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亡国暴君(8) 和伴读的日常
康定十三年的冬天, 来的格外的早。
还没到杜北的生辰,雪花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将京都覆盖妆点。
“屋里怎么这冷?阿福,再点一个火盆来。”杜北从温暖的大庆殿回来, 一进入延福宫,丝毫没觉得有半分热气。
阿福叫人去点了,内侍小圆却回来禀报说,“太后说今年冬天来的太早,好的无烟碳都得紧着大庆殿用, 其余各宫就得暂且节省着些,所以...”小圆看了一眼陛下, “所以延福宫没碳了。”
他又赶紧补充道, “那些次等的碳实在是不能用,奴今儿早上只是点了一盆试一试,整个屋子都是烟熏火燎的, 不得已只能全换过一遍, 屋里的热气反而折腾没了...”
小圆有些不开心,他也是影卫, 只不过还没出师,被陛下一眼相中了,就来延福宫伺候了, 前边让他和福宁宫的宫女结交上, 他做得不错, 结果今儿他去讨要一点炭,却被当众骂了一顿。
小孩心里头有点不舒服, 但是他自己没办好, 也不敢抱怨什么。
以往太后也是这样, 总是这里克扣一下, 那里克扣几天,对杜北也造不成致命的伤害,但就是让人一直很不舒服。
只是,这样的招数用了十几年,还不嫌腻味?
杜北重新穿上大氅,“走,去福宁宫。”
“陛下?”
“放心,朕只是去取暖的。”
果然,福宁宫里炭火充足的很,杜北也不在乎什么脸面不脸面的,“还是太后这里暖和,既然如此,朕就在这儿住下吧,不然冬日苦寒,朕的身子也不够强健,如何熬的过去?”
“阿福,叫几人去把偏殿收拾出来,记得选最暖和的那间。”
“陛下,这不合规矩!”
“既然如此,请太后移宫吧,慈明宫早就修缮好了,太后占着父皇的寝宫,不合规矩。”杜北是不怕和太后撕破脸的。
原主怕,是因为原主真的虚弱,手无缚鸡之力,可杜北不一样,他虽然也不算什么高手,但这小半年的锻炼,再加上收服了阿福等影卫,他还真不怕太后。
“陛下这是要赶本宫走?”太后气极,“大夏以孝治天下,陛下如此做,不怕被天下人耻笑吗?!”
“太后,”杜北连表情都没有变,“十三年如一日,都是这样的伎俩,就没意思了。”
“大夏以孝治天下?你在做什么梦啊?我皇爷爷真宗驱逐鞑虏、平定中原,靠的是愚孝?我皇父稳定大夏,让百姓安居,十年不加税,靠的是愚孝?”
“太后在福宁宫鸠占鹊巢十三年,已经是朕对父皇的孝心了,因为你是父皇名义上的皇后,不然,光凭这一天,被天下人耻笑的就是你!”
“放肆!”太后震怒,“来人!把皇帝给本宫捆了!”
周围没有一人行动,“愣着做什么,还不动手!陛下得了失心疯,把他捆了送到先皇面前反省!”
“嗤!”杜北一挥手,门外一直候着的侍卫破门而入,“太后病重,移居慈明宫静养。”
“是!”侍卫们鱼贯而入,竟是不知道何时,福宁宫里进了三十多个御林军。
太后心中一凛,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官,低眉顺眼的绿云立在她旁边,“蓝鸢!”
“太后是在找这个宫女吗?”
身穿一身侍卫服饰,连个佩剑都没有的年轻侍卫,单手拖着一具尸体进来,看那轻松的模样,还以为是拖了个棉被似的。
只是一松手,噗通一声砸在地上,蓝鸢没闭上眼的脸出现在太后眼前,“哎呀,可是她违抗陛下,已经由臣就地格杀了。”
年轻的侍卫脸上挂着笑,明明很好看,却无端的让人联想起躲在阴暗处等待着一击毙命的毒蛇。
“是你!”太后一直到见到蓝鸢的尸体,才惊觉事情不太对劲,心里也慌乱的不得了。
可是,杜北这个小兔崽子怎么敢?
这宫里全都是她的人!杜北就不怕惹怒了她,她立刻叫他死无全尸?!
太后想到自己的人手已经遍及皇宫,又来了底气,镇定下来,“皇帝,看来今天是铁了心要违抗本宫,你可知后果是什么?”
“什么后果?”杜北背着手,似乎一点也不担心,然而他身后跟来的内侍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笑容满面的侍卫和持着刀剑的御林军。
太后看着御林军就直咬牙,御林军统领明明是她的人,却还有这么些人向着小皇帝,不过就是姓杜罢了!
太后其实挺厉害的,在一个对女性并不公平的年代里,她能和燕王分庭抗礼这么多年,可见她是有真本事的。
但她也不可避免的有这个时代女性都有的一些通病,眼界太窄了。
如果给她世界,多去接触真正的治世之道,以她的聪慧和悟性,也一定会是一个非常合格、甚至优秀的统治者。
可惜,她还没有这个机会了。
杜北和三哥相认,影卫三十三人重新合为一股,再加上还未出师的影卫备选三十三人,就是他手中最锋利无比的刀。
擒贼先擒王,他以极为暴力的手段,将太后手中最核心的人物一一斩杀,然后用自己的人取而代之。
宫墙之内的大换血,就在未经过挑选的、寒冷的早冬迅速的完成,一直洋洋洒洒不停歇的大雪将所有的鲜艳都掩盖。
杜北也不是莽撞行事,他本就不喜欢这种你争我夺、勾心斗角的事,以前手里一点本事没有,不得已只能慢慢磨,但经历了无数个小世界之后,他脑袋里的东西越来越多,技能越来越多,也就越发的不喜欢慢慢来。
他最喜欢的就是现在这样,快刀斩乱麻,一力降十会。
“这皇宫之内,都是本宫的人,你今日这般不孝不悌之举,意图谋害本宫,本宫必定会宣告天下...”
“说我德不配位,把皇位让给你或者你那个腌脏的私生子?”杜北慢慢悠悠的补上一句。
太后如鲠在喉,“你、你是如何得知...”
“你当年在急着和燕王滚在一起,不就是为了掩盖这件事?要知道也不难吧?早产儿还壮的像牛犊一样,不合理。”
“来人!”太后急了,不住的呼喊,“绿云,快放信号!”
儿子就是她的死穴,谁也不能动!
“如果你期盼着御林军统领,趁早歇了吧。”杜北随意的坐在了椅子里,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把匕首,抛着玩,丝毫不怕伤了手。
“介绍一下,朕的御林军统领,刘宜春。”
“臣见过太后。”笑眯眯的侍卫上前一步,虽然举止一点都不尊重人。
“你不是姓崔?”太后自然是记得这个人的,一直都笑嘻嘻的,看着脾气软的像个包子,要不是长得好,早就让人欺负死了。
“家母姓崔,家父...刘献,太后还记得吧?”刘宜春歪过头,以一种奇怪的角度看着太后,“就是那个不肯和你私下苟且的刘家嫡长子,刘献刘飞仙,你还记得吧?成国公嫡二小姐。”
太后自然记得,“你们!是你爹让你来报复我的?!”她不信,刘献会这么狠心!
“我爹?当然不可能。”刘宜春依然是那样冰冷的笑着,“你个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送上门的娼妓而已,哦,这句话是我爹亲口说的。”
杀人诛心。
杜北只觉得这个小伙子好手段,不过也是太后活该受着,他没说什么,看戏就是了。
太后一瞬间就老了十岁不止,之前明艳动人的皮囊像是缺了水分一样显露出骇人的纹路来。
她这一生,唯一得不到的,就是刘献的心。
所以她就要报复刘献,她知道刘献是个正人君子,和有夫之妇苟且,一定能让他痛不欲生,所以她先设计姐姐远嫁,顶替姐姐的名额进宫为皇后,再得了刘献的身子。
她是刘献忠心的君王的女人,却睡在了他的床上,一定能让他痛到极致,说不定就能记她一辈子。
事实确实如她想的那样,事发后不久,刘献就重病不起,无奈辞去了官职,回彭城等死。
后来,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鬼使神差的留了下来,为了权势,也为了更好的隐藏孩子,她又和燕王滚做了一团,合谋立了傀儡皇帝,共治江山。
这些年她不断的打压刘家,直到刘家彻底退出朝堂,她以为她赢了,却没想到刘献回了彭城还成亲了?还有个儿子?
“我是家中长子,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都是家母所生,我父亲对我母亲一见钟情,并无旁人,我母亲在家中被父亲娇宠的厉害,人也天真烂漫。”
诛心第二箭,狠狠的扎在太后的心上,让她嫉妒起那个未曾谋面的女人。
“你或许不信,不过也没事,我也不是为了让你相信,只是陛下告诉我父亲还有这样狼狈的时候,我就想看看,回去好取笑他。”
“陛下!”
江之恩急切的声音突然出现,把杜北吓了一跳,回头看他,居然满身的鲜血,杜北立刻脑中一片空白,“你怎么了?谁伤了你?”
江之恩被他抓住,只觉得像是两只铁手一样,夹的骨头疼,“我没事!”
“噗”宫女不敢置信的瞪着眼睛盯着自己的胸口,明明她就差一点。
“在臣面前偷袭陛下,未免有些太看不起臣了。”刘宜春擦了擦拳头,不自在的想,刚刚没控制好力道,人都给砸出洞来了,还是得控制。
不过他表面上还是一派镇定,笑眯眯的样子维持的十分完美。
太后有些失望,看向宫女的眼神也充满了鄙夷,没用的东西。
于是她又对绿云发出了暗号,让其找准时机将杜北干掉。
她在宫中这么多年,岂是刘宜春这样的黄毛小子说两句话就能乱了阵脚的?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
杜北其实也知道,但他其实也就是在拖延时间而已。
时间退回到他和三哥相认的一个月左右,张乐天等仁皇帝旧臣在宫外的寒山寺和兄弟俩见了一面,如何怀念先帝不提,但对杜北也表示了忠心,只是求有朝一日让杜承南恢复身份,哪怕只能做个贤王也好。
杜承南并没有把自己的身子已经彻底好了的事告诉张乐天等人。
杜北早早的计划好,要在康定十四年来临之前,送太后和燕王上路了,只是当时杜承南、张乐天等一派希望稳妥起见,慢慢来,而镇国公等武将则想要快一点。
谁也说服不了谁,却按照杜北所说,将人都安排了起来,直到三天前,一切准备就绪。
这把刀随时可以落下。
故而,今日得知无炭可用,杜北不再忍耐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52章 亡国暴君(9) 和伴读的日常
杜北拉着江之恩讲话, 将太后完全抛在了脑后。
江之恩看他紧张,心尖颤动,强装镇定的说, “臣今日右眼一直在跳,总觉得心慌意乱,便想着早点进宫来……”
杜北已经检查过,确定他没有受伤,便解释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今日下朝之后,回到延福宫, 到处都是冰冷的, 朕让人点炭盆,内侍却说太后不许朕用炭,朕只得来福宁宫暖和一下。”
江之恩对着太后怒目而视, “外面下着大雪, 不让点炭盆怎么行?!太后竟敢如此搓磨陛下,简直歹毒!”
太后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唾骂她, 额角都有青筋暴起,“够了!”
她坐着,修长的脖子直挺挺的, 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傲慢来, “陛下, 你闹也闹够了,适可而止吧。”不屑又自信的瞥了一眼刘宜春等侍卫, “陛下, 治国不是过家家, 拉拢几个世家子弟就想夺权, 未免太过天真。”
杜北等着她的后手,不过,他一定是最后的赢家。
“紫英,还不动手?”太后一副已经胜卷在握的模样,朝着外面喊了一声。
“……”