰登,他倒是更愿意去策反阿诺。
只是阿诺的情况,从他现在的视野来看也很特殊。
与其说是他没有碎片豁口,不如说,他整个人都是异常完好,就好像从来没有过时间流逝或者损耗。
埃米特没有见过更多的人,也摸不准阿诺这种情况是代表着什么。
总不能说对方是永恒而不损耗的,这不可能。
回了书店,埃米特继续抄写书籍,争取不再外出,同时也委托阿诺出门继续帮忙盯梢暗骷。
费舍尔的演出在即,他不能让这种时候出现意外,只随口编了一句以前有结怨便安排了下去。同时还不忘让阿诺去帮自己抢两张歌舞团今晚的票。
阿诺倒是没有多问什么,这让埃米特感到很舒服。
他和阿诺两个人就是维持着这样的默契,鲜少多问。
等视野结束时,他有些庆幸地点开了“研究”。
上一次的经历对他而言不算美好,这一次难免更加求稳,没有出现任何过激的事情就已经足够了。
“研究”内的描述非常简单:
【因为爱,所以平衡;
因为爱,所以奉献;
因为爱,所以死亡;
因为爱,所以失衡。
在最后一页的内侧,还留有一行小字:“这是对的,这对我来说是错的。”】
……还是不懂,埃米特有些无奈了。
但好在除了这以外,这本书还给他附赠了一张似曾相识的卡片。他能认出来,他有一张几乎相同的卡片。
很快,他就从他那一小堆乱七八糟的卡里找到了同样的那张。
那张他用于换号,十分漆黑的卡片。
他将两张一前一后放进了“研究”里,果不其然,倒计时开始了。
埃米特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他顿时就感觉到自己呼吸变得有些不太顺畅。几次没能将空气纳入肺部时,他顿时有种不妙的猜想。
他迅速点开了“研究”,却见那两张卡片逐渐开始消融,而旁边则写着一段话。
【空气是有毒的,我们称“活着”是一种幻觉,而这正是呼吸所给予我们的幻觉。
既然如此,“息”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