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成为密教教主 第84章

埃米特从蒲波那里套到了不少消息,可这些消息对他而言还远远不够。他回到旅馆后,坐在桌前第一时间就拿出了笔记本和那个奇怪的小碗,联系上他的“笔友”。

“我想向您提问,审判团与第七章 ,他们奉行的准则是什么?有没有什么明文规定。”

远在安多哈尔的门罗笔尖停顿了下来,他看着自己眼前的影子,思维却飘荡到了埃米特的跟前,与对方对话。

“第七章 的司星者高塔所象征与代表的欲望与观测、测度、律法以及驱使有关,可能还有更多,但那些作为我们而言不会清楚。我听闻他们也喜爱‘清醒’一类词,他们认为‘塔’是某种标识,一种道标,同时也象征着在充斥诱惑的现实中清醒。”

“至于审判团。”门罗对他们下的定义十分简单,“一群顽固不化,道貌岸然的家伙……不过或许他们有人别有居心。”

埃米特想了想,在纸面上小心翼翼地留下一行文字:“因为高塔即将倾倒?”

门罗没有直接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转而写下另一段话:“莫约三百年前,我见过一位‘塔众’,她告诉我‘塔’很后悔,或者说许多‘塔众’都有诸如此类极为后悔的事物。这些情感越为强烈,他们所展现出来的能力和影响就越为强大。不甘与悔恨是驱使他们前行的动力,也是他们的本源,但同样,这份情绪让他们逐渐被蛀成一具空壳。”

“曾经无法得到的东西,哪怕在得到之后也不会称心如意。情绪和欲l求带来的疮口一直存在。”

埃米特对着笔记本上的文字陷入了沉思,他大致能理解门罗的意思,以此为代表的塔本身或许就是一个“空壳”,这是早有预兆的事。门罗在暗示他,塔的消亡就如同人类寿命的终结,只是时候到了。

在他沉默之时,纸页上又出现了一行文字:“请翻页,这一页我写不下,我不想在桌子或者书脊上写字。”

作者有话说:

第129章

埃米特回过神, 赶忙将面前的笔记本向后翻了一页。很快,新的字迹就在上面浮现出来。

“至于你所说的规约,审判团确有几条明文规定, 例如‘不得烧杀抢掠、不得过分暴露天之上’等等, 但那些基本算不上数, 到底怎么判断, 还需要他们‘审判员’进行裁定。关于‘裁定’,这也是一个非常古老的约定……它是被‘交换’出去的某项。”

刚回过神的埃米特又顿时愣住了,他抓住笔, 飞快地在笔记本上留下一行字。

“什么交换?第七章 现在没有‘裁定’的能力?”

“你可以这样认为。或许还有残余, 毕竟一切与一切相连,就像第四章 所说的某些事物一样, ‘万物为一’。每一章都不会是绝对独立, 彼此之间都会有所牵连。具体是第七章与谁我并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塔曾经拥有过‘平衡’和与其延伸的‘裁定’的能力。在更早之前, 一些原始的图腾上, 它并非只是一个高瘦的梯形,而是带着称量的杠杆。时至今日,也有不少塔众会做与之有关的梦, 例如《梦境研习》一册书内就有详细注明。”

门罗对此不清楚,可埃米特却清楚得很!

这样一项“平衡”的能力此时他也可以使用……原来先前那个不知名人所说的“不应当存在的平衡”就是来源于此。这项权柄并非由第十二章 所掌控,而是通过了某些方式进行交换所得。

可如果是这样,那第十二章 换出去的又是什么?

“第七章 有从他者处交换来的权柄?”再三思索, 埃米特在笔记本上还是留下了这个问题。

门罗那边却陷入了沉默, 一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埃米特看着本子上自己的字迹下方空白的纸张, 忽然长长叹出了一口气。

明明知道的越来越多, 可他却感觉疑惑并未减少,这些错综复杂的疑惑并不是只来源于他缺失的记忆。更多的则是因为它们并不连贯。

一切记忆就好像一块东放一块西放一块的拼图,在关键处有所缺失,无法有效连成一个整体,所以他知道的事情越多,未知的边缘也就越大。

埃米特感觉有些疲惫,他似乎有很久没有休息过了。醒着的时候在四处奔波或者交涉、学习,到了梦中,他还得被迫在那些裂缝之中清醒。

与现实的茫然感相交,他目光注视着天花板上的一处黑斑,却是逐渐放空下来。

他张开了嘴,想喊一声什么,但完全不知道要喊的内容。

或许是一个名字?或许只是一声叹息?

他不清楚,空缺下来的一块让他弄不明白自己心里的感受。

埃米特又转念想到了那个人,那个不知道名字的人。他后来翻过许多次对对方的记录,包括门罗帮他整理的那些。只是文字的记录总是暧昧不清的,他现在还记得那个人的长相,他记得那个人嘴角的一点笑,以及一种冷冽的味道,还记得他的头发的触感。

再久一点之后,这些记忆或许也会从他这里被抽离,甚至不是因为镜中倒影,只是因为时间。

他该怎么留下这份带有画面、味道、触感……以及感情的记忆?

埃米特手握着钢笔,食指不自觉地在笔杆上摸索着。

门罗还是没有回话,可他却好像在记忆回廊里走过了一圈,最后回到了起点。

他垂下眼,目光落在对话的另一侧空白纸页上,突然开始在纸面上落笔,一点一点勾勒着记忆里人的模样。

埃米特没学过画画,他也不记得自己学过。画画刚开始都是艰难的,他捉不到形,更不会捉神,一根线条怎么摆放都不太对。草草画了一个胸像,却和那些刚握住画笔的小孩子画的火柴人差不了多少。

他想擦掉重画,可这是钢笔,一旦留下痕迹就只能将这一页废除撕掉。

于是他又放下笔,按住本子捏着这页纸就想撕下来。

可他还没开始撕,在他画的那个丑得让他看不下去的胸像旁,墨色一点点晕染开。

和他潦草地重复勾画同一根线条不同,门罗的笔触很坚定,他似乎有一些美术底子,只是寥寥几笔,他记忆里那个人的模样便跃然纸上。

埃米特看着那人的模样越来越清晰,忽然间就有些恍惚。

复刻完他想要留下的人像后,门罗又在下面写了一行文字。

“你在想他的时候,情绪总是很强烈,那是我在读取你的时候能感受到最鲜明的事物之一。”

这也是他能还原出埃米特想要还原肖像的原因。

远在安多哈尔的门罗放下了笔,他坐在树下,又看着不远处生着火堆,围坐闲谈的人群。

有科学发达,引领潮流的阿塔纳卡,就有安多哈尔闭塞原始的渺小村落。他从最富有“智慧”的地方来,去往最“愚昧”的边缘,却并未觉得这里和阿塔纳卡有任何不同。

想要获得一份工作的人,就和这些想要猎取食物的人的欲l望是一致的,因为他们想要活着。

将人类复杂的情绪解构,也多是这样欲l望的分解,而欲l望没有高低贵贱。

在他“读取”过的事物中,大部分情绪都不会打动他,生离死别也好,爱恨贪痴也好,一切化作文字都是由那些弯曲的字符组成,它们每一个都和另一个一致,每一类都和其他的相近。

在他看着自己的“笔友”在纸上笨拙勾勒另一个人的模样,想要还原却始终无法达成时,他内心也并没有太大感受。

他可以“读取”,他也可以“还原”。

门罗想,他只是帮一帮自己的“笔友”,以换取对方的信任,得知更多的情报。然而或许是文字与画面不同,又或者是文字的抄写可以不需要情感表示,可美术的临摹需要。

他第一次沉浸在另一个人的情绪里,又将这一部分的情绪以画笔的方式展露出来。

门罗收回了目光,又闭上了眼。

他想,他非常想要得到那副画,那幅画的情感很动人,而且那是他自己画的。

可是他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这样的混乱第一次让他的思绪不再明晰,他匆匆在笔记本上留下一句“下次再说”,便抽回了自己的意识。

他握紧了笔,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在埃米特笔记本上留下的那副画像,可每一幅他都不满意。

差了点东西,但他不明白到底是差了什么。

而坐在南姆市旅店里的埃米特却是垂下了头,他闭上眼,手放在画像上,忍不住自嘲地笑了声。

“你还说等我,可到时候我就算见到你了也认不出来你……那你要怎么办才好啊?”

“你会恨我吗?”他自言自语了起来,迷茫地问着一个不会回答他的人,而后却又很快坚定下来,“不,我不允许,你必须……你必须得和以前一样,就算每次见面都是初遇。”

“你是有记忆的人,你必须得这样做。”

而他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挽留这些碎片,等到再次见面时,能够拿出一片与那个人对上。到时候他就可以告诉对方“我来见你了”,哪怕过往他都不再记得,去创造新的就行。

他不会向镜中倒影认输。

作者有话说:

第130章

第六章 的困惑还未解除, 第七章便牵扯了进来。

门罗匆匆抽身,埃米特自己也没心思再过多询问。

他有些想睡一觉,让昏迷来帮他重新整理自己的记忆, 可他也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

埃米特站起身, 回到床前, 看着躺在床上的身影。他盯着那昏睡的人的脸庞, 片刻后,伸出了手碰向对方。

和碰到其他实物不同,唯独在碰触“埃米特”的身体时, 他很轻易地就穿过了对方, 并迅速被吸纳卷入。

“埃米特”的身体很特殊,他忽然想到这点, 但在他思考清楚这件事之前, 他便再次身处于某段裂缝之中。

这一次,他似乎和许多存在待在一起。

远处他能听到少女嬉闹笑起来的声音,她一边嚷嚷着“快一点”, 一边赤脚走在地面上。无数繁花与绿植在她行径的路途上蔓延, 而追逐于她身后的却似乎是看不清的事物。除此以外,在近一些的地方,他还能看见隐约的人形在交谈, 有人在争辩,而有人则是笑得十分放肆。

“不喜欢这样的聚会吗?”坐在树荫之下的“自己”忽然出了声,埃米特这才注意到自己身边也还有一个“人”。

或许称呼它为“人”并不合适,那只是一个笼统的人形, 甲壳虫收回自己的膜翅, 而蜻蜓的翅膀则略微震动。

对方没有回答, 而是忽然抬起了自己的手, 向他摊开“掌心”。在那由透明的翅膀所组成的手掌中间,仔细辨认才能大致看出某个虫子的轮廓。

“送给你。”对方说道。

埃米特一时间有些愣住,但“自己”却似乎对这已经很熟悉了。他伸出了手,将一对膜翅捏着拿了起来,而后短暂的振翅声便响了声,就仿佛是敲击在什么东西之上发出了一声声响,接着那生着一对翅膀的小虫就彻底化为了一抹气味,凭空消散。

“谢谢。”“自己”回答道。

在他将这样“礼物”收下之后,对方又开了口:“我一直送这样的礼物给你,你会厌倦吗?”

“……厌倦,怎么说呢,如果说会厌倦的话,很多事情我早该厌倦了。更何况,你送给我的每一个,我都有好好保管,我认为它们之间也都有些许不同。”

对方沉默了下来,又看向外面的其他存在,过了会才问道:“你很喜欢这样的聚会?”

“算不上喜欢,但确实是我的舒适圈。”

“你也喜欢大家维持这种人类的外表。”

“因为相同的体态会让我感觉熟悉,也更方便交流。我能清楚你们的情绪……我可读不懂一朵花是否高兴,一只虫子是否难受。”“自己”笑了出来,对于这没有意义的问题似乎也非常有耐心。

对方安静了一会才说:“我讨厌他们。”

“自己”的态度却十分无所谓:“是吗?”

“我也不喜欢人类的模样。”

“这样啊。”

“我这么说你还不讨厌我吗?”对方问道。

“自己”似乎想了会才回答道:“如果你想要我厌恶你,我当然可以这样做,但我觉得也不是那么有必要。比起‘厌恶’这类情绪,我更喜欢它相反的那类。”

对方又缄默了下来,好久之后才开了口:“这也是天水教给你的?”

“自己”忽然笑了出来,连连摆手:“不是,天水他什么都不会,与其说他教我,不如说是我教他。更何况我知道你的权柄……”

他手垂了下来,让对方的手放在自己手的手心:“你在描摹‘生命’的轨迹,我觉得很不可思议,你并不局限在某一类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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